殇魂谣

　　莫颜语独自一人坐在树荫下，回想番禺书刚才撂下的一番话。
　　“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有空顾那些花里胡哨的剑式；保自己的命，要对方的命方才是宗旨；你那些送命的招式弃了也罢！两年间怎么还是空有一身蛮劲！”

　　柳远峰递了一条湿棉布过来，小心翼翼地劝道：“莫姑娘别生气，这人贯不怜香惜玉的，女儿家剑术如此，已是十分了得。”
　　莫颜语抬头看他：“和一般的男儿比呢？”
　　柳远峰笑道：“已是强多了。”
　　莫颜语再问：“和你比呢？”
　　柳远峰迟疑道：“嗯——我……”
　　莫颜语截断：“说实话！”
　　柳远峰讪笑道：“我的剑术属于中上，恐怕略胜一筹。”
　　莫颜语皱眉道：“那就是强得不止一点半点。唉——白榆镇只有我爹会使剑，我原是只井底之蛙！”
　　柳远峰温语道：“若姑娘不嫌弃在下剑术拙劣，我倒是可帮助姑娘切磋一番，姑娘的筋骨和悟性都是极佳的。”
　　莫颜语一皱眉，毫不客气道：“我嫌弃！要找就找最好的来指点我，否则如何打败那个小白脸？”
　　柳远峰一时噎住，张着嘴坐在那儿。
　　莫颜语又问道：“柳兄，此地谁的最厉害的？”
　　柳远峰依然呆张着嘴，抬起手慢慢指向武场。

　　场子中央，番禺书已将银袍脱去，露出内着的白色金镶边短武袍，正与花大牛对练虎柄双刃长刀；刀锋过处但见寒冰破空，蛟龙舞风，气势了得。

　　莫颜语心存一丝侥幸，试探问道：“花兄？”
　　柳远峰摇首道：“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者便是禺书，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安平县无人能超过他。”
　　莫颜语问道：“他总得有师傅吧？”
　　柳远峰道：“原是他爹亲授，倒是有半年进山了，回来武艺便是精进，他爹也败于下峰——番兄原本悟性极高，常人难及。”
　　莫颜语听后便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忖了一阵子，心里便有了计较：番禺书既然如此，嗯，不错；那就一定要想办法将其拿下。

　　…………

　　番府这一日主屋的晚食十分安静，番老爷依然未归，番夫人有心挑起话头，两个孩子却不甚接茬；番禺书斗嘴只是为了气莫颜语，本也不是多话之人，此时莫颜语沉默，便也无甚说话的兴致。
　　不一会儿食毕，番夫人强推着儿子送姑娘回房，莫颜语竟未拒绝，番禺书便一脸不耐烦地跟在一边。
　　转过弯来，莫颜语扭头见番夫人已瞅不见这里，忙对谄媚对番禺书笑道：“番兄，我那人多不方便，你那人少，去你那行不行？”
　　莫颜语真心笑起时便如艳阳高照；此时弯眼讨好而笑，不自觉间带了些媚态，竟如霞映澄塘，美极艳极，甚有风情。
　　番禺书愣住了，末了看着脚下一丛茂盛的青草，缓道：“莫颜语你脸皮甚厚；居然明目张胆打我的主意。”
　　莫颜语倒也不羞不恼，嘿嘿笑了两声谦逊道：“番兄过奖，趁天黑人少，我们现在去吧？”
　　番禺书惊讶地瞅了她一眼，没说话，低头忖了一会儿，抬脚便往所住的松若园走去；莫颜语紧跟其后。

　　松若园极阔大，但布置很是简单；一方水塘，铺满半池莲叶，塘边磊满山石；园内无花，只有草木；屋前是一块儿光整的沙石地，旁置一架落兵台，上插各种兵器。

　　番禺书进了屋，莫颜语打量着这些兵器舍不得移脚；正看得高兴，身边匆匆行过两人，莫颜语扭头瞅了一眼，原是屋内伺候的一个小厮与一个丫鬟不知为何被遣了出去。
　　便听到屋内一声咳嗽：“还不进来？杵着干嘛？”

　　莫颜语“哎”了一声，跳着进了屋，站在门口处；
　　兜头一阵男子的刚硬气息扑来；原来屋内所陈俱是黑楠木所制，无一丝雕花镂刻，光亮可鉴人影；
　　此时黑楠桌案上正燃着两支巨烛，番禺书端正坐于床边，很显劲拔；烛光为他染上一层柔色光泽，将平时的冷色褪去不少，另显出一番俊雅姿容；见莫颜语进来，脸色不知为何有些不自然，又轻轻咳了一下道：“来此甚事？”

　　莫颜语怔了一下，心道：“这人还真的挺好看。”
　　便趋上两步与其先套一番近乎：“番兄，你看，我俩迟早是一家人不是？”
　　番禺书未语，抬头看了莫姑娘殷切的双眼，扭过脸点了一下头。
　　莫颜语再接再厉道：“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便也是我的！”
　　番禺书依然未语，只是点了点头。
　　莫颜语喜道：“那你的迟早得交给我不是？”
　　番禺书皱眉，终于发话：“应是你的交予我才对。”
　　莫颜语急急点头道：“给，我的都给；你的也都得给我。”
　　番禺书甚不自在的又咳了一声，嘟囔了一句：“反正，这也是迟早的事，早一些也无妨。”
　　莫颜语此时发现这厮面颊微红，也不知是不是烛光衬得；又听见他轻道：“好，你过来吧。”

　　莫颜语遂扑了上去，番禺书起身；
　　便见莫姑娘已伏在自己身前：“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番禺书怔了半晌，反应过来，脸已黑了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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