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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程野沉默。
林予安是否认真,程野从未怀疑过,但对方似乎天然缺失某种安全感,一颗真心非得几次三番地掏出来,叫程野看到,才能消弭那种不安。
程野张口欲说些什么,此时宿舍门传来开门的动静,他便瞬间闭了嘴。
林予安也及时地将身体正起,舍友拎着饭食进来,并未能察觉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笑吟吟地打了个招呼,就钻到下桌,掀起隔断帘了。
被打断的对话也难再进行下去,林予安又凑近,气息暧昧地说:“认真的考虑下吧?”
程野:“在考虑啦在考虑啦......你暂时,别这样。”
“哪样?”林予安明知故问。
程野觉得林予安自表白后便有一种破罐破摔的轻松样......这样的话,以前的他是绝对说不出来的。
真是风水轮流转,他竟然也有一天被林予安调戏了。
“.....滚滚滚。”程野红了脸庞不自知,作出一副凶相,咬着牙,一边曲了手掌赶他,跟被什么烦心东西贴上似的。
林予安瞬间就微微耷下眉眼,一副被程野‘驱赶’给神伤到的模样,像极了他要哭的前奏。
“欸我就开个玩笑.....”程野果然被他骗,慌慌张张地凑过来觑他的眼角。
他之前总照顾着林予安那个泪失禁的怪病,说话什么的都养成了看对方脸色的习惯,如今乍然这么一弄,程野便下意识以为他旧病复发。
但眼角依旧白皙,没有半点生理性的红晕泛起,林予安本意只是想卖个惨,未料到程野比想象中关心自己:“.....我没事。”
曲指蹭过林予安的眼角,确实没有湿意,程野若有所思地说:“你的泪失禁症状似乎好了很多......”
简直已经不复存在了一样。
为什么?程野有些疑惑。
林予安漂亮的琥珀色眼眸一转,落在程野蹭过自己眼角的手指节上,不甚在意:“是吗?那很好。”
“真奇怪。”程野嘴里还喃喃嘀咕着,纠结着。
程野他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泪失禁症?林予安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一向带了点自厌倾向的毫不在意。
有时甚至能把发烧咳嗽这点病症,硬生生拖延到隐患的地步,程野是第一个看穿他不爱惜自己本质的人。
因而多年友谊下来,林予安但凡有点小疼小热,程野总是比他还着急的那个,生怕林予安轻飘飘地把身体糟蹋了。
“不碍着日常就很好了。”林予安劝慰他,“总比控制不住眼泪要好。”
是挺好的。程野没理由不为他的好转开心。
但不知怎的,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贴得极近,隐隐约约甚至带点侵略感的林予安.....
程野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沾满泪水,眼角通红的林予安。
——
“你的意思是.....”虞冬儿搅动着杯中的奶茶,露出了微微讶然的表情:“你对哭了的林予安更有心动的感觉?”
程野张嘴无声,只是略显尴尬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好在奶茶店内没人注意到他们,才转过头来,冲虞冬儿无奈重重点头:“昨天晚上突然意识到的。”
表白未果最终思来想去经历一番挣扎,成为了帮程野分析情感朋友的虞冬儿,复杂难言地看了眼程野,微微低头去嘬吸芋圆,一边闷闷地说:“你的XP好怪哦。”
“不过他竟然还有这么个怪病嘛?”她嚼着芋圆,看向透明落地窗外,来来往往的人:“没看出来啊。”
流眼泪的林予安,虞冬儿觉得自己想象一下都会起鸡皮疙瘩,仿佛看到筋肉玉桂狗那样世界观被震撼的暂时断线。
沉默半晌,虞冬儿说:“恕我想象不出来——那画面有点太惊悚了。”
“惊悚.....你这描述也太过了。”程野无奈笑笑,“予安也是个人,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也会欢笑流泪的。”
好吧,其实他第一次看到,心里也挺震撼的。
“我看你是对他有滤镜不自知。”虞冬儿摇头,心态说不出的复杂。
“不过,XP本身就是一个人性格的投射衍生,多多少少会反应出一个人的性格.....”虞冬儿说:“流泪让你感到对方是脆弱的,脆弱又激发了你本能的保护欲,或许可以从这个角度深挖下去。”
“脆弱,保护欲......”程野若有所思。
虞冬儿下午有课,不能闲聊太久,也不能等程野思考出结果,便起身先和他打了招呼:“先走啦。”
“嗯。”程野还沉浸在思索里,女孩已经拎包走人了,一晃神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啊,走的好快。”程野喃喃,他刚刚还有点疑惑想讨教一下呢。
毕竟感情方面,向心思细腻的女生讨教总没错。
且有种说法,叫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请虞冬儿这种知道他俩的事情,又对情感之事较为细腻的女孩来作为第三方的观察者,更能看清他俩这身处迷雾中看不到的东西。
而且刚刚经过对方的指点,他心中确乎是有种茅塞顿开,拨云见日之感......
他确实一直将林予安,不自觉地摆在被保护者的位置上,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这涉及到的方方面面有些复杂,程野追根溯源,不自觉便想到了他们的‘初识’,也就是他们真正友谊的开端。
那都是小学六年级的事情了。
——
春冬交换之季节,流感频发,稍严重的时候,大半个班级的人中招这种事情,都屡见不鲜。
不幸的是,那年流行性感冒来势汹汹,学校家长千防万防,在病毒面前也显得脆弱。流感时期到来,班上没几天就多了不少戴口罩的同学。
程野毕竟从小喜欢运动,身体素质较好,流感没传染到,不过看班上的同学戴着不透气的口罩,淌着鼻涕还要打起精神上课,心里也不怎么好受就是了。
而且他不少玩伴都被传染,严重的请假回家休养,还能上课的也没多少精力再跑出去玩,下课铃一响,个个都像失了精力一般趴在课桌上小憩,连说话都不大乐意了,因为嗓子干哑的火烧火燎。
在这种愁云惨淡又病恹恹的氛围里,程野也不出去玩了,课间便趴桌上翻课外书——可他毕竟好动好奇,翻书无聊后,便巡视起班级里来打发时间。
也就是在这时候,他再一次注意到了自己的后桌。
好像叫什么......林予安来着?程野不确定,他对这个人的印象很淡,因为此人孤僻冷淡,程野虽然热情,却也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自分班时那人对自己表露出明确恶感时,加之一起玩的同伴里,总有人对他的冷淡傲慢看不过眼,私底下编排吐槽,程野便下意识将其划分到‘不好惹不去惹’的那类人里,也对其敬而远之。
这一远,便是两年时光而过,座位兜兜转转,轮轮换换,没想到这一天一瞧,嘿,这个人竟然还是自己后桌。
程野心里觉得巧合,便打量起这个遗忘在记忆角落里的同班同学来。
黑发细长柔软,伏贴地沿脑形垂下,细碎又打理得挺好的碎发下,是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眸,眉锋有些凌厉,显出精致的锐气,五官笔挺,却不过分女气,而是带着点雌雄莫辨的暧昧气质。
自己这后桌,长得挺好看。程野挑眉,林予安此时神情带着点恍惚,鼻头通红,嘴唇因干燥起了层薄如蝉翼的皮,透着些不正常的瓦红色,懒洋洋地趴在课桌上对窗外出神。
莫非也是得了流感?这么没精打采的模样......程野心里一动,却没打算多管闲事。
流感难受,但休养下来总归会好,如是恶化,对方的家里人也会负责送医治疗。最重要的是,和一个不熟悉的人献殷勤,图什么呢?
不过.....他没精打采的模样,看着怪让人不好受的。程野收回目光时,心里还这么想了下。
不过他没想到,那一天后,林予安的座位便空了。
流感时期,座位空了几个是很正常的事情,程野一开始没在意,不过直到请假的同学陆陆续续恢复了正常上课,而后桌仍然空缺时,他才察觉到,这人可能出了点意外。
终于,在又一天看着那个空缺的课桌,拇指在桌面蹭下一层薄灰后,程野定了定决心,找同学打听起林予安的请假缘由来。
叫他失望的是,打听了一圈,竟然没一个人和林予安有着或多或少的交情,甚至大部分听到他的名字,需要反应好久才愣愣地点头:“哦,他?不认识,不清楚。”
就好像这个人并不是班里的一份子,而是游离在外,冷漠浅淡的幽灵。
一个跟林予安熟悉点的同学都没有,程野问了一圈后,发现了这个事实,微微皱了眉。
这不就像是......排挤他一样吗?
程野对任何弱小都抱着天然的保护欲与怜爱,微妙的情感涌上,促使着他又一次迈开脚步。
不过这次,他直接找上了班主任。
“你问林予安同学吗?”和蔼知性的老妇人,扶了扶金丝眼镜:“他家里出了点事情,请了长假。”
“我可以给他送笔记,就是不清楚他家地址。”程野露出乖巧的,老师最喜欢的好孩子诚实笑容,作为老好人,他经常给班上请假的同学送笔记,送试卷。
要是请假的是其他人,班主任也就乐意看程野去帮这个忙了,可惜,林予安不是一般人家。
于是和蔼的班主任转过头去,带着那样挑不出错处的微笑:“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不用的。”
“老师,我......”他还想争取一下。
班主任已经打断了他:“林予安不是一般家庭。”
“老师明白你担心同班同学,这很好,不过,这些无需你操心的。”
话已至此,程野也没有办法——彼时的他也只是个小学生而已,对学校与老师有天然的服从性,不会据理力争。
程野也是个心宽的人,老师说不用,那就不用呗。
说到底,他那时和林予安的交集也仅限于同班同学,最多再加一个程野内心的恻隐之心罢了。
因而没过几天,他便将这点事放下了,只是还时不时会往后觑一眼,似乎是想再看到那个脊背挺直,容貌秀丽冷漠的男孩,岁月静好地翻过一页书面。
又过了一周左右,林予安终于又出现在了学校中。
程野早就帮他的课桌擦拭干净了,早上看到趴在书桌上的林予安,内心莫名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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