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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婚信物
窗外的天色诡异地灰暗,是一种带着灰败与不祥血色的昏暝。原本清晰的村景变得模糊扭曲,彷佛隔了一层晃动的毛玻璃。更令人心悸的是,那昏暝之中,开始浮现出点点摇曳的、虚幻的红色光影,像是飘浮的灯笼,又像是……宴席的装饰。
老屋内的温度急剧下降,呵气成霜。李春娇吓得瘫软在地,蜷缩在角落,嘴里念念有词,却听不清在说什么。苏晴紧紧抓着沈契背后的衣角,心脏狂跳,口袋里的红色符纸烫得惊人,却也成了她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真实」热源。
旧布包里的瓷娃娃震动得愈发激烈,「咯咯」声密集得让人头皮发麻,包裹它们的深色绒布表面,甚至开始出现轻微的、不正常的凸起。
「它要强行拉开‘窗口’,在这里完成仪式。」沈契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快了些。他环顾这间简陋的堂屋,目光最后落在神龛前那张破旧的八仙桌上。「李姑,你这屋子,以前是不是也用来办过红白事,摆过席?」
李春娇颤抖着点头:「以、以前村里人有事,常借我这地方……我懂些规矩,帮忙张罗……」
果然。这屋子残留的「席宴」气息,与西华酒店的执念产生了某种程度的重叠和共振,加上关键人物李春娇在场,使得那「补缺」的执念找到了另一个可以投射的薄弱点。
「苏晴,待在原地,握紧符纸,心里默念妳的名字,想着‘我在这里,我不去’。绝对不要回应任何呼唤,不要看那些红光!」沈契快速交代,同时从旧布包里抓出一把深色粉末——正是上次在西华酒店用过的那种——手腕一抖,粉末以他和苏晴为中心,撒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圈。粉末落地的瞬间,微微泛起一层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微光,将两人笼罩在内。
接着,他将那柄木尺横在身前,另一只手夹出三张颜色暗黄、符纹古旧的符纸,口中低声念诵着音节奇特的短咒。
窗外,那些虚幻的红色光影越来越清晰,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宴会厅轮廓,甚至能听到越来越响的、扭曲变调的喜乐和嘈杂人声。几道更加凝实的、彷佛穿着旧式礼服的模糊人影,在昏暝中摇曳着,缓缓向老屋「走」来。它们的目标很明确——被圈在粉末范围内的苏晴。
就在第一道模糊人影即将触碰到老屋门槛的瞬间,沈契手中三张符纸同时激射而出!并非射向人影,而是贴在了堂屋的门楣和两侧窗框之上。
「轰!」
符纸无火自燃,爆开三团明亮的金色火光,瞬间将门窗框住。那试图侵入的模糊人影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火墙,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啸声中却又夹杂着诡异的喜乐音调,向后弹开,形体都涣散了一些。
但更多的虚幻人影从昏暝中涌出,前仆后继。喜乐声变得刺耳,其中开始夹杂着清晰的、呼唤「苏晴」的名字的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有的声音听起来像极了她已故的亲人或熟悉的同学!
苏晴脸色惨白,紧紧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但那声音却直接钻入脑海。「苏晴……来呀……就等你了……」「苏晴,快来入席……」「伴娘的位置给你留着呢……」
她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拉扯感,彷佛灵魂都要被那声音拽出身体。就在她几乎要撑不住、想开口回应的瞬间,手腕上突然传来一股坚实温热的力量——是沈契握住了她的手腕。
「凝神!」他的声音穿透那些嘈杂的呼唤,清晰有力地砸进她耳中。
同时,他松开她的手,双手握住那柄木尺,尺身那些细密符文竟开始流转起暗金色的微光。他将木尺高高举起,然后重重顿在地面。
「咚!」
一声闷响,并不震耳,却彷佛敲在了某个无形的节点上。以木尺落地点为中心,一圈无形的波纹荡漾开来,所过之处,那些虚幻的红色光影剧烈晃动,模糊人影发出更加痛苦的尖啸,纷纷后退,整个扭曲的「宴席」场景也像信号不良的画面般闪烁起来。
沈契的脸色也白了几分,显然这一击消耗不小。但他动作不停,趁着对方被暂时震慑,迅速从包里掏出那对被符纸包裹镇压的瓷娃娃,放在地上粉末圆圈的中心。接着,他咬破自己左手中指,以血为墨,在包裹娃娃的绒布上快速画下一个复杂的血色符纹。
「以血为引,以物溯源,散!」他低喝一声,手指最后一点。
包裹娃娃的绒布连同上面的符纸猛地燃烧起来,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幽蓝色的、几乎没有温度的火光。火光中,那对瓷娃娃显露出来,表面的釉彩在蓝火灼烧下竟然开始流动、扭曲,那模式化的笑容变得无比狰狞,娃娃内部传出更加尖锐凄厉的哭嚎与惨叫,混合着喜乐,令人毛骨悚然。
这是沈契在强行以自身血脉之力,结合特殊手法,摧毁这对作为重要附着媒介的瓷娃娃,并通过它们与根源的联系,反向冲击那股执念的核心!
蓝火燃烧得极快,几个呼吸间,瓷娃娃便「咔嚓」一声,表面布满裂纹,然后在火焰中化为一堆焦黑的碎块。就在它们碎裂的瞬间,窗外那扭曲的宴席幻象和无数人影,也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剧烈颤抖,随即砰然消散!
昏暝的天色迅速褪去,午后的阳光重新照射进来,村庄恢复了原本的宁静模样,彷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集体幻觉。只有屋内残留的寒意、地上焦黑的瓷娃娃碎片、以及门窗上燃尽的符纸灰烬,证明着刚才发生过何等诡异而激烈的对抗。
沈契松了口气,身体晃了一下,用木尺撑地才稳住。他脸色苍白,左手食指的伤口还在缓缓渗血。
「沈契!」苏晴惊呼,连忙扶住他,「你没事吧?」
「没事,消耗大了点。」沈契摇摇头,看向地上已成碎片的瓷娃娃,「毁掉一对关键物品,应该能暂时拖延它一段时间。但根源还在,只要簪子没找到,鸳鸯谱还在,仪式的‘蓝图’就完整,它迟早还会用其他方式卷土重来。」
苏晴看着他苍白的脸和手上的伤口,心里揪紧,混合着感激、心疼和一种更深的情感。她顾不上许多,从自己随身的小包里拿出纸巾,轻轻按住他手指的伤口。「先止血……」
她的动作很轻柔,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的皮肤,两人都微微一顿。沈契低头看着她专注担忧的侧脸,眼神动了动,终究没有抽回手。
角落里,李春娇似乎吓晕了过去。沈契走过去检查了一下,确认只是惊吓过度,没有大碍。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那支簪子。」沈契沉声道,目光看向窗外恢复正常的天空,「李姑说簪子可能‘自己不想被用’,或者被‘别的东西’先拿走。这提示很关键。那簪子或许不仅仅是信物,本身可能也有些特异之处。」
他转向渐渐苏醒、仍一脸惊恐的李春娇:「李姑,关于那支簪子,周家有没有流传过什么特别的故事?或者,雅婷在婚礼前,有没有提到过任何关于簪子的……异样感觉?」
李春娇虚弱地靠在墙上,眼神空洞地回忆着,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瞳孔骤缩。
「故……故事……我好像听我奶奶提过一次……」她声音颤得厉害,「说周家祖上那支簪子,最早……最早好像不是给活人用的……是……是给一个死于非命、未能成婚的祖姑奶奶的……冥婚信物……后来不知怎么,就传下来成了嫁妆,但一直有说法,说这簪子有灵性,认主……如果它不认可的婚姻……用了会……会招祸……」
冥婚信物?!苏晴倒吸一口凉气。
沈契眼神一凛。如果是这样,一切似乎更说得通了!一件与未尽婚约纠缠在一起的古物,被用在一场本该喜庆的婚礼上,而婚礼又因故未能完成关键仪式,甚至惨案收场……多重不祥叠加,催生出的执念恐怕比想像的更加复杂和凶戾!那簪子,很可能在婚礼前,就已经是一个「定位点」,吸引或汇聚了某些东西!
「簪子现在最有可能在哪里?」沈契追问。
李春娇茫然摇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也许……也许被那‘祖姑奶奶’……收回去了?」
这说法虽然荒诞,但在当前情况下,却不能完全排除某种「非人」力量介入的可能。
沈契知道,从李春娇这里已经问不出更多了。他留下一些安神的药粉和一句叮嘱让她最近别独处,便带着苏晴离开了李家村。
回程的车上,气氛比来时更加沉重。苏晴看着沈契疲惫的侧脸和包着纸巾的手指,轻声说:「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沈契沉默了一下,才道:「分内之事。」
又是这句。苏晴心里有些涩然,但看着他专注开车的模样,那份心动与依赖却更深了。她忽然觉得,即使只是「交易」,即使他永远这样冷淡,只要能待在他身边,看着他,似乎……也足够了。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连忙转开视线,望向窗外飞掠的景色,却压抑不住疯狂滋长的情愫。
她并不知道,沈契此刻心中所想,远比她知道的更加复杂。冥婚信物、祖上执念、未完成的古老簪礼……这些线索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更加棘手和危险的根源。爷爷的手札里,似乎隐约提到过类似的案例,处理不当,后果不堪设想。
他必须回去仔细翻查爷爷留下的笔记。时间,越来越紧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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