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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绘魂痕
自那日极品阴髓晶引发烛台异动、云衍体内“余烬之核”产生微弱“回响”后,谢烬的研究进入了一种近乎疯魔的状态。
他的身体已经糟糕到了极点。蚀骨草根茎的毒性累积与幽冥残息的持续侵蚀,让他脏腑受损,时常咳出带着灰黑色斑点的血沫。搜寻阴髓晶留下的新旧伤口交错,不少地方反复溃烂,散发出腐败的气味。他的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眼窝深陷,唯有那双眼睛,因为某种近乎偏执的专注,而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着最后的灵魂之火。
他大部分时间都蜷缩在烛台边,用手指、用尖锐的石片,甚至用自己新伤口渗出的血,在地面的焦土上反复刻画、推演那些从烛台残存纹路上观察到的片段。他将不同的纹路组合起来,想象它们原本可能构成的阵法或符箓,然后在脑海中模拟如果放置阴髓晶,可能会引发怎样的能量流动。
他不再满足于被动观察烛台对阴髓晶的反应,他开始主动“刺激”它。
他发现,当自己将一丝微弱的神魂之力,极其小心地附着在阴髓晶上,再将其放置在特定纹路节点时,烛台火星的反应会更加敏锐,那幽蓝光晕的范围似乎也能扩大一丝。但这样做对他的神魂负担极大,每一次尝试后,他都会头痛欲裂,眼前发黑许久。
他还发现,不同纯度和属性的阴髓晶,组合放置在不同的纹路节点,有时能产生“共鸣”。两块品质稍次但属性互补的阴髓晶,放在特定的两个对称节点上,激发的效果甚至可能超过单一块极品阴髓晶。
他像在玩一个以生命为赌注的拼图游戏,赌注是他自己残存的生命力和神魂,而奖品,则是那越来越清晰、却依旧遥不可及的关于“复苏”的一线可能。
阴髓晶的消耗速度在加快。高品质的阴髓晶愈发难寻,他不得不冒险进入更远、更危险的区域。有一次,他为了追捕一只叼着阴髓晶的“腐翼鸦”,险些失足跌入一处深不见底、散发着浓郁硫磺与死寂气息的地裂。另一次,他误入了一片看似平静、实则布满了吞噬生灵的“幽冥苔”的洼地,挣扎了许久才脱身,腿上被腐蚀掉了一大片皮肉。
每一次冒险归来,他都带着新的伤痕和或多或少的收获,然后立刻投入到对烛台纹路的新一轮“实验”中。
云衍的身体,依旧是那副沉睡的模样,冰冷、安静。但谢烬能感觉到,随着他不断“优化”阴髓晶的放置方式和纹路激发,那“余烬之核”传来的“回响”频率和清晰度,确实在极其缓慢地增加。
有时,在烛台火星因特定组合而骤亮、发出悠长鸣响的刹那,他甚至能看到云衍的睫毛尖端,凝结出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霜晶,又在光晕消散后悄然融化。那并非水汽,更像是某种精纯的寂灭能量短暂具现化的痕迹。
这一天,他尝试了一个极其大胆的组合。
他将目前手头品相最好、属性各不相同的三块阴髓晶,分别放置在烛台基座上一个他推演出的、似乎构成某种稳定三角结构的纹路节点上。然后,他咬破自己的指尖——他的血液早已不再鲜红,带着一种暗沉的、仿佛也被幽冥气息浸染的颜色——用血,小心翼翼地在三块阴髓晶之间,勾勒连接那些早已断裂、仅存在于他推测中的纹路轨迹。
这是一个疯狂的举动。用自己的血,去“补全”这古老神秘的幽冥烛照纹路。
当最后一笔血痕落下,与三块阴髓晶的能量波动隐隐连成一体时,谢烬只觉得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仿佛全身的血液和精力都在被那简单的几笔血痕疯狂抽取!
他闷哼一声,几乎要瘫倒在地,连忙用石片支撑住身体。
而青铜烛台的反应,远超以往!
嗡——!!!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低沉的鸣响,自烛台内部传来,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巨兽发出了第一声模糊的叹息!那针尖大的幽蓝火星,并未骤然变亮,而是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异常稳定的速度,顺时针旋转起来!
旋转中,火星拉出了一道纤细而优美的幽蓝轨迹,如同在虚空中描绘着一个微型的星系!随着旋转,一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实、范围也稍大一些的幽蓝色光晕,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将谢烬、云衍,以及周围一小片区域,都笼罩在内。
光晕之内,空气似乎变得“干净”了一些,那些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幽冥残息被短暂地排斥在外。谢烬甚至感觉到,自己身上那些溃烂伤口传来的刺痛,都似乎减轻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但这还不是最让他震惊的。
当那旋转的幽蓝火星轨迹,与地上他用血勾勒的“纹路”,以及三块阴髓晶的能量波动,在某个瞬间达到一种奇异的共振时——
一直静静躺着的云衍,右手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弹了一下!
不是错觉!
谢烬的呼吸骤然停止!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云衍那只骨节分明、苍白修长的手。
一下……又一下……
食指和中指的指尖,以一种极其缓慢、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的节奏,极其轻微地蜷缩,又展开,如同在虚空中,无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又像是在回应着某种冥冥中的召唤。
与此同时,谢烬左腕的疤痕,灼烫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他低头看去,只见那原本颜色极淡的“衍”字,此刻竟隐隐透出一丝与烛台火星同源的幽蓝光泽,仿佛要活过来一般!
而他的神识,也在此刻无比清晰地“捕捉”到了云衍体内那个“余烬之核”的变化!
它不再仅仅是一个沉寂的坐标或印记。
在烛台旋转火星、血绘纹路与阴髓晶三方力量的共同作用下,那“余烬之核”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动力”,开始以一种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节奏,缓慢地……搏动起来!
咚……咚……咚……
如同埋藏在万丈冰原之下的、一颗即将冻僵的微弱心脏,在外部热源的刺激下,重新开始了艰难而顽强的跳动!
每一次搏动,都牵引着云衍身体最深处那些早已停滞的、与幽冥烛照、与寂灭道韵紧密相连的本源力量,产生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这涟漪透过那冰冷死寂的躯壳,最终表现为指尖那微不足道的颤动。
谢烬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记了。
成功了?
不,还远远谈不上成功。云衍依旧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身体冰冷,神识全无。指尖的颤动和“余烬之核”的搏动,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再次彻底沉寂。
但这是一个里程碑!
从绝对的死寂,到出现了被动的“回响”,再到此刻出现了主动的、有节奏的“搏动”!
这证明,他的方向是对的!这盏幽冥烛照,配合特定的能量(阴髓晶)和某种“引子”(他的血?),确实能对云衍体内那奇特的“余烬之核”产生积极的、朝向“复苏”的影响!
狂喜如同惊涛骇浪,瞬间冲垮了他连日来的疲惫、伤痛与绝望。他忍不住想放声大笑,却又怕惊扰了这脆弱的平衡。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
很快,他发现,随着三块阴髓晶的能量被快速消耗,烛台火星的旋转速度开始减慢,幽蓝光晕也开始变淡。云衍指尖的颤动和“余烬之核”的搏动,也随之减弱。
他立刻明白了——这种“激活”状态,需要持续的能量供应来维持!一旦中断,一切又会回到原点,甚至可能因为消耗而变得更糟。
他迅速从怀中摸出仅剩的几块普通阴髓晶,手忙脚乱地想要补充上去,替换那三块即将耗尽的。
然而,当他将新的阴髓晶放上去时,烛台火星的反应却远不如之前强烈。他勾勒的血痕,似乎也在能量冲击下变得模糊、黯淡。
显然,不是随便什么能量都能完美接续。那三块特定属性的阴髓晶,与他血绘的“纹路”,共同构成了一个短暂而精妙的“启动钥匙”。
他需要找到更多、更合适的“钥匙”材料,需要更深入地理解这其中的原理,才能真正维持甚至推进这个过程。
看着烛台火星旋转停止,光晕消散,云衍的指尖也彻底恢复平静,“余烬之核”的搏动变得微弱到几乎再次无法感知,谢烬心中却没有多少沮丧。
他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路,已经找到了。
尽管狭窄、崎岖、布满未知的危险,但至少,不再是绝路。
他低头看着自己指尖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血痕,又看向地上那渐渐淡去的、由他亲手绘制的“纹路”。
血绘魂痕,余烬初动。
在这片象征着万物终焉的幽冥废墟上,一个由魔尊之血、上古烛台、死寂晶石共同谱写的、试图逆转生死的疯狂乐章,已经奏响了第一个微弱的音符。
而执笔的乐师,已决心将这乐章,不顾一切地续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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