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遗忘的角落

　　隔了一段时间，我还清楚记得，姑姑说她们会某个时候过来的，可是等了那么久，也不见她们的踪影，我想，恐怕是她们把我们淡忘了吧！更或许那原本就是一种善意的托辞，不过现在，似是不那么重要了，我们已经收拾好了房子，并稳妥的住了进去。
　　“妈！姑姑她们还会来吗？”那天晚饭时分，我还是耐不住性子，好奇的问了一句。
　　“怎么，你想她们啦？”
　　“不是！我只是……”我支吾着，不想妄自说下去，母亲看了我几眼，想必是猜透了我的几分心思，紧意捋了一把头发。
　　“你姑姑说，有你爷爷拖累着，一时来不了啦，前阵子还是打电话托人带我到这里来的。”
　　“哦，那她们确定是不来了，不是吗？”我不尽沮丧至极，还语道。
　　“别管那么多，你只要安心住下来，念好你的书就行了，那不是你操心的事！”母亲故显不悦，正视着我不甚欢喜的面庞说着。
　　“妈！姑姑她们有好多房子，是吗？”姐姐也一时禁不住插嘴道，我和母亲的目光不觉向她漂移过来，她似是有些不好意又难掩那般兴趣索致，低声又说。
　　“她也说过，要把镇里的住所处理掉，准备在这里置一处宅子。”不知何时姐姐口中的她，已成了我们一些人不得言说的代名词，是在我和母亲面前有所禁忌吗，显而易见的。
　　“谁？怎么！她回来过啦？”凛然间，母亲耸了一下眉角，不似那么确定姐姐一番言语出自何由何处，触心问着，又不经意扫了我一眼。
　　“没……没有，我也只是听他们说，况且……”不言而喻，姐姐涨红了脸，支吾搪塞着，见着让人心急。
　　“姐姐，你就说说吗，没什么的！”我如此不失风趣的插嘴道，更有一种探究始末的意味。
　　“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她为我安排好了学校，就算是提供住所，那又能怎样！那是她欠我们的，要不然，现在我们也不会……”姐姐一时默而不言了，愤愤之中又现那般端倪。
　　“妮！不要那么说，她毕竟是你母亲，做女人的都不容易呀！”
　　“哼！她独自享清福，却要狠心撇下我们在这里，我是不会原谅她的，想起就闹心。”姐姐还真是那般欲说不休的动了心气，这也让处在一旁的我有了那么一点心存歉疚的感伤，我和她洽乎也是同命人。
　　“你爸说过，这次去，要多长时间吗？”母亲又不自主的转换话题问道。
　　“这个没有说，只是临走那时让我告诉你你们，这次一定要赚够些钱才能回来。”见着姐姐这般说，母亲愣了一下神，似有有些猜疑若可。
　　“有空捎信给他们，不要太惦念咱们，要他们多注意点身体，日子会一天天好起来的。”仅于这时，母亲由心宽慰着自己说着。
　　“嗯，知道了。”她爽快的答应着，心底里的阴霾有所消陨。
　　“姐，那里真的很赚钱吗，我也想去！”哪时，我无由生心问着。
　　“得了吧，那里可不要童工，哥哥还是她托人搭情好不容易挤进去的，你就别想那好事啦！你也做不来！”
　　“那你是说，他们是在一起喽！”有些愤青，又不近敏感由心抢白道。
　　“我哪知道，……烦人！”她愤然转过身，不理我了，我也噶然失语作罢。

　　“都别说了，赶紧回屋去，明天还要早起呢！”母亲一眼瞄见我们各自不语不顾，拾起话来说着。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是他小小年纪就爱刨根究底，你说气人不！”她似是很委屈，向着母亲说。
　　“文妮！你也大了，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好，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出来，我会帮你的！”母亲自顾收拾着那些家什，低首应心说着。
　　“你看看，就是妈妈对我好，哪像你，成天疑神疑鬼的。”姐姐有意瞟了我一眼，恨意不眠说道。
　　“我怎么啦，不就是有幸问问吗，再说……你们什么事也不跟我说，还不准我问呀！”我也心不悦的随兴辩白了几句。
　　“都少说几句吧，回屋睡觉，明早赶紧上学去。”想是见着母亲，很是生气愤口。我和姐姐就此打住了话头，各自无趣的回屋去了，冷眼瞥见姐姐还是一副很委屈的样子，我也觉得某些地方某些话语确是过分了些，却也只能无由生隙，自我解嘲的悻悻作罢。

　　第二天一早，母亲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辆三轮车，我们见了，不由好生奇怪，琢磨不透，她这是要做什么。
　　“妈妈，你这是要做什么？”我不由暗自问了句。
　　“做什么，当然是送你们啦！今天，我送你们上学去，总可以吧！”
　　“用它，送我们？”我不由心生好笑。
　　“怎么，瞧不上眼，是吗？告诉你们，它可是个好玩意，能载好几百斤重物呢！又能拉人，多实用哇！将来等咱手头宽裕了，咱也搞上它一辆。”母亲兴奋由常的夸许着它。
　　“妈！这东西！……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嘛！没见你用过它呢！”惊愣多时，姐姐文妮急忙上前触摸着它说。
　　“还不是前阵子刚到这里的时候，见着人家骑来骑去的，很是方便……为了这，耽误了我不少功夫呢！”
　　“那，那是……”
　　“我借来的，隔壁张大妈的，我都试着用过几回了，没事，挺好的，比咱那两轮自行车好骑多了，真像草原上的马一样，只要稳住马缰绳，掌握好方向就行。”母亲费心说着，眼里放着异常的光彩，看得出来，她是中意它的，能够别开生面的驾驶它，已是让她信心百倍，尤感自豪，我和姐姐面面相觑，又不近望着它，有些不大相信，这是真的，确实，母亲从草原来，骑马驾轻就熟，自不必说，可唯独自行车让她摆弄不明白，看她信心满满的样子，想见眼前的这辆人力三轮车早已被驯服了的。
　　“妈，不用了吧！这离学校又不远，我们完全可以走着过去的。”我出声的说着。
　　“那哪行，今天都依我，坐我的车，也让你们见识见识它的好处。”母亲强势说着，那一抹颜容真叫人难以迴避。
　　“好咧，妈，我坐你的车。”姐姐由兴使然，一步跨上了那台车，还不忘回身见了我一眼。“上车呀，你还愣在那干嘛？”她不怀好气的朝我喊了一嗓子，似是有意提醒我的不恭，这叫我顿感有些不舒坦，也不回声应她，提起书包，仰面朝天大步向前跨去。
　　“妈妈！你看看，他还摆上谱啦！”我看，他就是虚荣心在作怪，即便她是那么小心的对着母亲说，但我还是听得真真的。
　　“随他去吧，这孩子就是这副胚子，谁也改不了！”我不敢回头，听着母亲，不近道来的话语，让我不由一阵反酸，我只知道那人力三轮车多半是那些劳苦的人用来接人载物的，我也丝毫没有贬视它的意思，只是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见着人辛苦的载着我们，尤其还是母亲亲力亲为……言过其实，或许真的如同姐姐说的那样，可我也没有反省自己的必要。
　　一大早，街上的行人不少，各种车辆不厌其烦的往来游荡着，我稳住激动的脚步，回头望了一眼，见着她们么蛮有意趣的一路说笑，蹒跚赶上来，不消一会儿，却也到了近前，一眼瞥见母亲吃力不近地道的样子，心里很是不爽，随即将书包斜跨在身上，向后一甩，搭手拥车。
　　不用啦，今天就到这里，你们伴着过去吧！母亲似是不满于我这么做，且又随心的瞟了我一眼，让我一时顿挫着，不知怎么着好，姐姐倒是挺自信的轻巧下了车，头也不抬的从我面前晃过去。
　　“妈，车多，你小心点。”罔顾她走远，我随心说了句。
　　“知道了，你赶紧去吧！记得放学，等你姐姐一块回来。”我点了点头，我知道，母亲是因我一时不睦，哪时生了气的。即便这样，听闻着我不多不少的话语，母亲还是浅笑着，向我投来几许暖意的目光，这倒叫我心里有了那么一点正定和从容。体味着她渐渐远去的那一抹身影，我还是有些不放心的不时回过头，目送着她，缓缓消失在往来不定的人群里。

　　其实，这里的街区，并不是那么的复杂，只有一条还算宽阔南北走向的中央大街，其它形同开字状的交叉路口，及巷道也不是特别多，且在每个巷口都有那么一处、两处看似古老沧桑的记忆性建筑，诸如百货大楼、新华书店‘’邮电局，二旅社，中青年饭店……等。我们想要去的那个地方，也是这县城里稍显繁华热闹的地段，即使不需问路，也能循着人流聚来散去的踪迹，轻松找到有醒目招牌的那里，何况，这些天，我们也是探寻着来过几回的，生怕走错了路，岔过了道口，乱了不自来回的轨迹。也怕稍有疏忽，耽搁了时点，狼狈鼠窜，好在有姐姐相伴，引路，也就坦然的融入到熙来攘往的人流里，也不必过于担心，找不到回家的路口。

　　不见生疏，那些高耸的标示性建筑被那些参差、错落有致的民宅，老巷包围着，也别有一番气势堂皇，一时置身于曾经我漫步身处的地方，也注定我与这里似是有着不解情缘的，母亲曾私下里告诉我，我逃走后又被送回去的某一时段，我也是在这里逗留好一阵子的，哪时，母亲也是匆匆赶往这里，把我带回了外婆家，总的来说这里对我和母亲并不陌生，只是匆忙之中遗漏或是淡忘了，曾经有过的一段旧日时光。现在想起来，那个姑姑，往些年的踪迹也是飘忽不定的，形同于我们，又不同于我们。

　　两个月后，迫近中秋
　　“文妮，你爸他们有信了吗？”晃不当，母亲这般问着。
　　“没有。”她答道。
　　“他们走多长时间啦，有两个月了吧？不会有什么事吧？”母亲停下手中的活计有些不踏实的再次问着。
　　“不会的吧，有她在那里，应该没事！”她不以为是，且满不在乎的应语着，转而她角毛一挑，不见神色的说道：“爸爸那会儿还说，一回来，就给哥哥物色一门好亲事呢！”
　　“噢！有这事？你爸真是这么说的？”母亲不似肯定的说着。
　　“嗯，哥哥走时，还不忘给那个……”姐姐哽塞着，抑止自己不再说下去。
　　“啊，姐，你倒说下去嘛。”我见她如此扭捏作态，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只要你哥哥有那个心思，他也不小了，早早订门合适的亲事，也是不碍事的！”
　　“可就是……”姐姐急于应语着，确又戛然而止，这倒叫我和母亲大感不解，深望向她，尤其母亲一丝隐忧不可隐匿的浮现在面庞上，她自是略有迴避的低下了头，又匆乱的拆着那些毛线头，准备用这些为弟弟妹妹翻新一件毛衣、毛裤。
　　“文妮！有话你就说嘛，藏着掖着的，不好！”“就是……我们也不会说什么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没啥不好说的。”见母亲这么一说，我不由上前一步，附在她耳畔细声漫语的说：“姐！不会你也动心了吧！”
　　“妈！你看，他又来了……”即是这般说着，她也不由臊羞的低下了头。
　　“思泽！瞎捣什么乱，回屋去！”母亲厉声喝着我，她这才扬起那张很不自然的脸，狠狠瞪了我一眼，我故作无趣的扮了个鬼脸，甩头而去，闪身进了那屋，且有意让门虚掩着，以便我能洞悉这里发生的一举一动，母亲似是很厌恶的朝我这边瞄了几眼，便挪动身子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文妮！你也不小了，你爸又不在这里，咱们可得把这个家打理好，撑下去……”母亲索味深深继续说着。
　　“妈，我知道，可是……哥哥他。”不待母亲把话说完，她就按捺不住支吾着，似有难言之隐，转而也是一眼瞟见了母亲不似欢喜的眼神，她有所觉动的又说着：“不想让你们知道，就连……算了，还是跟你们说了吧！无非就是他和镇上那个纺织女工的事！”“怎么，他们谈上啦！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母亲故显惊讶，倒也不失平静的问道。
　　“大概有半年多了吧，我也不那么确定，只是偶尔在镇上见过他们，她是镇上纺织厂的，是别人介绍的，还是……怎么说呢！她是跟爸一起干活的那叔叔的侄女，不知怎么的，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就熟悉上了。”
　　“那女方也是同意的喽？”母亲进一步问着。
　　“听哥哥私下说，他们接触过几次，谈得蛮来的，就是要求似乎高了些，又听爸说，他们之间没戏，还是早日断了好！”姐姐娓娓道来，母亲也是那般细致的听说。
　　“你爸真的这么说？”
　　“可不咋的，为此，哥哥还跟他大吵了一顿呢！也就在你们刚走后，这不老爸趁此机会不得已把哥哥带出去，见见世面，也好让他断了那门死心思。”
　　“噢，是这么回事，也怪我平常太粗心大意了……欸！不早了，妮你也早点回屋睡吧！别忘了，这两天，给他们去个信，叫他们在那边安心干活，别惦记这里，我们会把家里照顾好的！”
　　“嗯，妈妈你也早点睡吧！本来这八字没一撇的事，我是不该跟您说的，爸也不让我太早告诉您，免得跟着上火。”
　　“妮！别这么说，可能是我们都想多了，不过还是慎重点好……”
　　“妈！这几天，是不是也该把弟弟妹妹接过来啦！我都想他们啦！”
　　“妮，你这丫头，够有心的，你不说，我都忘了这茬了，是该把他们接过来，住在那里也不是常法，好啦！明个再说吧！”

　　这一夜又搅得我无法安眠。
　　自从我们跨进这个家门，每每到这个时候，我们这一家人是好是歹，都要和和美美的过中秋，不想，今年怕是错过了，这恐怕还是我们这一家人的第一次不凑巧，又或是……可能是我想得太多了，尤其是到这里来之后，我怎么就一点也记忆不起来，我曾经在这里逗留过，这同样是一所有花有草的陈旧庭院，并不比我们这些人共有的那个家，甚或城里的那个来不及回味，就……逊色多少。

　　“妮！今中午，你就和思泽将就一下，饭菜都做好，放在锅里，我今儿回村里一趟。”第二天早上，临出门那会儿，母亲这般形色匆匆交待着。
　　“嗯，妈，是接他们过来吗？”姐姐急切的问。
　　“看吧，约摸晚一点才回来。”母亲时不时的朝我这边看了看说。
　　“好啦，我走啦！”母亲大声说着，想是让我知道，然后甩身而去，我一头雾水的怵在那儿，只能看着她的身影瞥目而过。
　　“思泽！发什么呆，过来吃饭！”姐姐气使颐指喊并把那饭菜端到我近前着。
　　“你吃吧，我先走了。”我哼了一声，随后就鬼使神差的拾起书包，跨步出去了。
　　“天还早呢！我没有应声，只管走我的路。”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啦！”她不时发着牢骚，我全然不去理会这些，自从到了这里，我就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更有了一种特立独行的那般想法，即使这样并不是我想看到的事实。

　　一个人静默的在大街上游离行走，形形色色，往来穿梭的人们，俨然就成了我眼里可把玩索味的一道风景，晨起的人们从容不迫的拾起自己的脚步，奔向各自所要去的地角，只有我这个闲人，觊觎着他们的身影，窥视着这地角里变化着发生的一切，殊不知，时而久之，我们也成了一些人眼里不可拂拭的一抹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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