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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俗礼教
不过那块手帕,很快又被她抽回来,攥在手心里。
“林姑娘,在下马烨,有幸今日与姑娘相见。”
马烨率先开口,声音温润如和煦暖风。
林安微微一笑,含蓄点头示意。
马烨对林安的表现颇为满意。
面容端正,坐姿恭谨,不多言,有礼有节。
他默默将自己准备好的话捋了一遍,开口道:
“林姑娘,夫人已将姑娘的情况说与我姑母听,家中长辈甚为满意。
在下可以向姑娘保证:只要姑娘进门后,孝敬公婆,宽待亲族,守规矩,尽本分,在下定与姑娘相敬相守。”
话里话外,都是对婚后的承诺与保证。
只是林安怎么听着总觉得怪怪的。
那“相敬相守”的前提,是自己先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儿媳,再谈其他。
转念,林安自嘲。两人本就是父母之命相识,家族联姻,哪有那么多一见倾心、海誓山盟。
许是看林安愣愣出神,怕她仍有顾虑,马烨复又补充道:
“夫人也与我提过,姑娘体弱,要我多多照顾。姑娘放心,婚后在下定会多多体量,寻良医为姑娘诊病调理。”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脸颊微微泛红,低声道:
“在下于子嗣并无过多要求,只需育有一儿半女传宗接代即可。若姑娘身体不许,可将妾氏子嗣养在姑娘名下,在下定会尊重、维护姑娘嫡母之名,这点姑娘只管放心。”
林安垂目不语,心中有那么丝凄凉。
感情我嫁过去,不仅要孝敬公婆,打点府内人情杂事,还得管理你的一众妾氏。
您老人家这是娶亲啊,还是找了一位管家啊。
那份凄凉,更多的是替马烨感到凄凉。
他知道什么是爱情吗?他知道什么是怦然心动吗?
从小被灌输以四书五经,科举,走仕途,每一步都按部就班。眼下要成亲了,也按部就班,像是履行这个年龄阶段的任务一样,不敢有半分差池。
林安抬头微微打量马烨,他眼中一片赤诚,因害羞脸上微微泛红。
虽是第一次见面,林安却对他颇有好感。
同是读书科举出身,马烨与宋博闻给林安的印象截然不同。
宋博闻读了那么多书,只为一朝入仕。浑身上下都透露出经营算计,他的老成世故,林安不喜。
马烨一片赤诚,但就像是被框在了世俗礼教里,活在了书本里。
林安不忍,垂下眼帘,轻声问道:
“婚姻乃人生大事,马公子可知自己心仪何类姑娘?或喜好诗文?或喜好习武?有何爱好?成亲,还是要寻一个心仪的姑娘才好。”
马烨闻言脸色涨得更红,他紧蹙双眉,不知该如何回答。
成亲的确是人生大事,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古来如此。
至于心仪之人。他打小不是在学堂学习就是在家中温书,便是偶尔接触过几个表妹,也多是关怀照顾,从未作他想。
自己的心仪之人,定是妻子,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当然,京城甚为追捧女子才学。想到这里,马烨恍惚明白了林安为什么要这么问。
他微微一笑,答道:
“林姑娘放心,在下并不追捧女子才学。诗词歌赋,姑娘若是喜欢,在下定当支持;若是不喜,也无妨。至于女子习武,姑娘说笑了,女子当娴静守礼,打打杀杀成何体统且有违祖训,在下是断断不可能欣赏的。
在下虽才疏学浅,但家中从小教育严格,本分守礼,从未心仪任何姑娘。承蒙令尊抬爱,在下不胜感激,日后定待令尊如亲生父亲,待令兄为自己的兄长。”
马烨说得情真意切,林安木然愣住。
自己江湖行走那一套,就像是什么丢脸的事,为人不齿。
不过这几句对林安而言倒也没什么,以马烨打小受的教育看,让他理解女子驰骋武林,那确实是他从未涉猎过的领域。排斥倒也能理解。
但他最后那句话却是压倒林安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无法想象自己成亲之后,还要与父兄保持着比从前更亲密的往来。
甚至与宋博闻的接触,他本就与马烨一同于礼部当差,加上连襟的加持,林悦怡与自己要互撕一辈子吗?
林安定神,一面微笑看着马烨,有一搭没一搭闲话家常。
一面抽出衣袖中的帕子。
秋日虽凉快了不少,但蚊虫成群,尤其是湖边。
林安拿着帕子不时地在面前晃,驱赶蚊虫。一阵凉风袭来,许是呛到了,她又拿帕子掩住口鼻轻轻咳嗽。
不消一会,就当马烨对今日会面颇为满意,准备回去说与长辈之时,只见林安突然拿手握拳,轻捶胸口,咳嗽不已。
起初马烨以为她只是着了凉,却见林安越咳越厉害,用拳头大力捶着胸口,脸色惨白发青,像是透不过气一般。
马烨给这架势吓坏了,一旁仆役见此情景,一边七手八脚扶着林安回房,一边通传夫人赶紧请大夫。
林安的病一直以来都是请云平阁的大夫看的。
一听她犯病,叶沁欣立刻派人去云平阁请。
一名年轻大夫背着医药箱,以病人需要静养为理由,赶走了围在床边的众人。
屋内就剩了大夫与林安二人。
“姑奶奶,别装了,你这是唱哪出啊?”
林安微微起身,环顾房内确实再无旁人。
她笑容可掬,对这年轻大夫的表现很是满意,问:
“你认得我?”
大夫无奈道:
“全云平阁哪有不认识您的啊。”
林安满脸堆笑,道: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一会出去,你就说我身体极差,今天稍有劳累,就犯病了。以后还是得。。。”
不待她说完,大夫无奈道:
“还是得去空气清新的地方,比如山上,去好生休养。”
林安甚为满意,看着小大夫面生得很,忙道:
“深得我心。你唤什么名字,回去我好好在师娘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小大夫已收拾好了药箱,道:
“不敢不敢,上次大师兄被你表扬了后,师娘斥责他跟着你瞎胡闹,一个月都没给他好脸色看。”
他看看林安手帕上残留的黄色粉末,隐约猜到了发病原因,道:
“姑奶奶以后不要再用这法子了,伤身。”
林安无奈,目送大夫离去。
自己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有一份奈何,也不会出此下策。
房门外,大夫将林安嘱托的话,一一说与叶沁欣。
叶沁欣听罢心惊不已,本以为林安已无碍,没想到她身子竟还是如此羸弱。
被紧急唤来的苏娴倒是一脸镇定,原来这就是她那宝贝丫头想出来的计策。
苏娴碍于面子不好当众人发作,只好脸上堆满关切,进屋照料。
她的照料,就是在送走叶沁欣等人后,进屋对着林安就是一通掐,直掐得林安满嘴讨饶道:
“我错了,娘,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苏娴气急,道:
“我告诉你,娘十月怀胎生下你,绝不允许你自己作践自己。不能再有下一次了,听到没有!”
林安自知难逃娘亲的火眼晶晶,连忙认错。心里却是不服,哼,不这样怎么办,真嫁了不成。
苏娴许是看透她的心思,道:
“你以为闹这么一出,让马家知道你体弱多病,他们就会放弃结亲的念想?马家结亲如果本意只是为了官场照应,又怎会在意你健康与否?拿人要拿短处啊闺女,你且有的学呢。”
林安不禁问道:
“那娘觉得马家的短处是什么?”
苏娴一把扯过林安藏在袖口的手帕,抖掉药粉,道:
“有娘在,不用你操心。”
马淑文自林府出来,就板着脸。
人到中年,身材圆润,倒也有了一种气场,不怒自威。
马烨送她回了韩府,正欲告辞,已被马淑文火急火燎地拉了进去。
马烨心里无奈,要说自己这位姑母,对他是一等一地好。
父母叔伯都远在蓉州,京城只有姑母这一位亲眷,待他视如己出。
马家在蓉州是诗书传家的大族,颇具声望。
早年韩威军驻扎蓉州,韩、马两家交好。马烨的祖父便将独女马淑文许配给韩威军将领韩欢颜。
少年将军,大家闺秀,好一桩姻缘,羡煞旁人。
转眼几十年过去了,马淑文早已从那吟诗作画的才女,蜕变为泼辣的河东狮吼。反观韩欢颜,年轻时无论练功还是带兵,都与大哥韩广厦不分伯仲。之后却毫无建树,早已被韩广厦甩出十万八千里。
回府后,马淑文火急火燎领了侄子进入大厅,命下人退下。道:
“小烨,你觉得那林安如何?”
马烨恭恭敬敬坐在下首,面色微红,正色道:
“侄儿觉得林姑娘行为规矩,知书达理,没有不妥。”
马淑文急得嗓子冒烟,喝了一口茶,道:
“我看林安相貌倒也还行,只是你知道我听到什么了?”
马烨不禁疑惑摇头。
才是林家宴席上,叶沁欣特意安排了马淑文坐在林安不远处,方便她相看相看。
只因两家尚未挑明,也不好明说,叶沁欣只是带林安与马淑文打了个招呼。她起初对林安印象倒也还不错。
之后便发生了林安骤然气喘的事,马淑文随叶沁欣匆匆赶去时,没见着林安一面,只是听大夫说已脱离危险。
这林家姑娘身子骨弱,这点她倒早有耳闻,并不震惊。
只是在返回大厅的路上,偶尔听到了两个小丫鬟议论。
听到她们提及林安的名字,马淑文不禁凝神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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