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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织
清晨六点,生物钟让江予安准时醒来。
卧室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属于Alpha的冷冽橘香与他自己甜腻葡萄气息交融的味道,无声地诉说着昨夜发生的、彻底改变他生理状态的一切。
身侧的夏夜雨还在沉睡,呼吸平稳悠长,手臂甚至无意识地搭在他的腰际,是一种充满占有欲的姿态。
江予安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一寸寸地挪开身体,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快速走进浴室,反锁上门。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洗不掉后颈腺体上那个新鲜烙印传来的、带着刺痛和奇异满足感的灼热。
他看着镜中自己苍白而疲惫的脸,以及身上那些暧昧的痕迹,眼神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被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所取代。
计划必须继续。
洗漱完毕,换上一身简单的衣物时,手机屏幕适时亮起,一条加密信息弹出:
【车辆已就位,楼下。后续交接已安排。】
是组织的人。他们总是这样精准高效。
江予安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夏夜雨。
男人的睡颜褪去了平日的冷厉,显得意外的安静,甚至有些脆弱。
但江予安知道,这不过是假象。他握紧手机,转身,轻轻拧动了卧室的门把手。
咔哒。
门开了。公寓的大门,竟然也没有被反锁。
一丝荒谬的猜测掠过心头:是因为他这些天的“乖顺”,还是因为昨夜那个“永久标记”,让夏夜雨放松了警惕,认为他已经彻底被驯服,再也无法离开?
他没有时间深究。拉开门,走进空旷的走廊,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与身后那个充满Alpha气息的“巢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快步走向电梯,按下下行键。
然而,随着每一步的远离,一种难以形容的、源自生理本能的空虚感和沉重感,如同潮水般迅速席卷了他。
大脑开始变得昏沉,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感阵阵袭来。
尤其是当他彻底踏出公寓大楼,清晨微凉的空气完全取代了夏夜雨信息素包裹的那一刻——
他的身体先于他的意志,发出了最激烈的抗议。
后颈的标记处传来一阵尖锐的、仿佛血肉被硬生生撕扯开的剧痛!强烈的失落感和被抛弃的恐慌感,纯粹生理性的瞬间击垮了他!眼前猛地一黑。
他甚至没来得及看到不远处那辆打着双闪的黑色轿车,便双腿一软,失去了所有力气,向前栽倒。
“目标晕倒了!”
轿车旁等待的两名穿着便装的Omega成员立刻冲了上来,动作迅速地将软倒的江予安扶住。
他们立刻闻到了江予安身上那股浓郁得惊人的、刚刚被永久标记过的顶级Omega信息素味道,以及其中夹杂着的、强势的Alpha标记气息。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情况。
“是标记依赖症急性发作!”其中一人经验老道地判断,语气严肃,“刚被永久标记的Omega,尤其是他这种级别的,短时间内强行远离标记他的Alpha,身体会产生剧烈的排异反应,严重可能导致信息素紊乱甚至休克!”
“立刻联系后勤医疗组!”另一人当机立断,一边协助将江予安小心地扶进车后座,一边对着通讯器快速说道,“需要强效信息素阻断剂和稳定剂!重复,目标出现急性标记剥离反应,需要立即进行药理干预,强制切断生理依赖!否则对他后续状态极为不利!”
车辆迅速而平稳地驶离了小区,融入了清晨的车流。
车内,江予安无知无觉地昏迷着,苍白的脸上满是生理性的痛苦。
组织的人正在用最专业、也最冷酷的方式,着手剥离夏夜雨留在他身体里的、最深刻的烙印。
而公寓的卧室里,夏夜雨在江予安离开后不久,便在一种莫名的心悸中惊醒。
他下意识地伸手向旁边摸去——触手一片冰凉的空荡。
他猛地坐起身,紫蓝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瞬间结满了寒冰。
公寓里空荡得令人心慌。夏夜雨站在客厅中央,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却驱不散那股冰冷的死寂。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甜腻的葡萄信息素,混合着永久标记后特有的、缠绵的气息,无声地嘲笑着他的后知后觉。
他几乎是立刻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去查。监控录像清晰地显示了一切:江予安如何脚步虚浮地离开,如何在公寓门口晕倒,又如何被两个训练有素的人迅速接走。
车辆的信息、离开的路线……一切线索都摆在眼前。
以他的能力和手段,如果想找到江予安,把他抓回来,易如反掌。他甚至已经编辑好了下达追踪命令的短信。
但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发送键的那一刻,他停住了。
昨夜江予安看着他时,那双浅褐色眼眸里最后的神情,如同冰水般泼醒了他——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羞涩、依赖、甚至恐惧,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和一种完成某种必要任务后的……解脱感。
还有更早之前,那些看似乖顺的日夜里,江予安偶尔看向窗外的、带着深深渴望的眼神。
他不是没有看见,只是固执地选择了忽略,用自以为是的“保护”和“占有”将那人牢牢锁在身边。
一个念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他脑海:江予安,已经不爱他了。
或许,从他开始用囚禁的方式强留对方开始,那份本就建立在脆弱基础上的感情,就已经被消耗殆尽了。
他继续追下去,又能怎样?用更强硬的手段把他锁回这个华丽的牢笼?然后看着那双眼睛里的光彻底熄灭,只剩下行尸走肉般的空洞?
不。他做不到。
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清醒席卷了夏夜雨。他颓然松开手,手机滑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第一次意识到,偏执的占有,不是爱。真正的爱,或许……是放手。
他缓缓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城市,紫蓝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的痛苦、不甘和暴戾渐渐平息,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带着痛楚的平静。
他放弃了。
他选择,换一种方式。在江予安看不见的地方,用他自己的资源和人脉,为他扫清可能的障碍,确保他离开自己后,至少能平安顺遂。
这或许,是他能为那个曾经照亮过他黑暗生命的Omega,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唯一一件正确的事。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一间充满消毒水气味但设施顶尖的医疗室内。
江予安从漫长的昏睡中悠悠转醒,身体的极度虚弱和腺体处隐隐的钝痛提醒着他发生过什么。组织的医疗人员在他完全清醒后,带来了两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关于他身体的,由于强制剥离永久标记的剧烈反应和后续的药物干预,他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和观察。
第二个消息,则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江先生,根据您的体检报告,您已经怀孕了。而且……”医护人员的声音平静无波,“是双胞胎。”
双胞胎。
江予安怔住了,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竟然孕育了两个小生命?是他和夏夜雨的孩子?在那样一场充满算计和绝望的标记之后?
组织的人给出了冷静到近乎残酷的选择:“考虑到您即将执行的任务性质以及身体状况,这个孩子……您打算留下,还是由我们安排处理?请尽快决定。”
病房里只剩下江予安一个人。他靠在床头,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留下?意味着他未来的人生将永远与夏夜雨有着割舍不断的牵连,意味着巨大的责任和未知的艰难。
处理掉?这毕竟是两条无辜的小生命,是他血脉的延续……
思绪纷乱如麻。他想到了母亲,想到了自己孤寂的童年,想到了夏夜雨那双偶尔流露出脆弱的紫蓝色眼眸。
最终,一种深植于Omega天性中的柔软,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那段扭曲关系最后的牵绊,战胜了理智的权衡。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呼叫铃。当医护人员再次进来时,他听到自己用一种异常平静的声音说:
“我决定……留下他们。”
这是一个沉重的决定,或许会让他未来的路更加艰难。
但此刻,他选择承担这份意外的重量。这或许是他与过去、与夏夜雨之间,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联结了。
医护人员听到江予安的决定,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是公事公办地点了点头,在手中的电子病历上快速记录着。
“好的,江先生。您的决定我已知晓。”他的声音平稳,不带任何私人情感,“按照流程,我会将您怀孕以及决定保留胎儿的情况,上报给我们本市的区域负责人。”
他收起记录板,目光平静地看向江予安,补充道:“另外,由于您需要至少一年以上的孕期和产后恢复期,无法按原定时间参与组织活动。因此,您与我们签订的预备合同,其生效日期将自动顺延一年。这一点,请您知悉。”
说完,他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病房,动作干净利落。
病房内重新恢复了安静。江予安靠在床头,手下意识地轻轻覆在小腹上。
合同延期一年……这暂时缓解了他立刻踏入未知的紧迫感,但也将不确定性拉长了。
他正思忖着,病房门再次被敲响。
门被推开,一位身着深灰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子缓步而入。他看起来三十岁上下,气质沉稳干练,目光锐利而冷静。
他周身散发着经过严格控制的Alpha信息素,带着一种冰雪般的秩序感与距离感。
这位便是“秋喻”组织在本市的最高负责人——周谨。
“江先生,”周谨开口,声音低沉悦耳,透着公事公办的效率,“您的情况我已了解。组织尊重成员的个人选择。”
他话语清晰,直奔主题:“既然决定留下孩子,未来一年,您的首要任务是休养。组织会提供必要的医疗与生活支持,费用由大区基金承担,无需您个人操心。”
他推了推眼镜,继续道:“您的预备合同将顺延一年。在此期间,您暂时脱离任务序列,但需遵守基本保密条例。一年后,视您的恢复情况和意愿,我们再评估您的后续安排。”
他的话语条理分明,既提供了保障,也明确了界限和责任。
这不是商量,而是基于规则的通知。
“好好休息。”周谨说完,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病房,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江予安轻轻吐出一口气。
周谨的出现,让他更清晰地感受到“秋喻”这个组织的严密结构与高效作风。
他意识到,自己只是这个庞大体系中的一环,他的去留、安排,都在既定的规则与层级中运作。
至于那位传说中的最高首领喻染,那是遥不可及的存在,自然不会过问像他这样尚未正式入职的成员的具体去留。
他未来的路,更多将取决于与眼前这位周谨先生的后续交涉,以及他自己一年后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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