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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
沈韵之与游击一行人出了关门,径直赶往黑风崖口设伏。他们已命人备好擂石。
潜伏在暗处的弓箭手引弓待发,只待拓跋余进入射程,便立即狙杀。
沈韵之心知射杀他绝无可能,但戏仍要做足。重头戏尚在后面,她只等着看拓跋余如何变成一头落水之狼。
游击立于崖顶,凝神观察山下动静。
沈韵之见他神色凝重,递过水壶:“游将军,喝口水吧。不必如此紧张,拓跋余不会这么快现身。待惠阳城战号响起,再准备也不迟。”
游击接过水壶:“不知你哪来的底气,单凭直觉便断定拓跋余必走这黑风崖?你也不想想,区区五品都尉,若因错判敌情贻误战机,纵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
沈韵之浑不在意地笑笑:“古人云,置之死地而后生。若真被我料中,拓跋余今日必至,我便立下战功,封赏荣誉自然唾手可得。”
游击挑眉:“你当初厚着脸皮赖在新兵营,就为这些赏赐?”
沈韵之不置可否:“人嘛,总得有所图。若连赏赐都不想要,这漫漫长夜,如何熬得下去。”
游击冷哼一声,语气却无半分轻蔑:“俗人。”便不再言语,继续观察山下。
沈韵之见他不欲多谈,寻了块大石坐下。
同样身披铠甲的赵清水踱到她身边:“大战在即,沈将军竟有闲情在此观景。这份从容气度,着实令清水佩服。”
沈韵之一怔,才发觉自己四下张望确似赏景,遂道:“殿下言重了。”
赵清水挨着她坐下:“沈将军,你我之间不必殿下长殿下短的。若不嫌弃,唤我‘清水’便是。我见你年长于我,便唤你一声‘沈兄’如何?”
沈韵之受宠若惊,刚要起身行礼,却被赵清水一把拽回石上。臀骨撞得生疼。
赵清水鼓着腮帮:“眼下不在宫中,无需拘礼。不过换个称呼,何必大惊小怪?”
这“换个称呼”于他自是小事,可沈韵之不过军中微末小卒,若与皇子称兄道弟,传出去必惹非议。然而见赵清水心意已决,再推拒恐惹其不快。
她只得道:“承蒙殿下抬爱,您若不怪罪……属下便斗胆唤您一声……清水。”
赵清水立时眉开眼笑,搂住她肩膀:“这就对了!沈兄,你我年纪相仿,志趣也该相投,不必如此拘谨。军营之中,本就不兴皇家那套繁文缛节,与人结为兄弟是常事。就像游击叔叔与我皇叔,相交十余载,情谊愈深。我一直羡慕,盼能寻一知己。如今遇见沈兄,也算得偿所愿。”
沈韵之暗自挣了挣,奈何赵清水搂得紧,只得作罢。
一直沉默的游击回头,瞥见沈韵之一脸无奈地被嬉皮笑脸的侄儿搂着,便知这小子又在拿热脸贴人冷屁股。
他走过去道:“清水,东南角似有异动,你去瞧瞧。”
赵清水立刻敛容起身,快步离去。
游击低头看向正整理铠甲的沈韵之,目光扫过她手边的长矛,状似无意地问:“这长矛是把好兵刃。元帅待你当真不薄,竟特命人为你量身打造。”
沈韵之望向长矛,眼中亦泛起欢喜。她指腹轻抚暗红矛身,一股沁骨寒意透出,酷暑舞动也觉清凉。寻常兵器沾了汗血便滑不留手,不知铸匠用了何种奇材,竟令它如此神异。
“是元帅抬爱。他对属下的恩德,此生难忘。”沈韵之答道。
游击心中暗叹,每次与沈韵之交谈,她总透着一股疏离。言语虽与旁人无异,却令人莫名别扭。
她从不似与清水相处时那般松弛坦然,所思所想皆深藏心底,叫人看不透、摸不着。
正因如此,他起初才处处刁难。见她被逼出几分真性情,露出些旁的表情,才觉得是在与活生生的人说话。
游击摩挲着下巴:“你当真不知这矛的来历?”
沈韵之抬眼:“莫非将军知晓?”
见她确然困惑,游击续道:“你手中这杆矛,乃赵国名匠耗时整年方成。矛尖是百年玄铁所铸,矛杆取自数百年檀木。莫说整杆,便是这一小截木料,把你卖了也买不起!”
沈韵之愕然睁大眼——赵瑾明明言是近日新铸,游击为何说是耗时一年?难道……赵瑾言诓了她?
未及深究,惠阳城方向骤然传来号角长鸣!沈韵之与游击对视一眼,抓起长矛便随他闪入预设的隐蔽处。
两人伏在草丛中,屏息凝神,紧盯崖下。
沈韵之低声问:“游将军与拓跋余交手多次,可知他样貌?”
游击啐道:“老子若知他长相,还用跟你趴在这儿?就因那厮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才格外可恨!”
“不以真面目示人?”沈韵之追问。
游击目光不离下方:“你既知他容貌极盛,便该明白,正因这皮囊,他曾于阵前受敌耻笑。自那以后,他便搜罗人皮面具,或乔装改扮。据说见过他真容的,非死即失踪。”
沈韵之心头一沉。若不知拓跋余样貌,确是大麻烦。若他混迹于士卒之中,如何分辨?
正思忖对策,游击猛地按下她的头:“别动!有人来了!”
沈韵之透过枯草缝隙望去,果见一队身着齐军铠甲的士卒正悄然潜入黑风崖口。
“可有人像拓跋余?”她悄声问。
“太远,看不清。但依我对他的了解,领头那个绝非本尊。”游击断言。
沈韵之颔首赞同。
居高临下间,她忽见齐军队伍里竟夹杂着妇孺!一名身着艳丽罗裙的女子被三两人护在中军,身姿婀娜,连她见了也觉心动。
沈韵之碰碰游击胳膊:“将军,下边……有女人?”
游击循指望去:“确有妇孺,如何?”
“您不是说拓跋余貌美?他会不会……易容成女子混入?”
游击失笑:“你有所不知,拓跋余向不近女色,岂肯自降身份扮作妇人?若说那孩童可疑,我倒还能信上几分。”
沈韵之细想有理。
她目光下意识再次扫向下方,却猝不及防与那女子抬起的视线撞个正着!若非枯草遮挡,她几乎以为行踪已露。
那般鹰隼般锐利警惕的眼神……怎会属于一个女子?
沈韵之心中疑窦丛生。
游击察觉她神色有异:“怎么了?”
沈韵之按下翻涌的疑问:“无事。”
游击沉声道:“你与清水领一支亲兵,速去堤坝准备。我下去诱敌。”
“是。”沈韵之应声,悄然向后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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