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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布机
又过了半月,八月十五的前一天夜,月圆得惊人,福懿早早睡下,白鸾挑一盏油灯冥思。
她在看上个月府中的公账。粮的问题暂时解决,却要面对另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
钱。
钱是好东西,可解忧患,可平祸端,然,她并没有钱。
长公主的私产不少,可公主府的开销也同样大,更别提如今要养的人一日比一日多,精简后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她同福懿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点根本不够看。至于林恪,她手中确有一座铜矿,可她要养的人也同样多,不到山穷水尽的那天,白鸾并不愿让她救济。
要是天上能下铜钱雨就好了。
白鸾轻叹一口气。
斗转星移,月光爬上院中的日晷,再一寸一寸爬进屋。月光照在窗沿上,再照到忍冬脸上,月光下她的脸,一半明亮一半黑暗。
忍冬她原借一盏油灯,在给白鸾补一件雀金裘的披风。那披风本是好的,是白鸾昨天穿的时候不小心,碰着油灯,给烧了个小窟窿。
今时不比往昔,白鸾为钱发愁的模样忍冬都看在眼里,她心疼,却又没什么大办法,只能想着节省一些总是好的,好在进宫后,她缝补的手艺也还没丢。
她将披风补好后已经太晚,头脑发困,正睡眼朦胧拿一只手支头打瞌睡时,冷不防听到白鸾叹气,一惊,醒了。
忍冬托起已补好的披风,蹑手蹑脚上前,将披风披在白鸾肩上:“主子,可是乏了?”
白鸾头也不抬,眼睛还盯着账本:“我再看一会儿,你若是困,就先睡下吧。”
见白鸾这般油盐不进,忍冬不禁有些急了。
“主子,你已经接连熬了三个大夜了,有些活急不来的,难不成你一个人能把这天底下的事都做完吗?”她边说,边把手搓热,替白鸾按肩,这些活她在宫里一向是做惯了的,知道该用什么分寸。
白鸾很享受的眯起眼:“日日紧赶慢赶都做不完,不做岂不是更糟?”
忍冬默然。
忽地,屋外叩门三声响,不知何人深夜来。忍冬下意识看了眼白鸾,见主子并没有反感的意思,这才“哎”了一声,小跑着去开了门。
来人正是扈修竹,她身上还穿着之前那件有有刺绣的翠色翻领袍,见忍冬开门,恣意一笑,走了进来。她还带上了范必先。
范必先和之前比简直大变样,她不涂脂抹粉,不穿曳地长裙,也学着白鸾她们着了件淡粉色胡服,穿乌皮靴,不动时如松柏一般挺拔,英气俊朗。
忍冬一开始并没有认出范必先,是听到对方向自己问好时这才如梦初醒。
公主府里人少空房多,前些日子里白鸾见扈修竹她俩除了书院无处可去,在扬州城中简直像败家犬一般,便叫嬷嬷收拾出来两间客房,让她俩住下,好歹有了个落脚地。
只是不知何事,居然需要她俩这时候赶过来?
扈修竹在公主府素来是毫不客气,当自己家一样的。她进来时一边大声嚷着“饿”,一边大摇大摆走到白鸾跟前,也不管眼前人在做什么,捏起一块桌上摆着的茶点便往嘴边送。
范必先鹌鹑似的站扈修竹身后,她同白鸾并不相熟,再加上之前桩桩件件事,如今再见面,还是有几分不自在的。
“别吃,那点心放了一整天,凉。”白鸾皱眉看大快朵颐的扈修竹,转头对忍冬吩咐,“小厨房里煨着的有芦蒿火腿粳米粥,你去吩咐她们盛上两碗,好给两位客人暖暖身子。”
忍冬听到白鸾吩咐,行了个礼答了声是,便又小跑着去小厨房了。
扈修竹找了张凳坐下,同白鸾谈笑:“这么晚厨房还有火,当真是富贵人家,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可不讲究点心凉不凉的,能填饱肚子已经是万幸。”
白鸾一双眉皱得更深:“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正确的废话的吗?”
扈修竹朝范必先挤眉弄眼:“必先,你觉得呢?”
范必先冷不丁被点名,茫然抬起头,先看扈修竹,后看白鸾,她不明白为何两人会因为这样的事呛起来,只凭借本能回答:“我觉得……白姐姐这屋里伺候的人怎么这般少?”
白鸾和扈修竹同时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这时忍冬也拎着从外面食盒回来,她将食盒盖子掀开,里面放了三碗芦蒿火腿粳米粥,还配有光明虾炙,老醋西芹两个小菜。
她一边将饭菜摆好,一边向白鸾解释:“刘嫂听说主子屋里来人了,嚷道‘光喝粥怎么够?’一定要我带上两个小菜,好拿来给主子们下饭呢。”
白鸾为看账本,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懈怠下来,终于察觉到肚饿,笑赞了句:“她倒是个妥帖的。”后便喝起粥。
扈修竹也不多让,端起碗开始吃,见范必先一脸为难看着眼前的饭,很是惊奇:“必先你晚上不是也没吃饭?怎么,是这粥菜不合胃口?”
范必先连连摆手:“不不不,只是我从没这么晚吃过饭,一时有些惊讶。”
扈修竹更惊奇了:“那你之前要是夜里饿了怎么办?”
范必先这时候已经喝起粥,嘴里含糊不清的回答:“忍着。”
扈修竹知道自己说错话,讪然一笑:“你们小姐公子的规矩就是多,怪不得你瘦成这样……”
白鸾装咳嗽一声,不动声色替扈修竹解围,看向扈修竹,问:“你还没说你这么晚来是为了干什么呢?”
终于问到关键地方了。
扈修竹正捧着碗暖手,听到这话冲白鸾自得一笑,开门见山:“你要不要钱?”
白鸾……
扈修竹会读心不成?
看出白鸾所思所想,扈修竹夹起一块虾干往嘴里送,又是胸有成竹一笑:“公主说,让我助你。”
长公主还真懂得瞌睡时递枕头。
聊到这等大事,白鸾也无心吃饭了,索性筷子一扔:“那你说,你要如何助?”
扈修竹先是摇头,后冲又下巴朝范必先一点:“这次不是我助,是她。”
范必先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场合,她有一点害羞,又有一点紧张。
她边把眼睛往下压,边写小声为白鸾解惑:“白姐姐,你看这个。”
她掏出来一方手帕,递进白鸾手中。
白鸾端详起那张手帕。
这手帕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烟青色绫罗,上面绣有几块祥云纹路,甚至走线还不如她惯常用的整齐,范必先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怎会让她看这个?
范必先哪里猜不出来白鸾心中所想:“白姐姐,我依旧梦造了一个机械,可以用来织绫罗绸缎,比手工效率高出十倍不止,现已经改到最后一版,虽比不上绣娘织出来的整齐,却也还能看得过去。我想,这应当是能助你的。”
白鸾吃了一惊。
这哪是织布的机器,这简直是白花花的钱。如今虽然不比前朝遍地都将绢帛当钱花,但金银毕竟存量少,铜钱又笨重,实物用来买卖也不方便,绢帛若用来交易还是有分量的,这时,范必先说她造出了一个能把织布效率提高十倍的机器……
这不是机器,这分明是造钱术法啊。
白鸾哪里还顾得上计较范必先从哪里学会的,只恨不得马上起身,连夜同她一起去看那宝贝机器。
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太巧了。几次三番实在是太巧,怎么每次她一有难题,扈修竹就能马上知道她在愁什么,还顺便替她解惑?
她这样想,脸上也这样表现,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扈修竹。
扈修竹不动声色避开她的视线:“怎么?你又开始怀疑起我了?疑心病也是病,要治的。”
白鸾却摇起头,语焉不详地问她:“你那时说要我许你一个愿望,如今可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扈修竹放下碗筷,看向窗外,院中是一片如清水般皎洁的月光,月光下树影婆娑,如水草在水中舞舞。
“急什么,等到时间,你自然会知道。”
知道在扈修竹这里套不出来什么想要的,白鸾便又将话锋拐回来:“那你想要如何做?别告诉我不知道,你知道的,光有你、我,她和织布用的机器可不够。”
扈修竹朝白鸾眨了眨眼睛。
“书院里有一位名唤洪蕊初的学子,她家经营着城中八成的布坊,养了一大群绣娘,洪家的布织得密,样子也时兴,虽说卖得比别家的布贵一些,扬州人扯布做衣服时却都乐意买。”
“蕊初她学业好,在书院里一连几年的考试中都拔得头筹,我对她寄予厚望。前几日上课时,她心不在焉似在发愁,课后我问她怎么了,她告诉我说,她那个一辈子没个正行的死鬼爹,上个月竟死在女人肚皮上,她爹只有她一个女儿,她奶怕她家在扬州城中沦为笑柄,还说家里没男人不行,决定为她招婿,年内便完婚。”
“蕊初并不想结婚,问我该怎么办,我却想到必先造的机器。”
“没准,我们可以同洪家合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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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带小猫去绝育了,这周都要带她打消炎针换药什么的,最近事情有点多,更文时间可能不太固定,但是会保证更新字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