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母星

　　这句出乎意料的话，让六个青年愣住了。

　　基里尔率先开口问：“怎么会？这是什么意思？”

　　“很难理解吗？也是，这和那本册子上告诉你们的不太一样吧。”雷蒙说，“这件事包含在继任首领后的知识传输手术的内容里，按规矩来说不能告诉你们，但我并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我也相信你们不会把这件事乱传的。希望你们听完我说的话以后，能放弃你们的那些计划。”

　　雷蒙确实不是一个严格按照规矩办事的人，知道那段历史的当天，他就转述给了诺拉。他有自己的想法，只是懂得控制，不会去触发红线。

　　他并没有等罗歇回答，自顾自说道：“其实初代首领在位时，机器都是由主脑控制的，当时有很多人觉得主脑侵犯了他们的隐私，于是二代首领继位后决定提高机器的自主权限，这才给了那些机器人摆脱控制的机会。那场战争，其中就是二代引起的，他后面所做的其实是在亡羊补牢。二代的能力并不突出，这就是家族由最年长的孩子继承的弊端，自此以后帝国各个家族继承人就都由主脑运算决定了。”

　　“可即使他不做出改变，人工智能也有可能会摆脱控制吧，只是早晚的问题。”罗歇说。

　　“是吗……你们都看到图书馆地下二层那个电子屏了吧，不好奇他是谁吗？”

　　“一个没有被处理掉的旧时代的人工智能，也是门锁。”

　　“啊，这么说倒也算对。”雷蒙点点头，“其实那就是初代首领，虽然只是他的意识。在他去世那天，他把自己的意识和主脑融合了，也就是说现在的主脑也是初代首领的一部分，他靠这样的方法实现了永生，现在的帝国依旧在他的控制之下。”

　　“真的假的，可它说起话来不太像真人啊。”艾丝琳眉头紧锁，回想了一下和那个光屏的对话，说。

　　“所以说初代其实也算是人工智能，他与主脑成为一体后，自然也掌握着所有知识库里的内容，他现在比人类时期更胜一筹。神奇的是那位在经历了这几百年的孤独后，偶尔还会产生明显的情绪波动。他是怎么保持对生活的新鲜感的？或许他真的在注视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显然现在的人没有以前的人类那么重视自己的隐私了。”

　　看着罗歇他们惊讶的表情，雷蒙扯了扯唇角：“你们也相信了那个传闻吗？也是，你们毕竟不了解初代首领，会这么想倒也正常。但事实是，初代首领是掌握着实权的。他是个很聪明很有能力的人，可惜太纵容孩子了，果断地放权。可惜二代首领没什么主见，当时的那些贵族说需要隐私，他就请求初代放松控制，初代虽然想到过后果，但不想过多干涉，同意了。后来是初代夺回了一部分机器人的控制权，扭转了战局，也是初代出主意压下帝国人民的反对意见，留下了那些机器，而后二代把权力转交给了初代，只负责传递命令，后来继任的领袖包括我在做事前都会去询问初代的意见。”

　　雷蒙说着，叹了口气：“所以说，自从罗歇诞生后，我和诺拉一直很苦恼，纠结该怎么和孩子相处呢？因为初代掌握的很多知识都是靠自己学来的，没有受到记忆传输手术的影响，对家人的感情很深，所以才会那么纵容孩子吧。而且现在的人类其实可以算做一种传承工具，即使对孩子不管不顾的话其实也可以，但完全不管的话会不会变成无能的人呢，初代说罗歇的基因很优秀，可万一罗歇长大了变成无能的人那该如何是好，我们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养孩子，不想再生了……抱歉，话题扯远了，我心情好的时候话就会比较多，你们不会介意的吧？”

　　心情好吗？在他们捣乱的这天？让人费解。

　　六个人在心里嘀咕着，屋子里一时间陷入了沉寂，雷蒙这次没着急说话，静静等着对面几个人先开口。

　　夏满莱左右看看，没忍住打破了逐渐变得有些尴尬的气氛：“我们……不介意。”

　　“真是个体贴的好孩子。”

　　“呃，谢谢您。”夏满莱干笑了两声。

　　雷蒙满意地接着道：“所以，改变可能会造成不好的后果，最好听初代首领的意见行事。虽然他暂时没有对你们的所作所为发表看法，但让机器人监工的控制权脱离主脑的掌控绝对是危险的，你们真的有能力管住那些机器人吗？如果它们有一天失控了怎么办，全部处理掉？那接下来种植星又该怎么办呢？还是说你们想的就是直接毁掉那些机器人，然后由人来自治？那要制定很多政策，很麻烦吧。虽然和古蓝星比起来，现在的帝国人口少得实在是可怜。还有，没了监工，营养液原料供应环节会不会出现问题？这可是会造成大麻烦的，要谨慎考虑……”

　　“你说的这些，只是可能发生的事情，而那些机器人监工和陈旧指令对那些农民们的压迫是已经产生的，为了不知道会不会产生的危机，你就要一直放任这件事吗？”罗歇不愿再听雷蒙的长篇大论，打断道。

　　“是啊。”雷蒙抱着胳膊，理所当然地说，“虽然我不太清楚你说的压迫都是什么，但我知道两个种植星在我在位期间都没有发生过意外死亡或者过劳死的事件，万一控制权转移后出现了问题，才有可能会造成死亡。哦，顺带一提，控制权你们没有成功转移走，被初代拦截住了。”

　　“怎么可能，我明明已经成功同步了！”游踪猛地弹了起来，椅子因为动作后退了一点，椅子腿在地面上刮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雷蒙不紧不慢地抬手，机器人卫兵迅速举起枪，指向游踪的脑袋。

　　基里尔和奥罗拉一左一右拉住他，让他先坐下来，冷静一点。

　　“唉，果然是年轻人，还会产生这样的激动情绪，真是让我羡慕。你以为是在和谁比试？那可是制作出主脑、改良了知识传输手术的初代，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可以骗到他呢？你同步走的，不过是一堆无用的乱码。”

　　游踪垂着脑袋，有些失神地瘫坐在椅子上。

　　“不过你确实已经很聪明了，能通过之前传输的知识在这几年里自己推敲、精进，很出色，可惜还是不够，毕竟二十多岁的人怎么能和几百岁的人相比呢。”雷蒙安慰了几句，不过听起来更像是嘲讽，对面几个人都觉得不是真心的。

　　雷蒙没有在意他们的态度，接着问：“你们说这三年里一直在宇宙中流浪，不对吧？你们应该有固定的居所吧，不然依罗歇的性格不会做出这些行动的，所以你们现在住在哪个星球？是这附近的吗？”

　　“依我的性格？这么说，你觉得你很了解我吗？”罗歇面色有些冷，语气也有些生硬。

　　雷蒙难得迟疑了一会，才说：“可能没有我之前想象的那么了解，毕竟我确实没有想到你会突然带着一群人离开，策划很久了吧？我竟然没有注意到，看来是我疏忽了平日里对你的关心……”

　　“关心我？你对我哪有这么深的感情。”罗歇感觉胃部一阵绞痛，他微微弯腰，把那突然传来的疼痛感压住。

　　“哈哈，说的也是。”雷蒙的笑声里没什么情绪，听起来有些怪异。

　　夏满莱不自在地动了动，调整了一下坐姿。

　　“那就不问这个问题了，我们换一个问题。之前初代告诉我，发现你们去过种植星，还带去了什么东西和农民们交换，你们用那些换谷物制作营养液？我和初代都没有让机器人去翻农民们的东西，希望你们能主动告诉我，你们送的是什么？为什么农民们会要。”

　　“既然发现了，为什么不让机器人在晚上蹲守，抓住我们？”罗歇反问。

　　“嗯？因为没有必要啊，年轻人玩玩而已，我没必要采取那样的强制手段吧？这就是那个吧……那种名为‘慈爱’的情绪，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雷蒙歪了歪头，再次露出那副很假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装出来的，语气中带着些纵容。

　　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令人不爽，罗歇不满地把视线投向白色的墙面，不想去看自己父母的脸。

　　“所以你们送的是什么？不能告诉我吗？”

　　“……是肉。”又一阵沉默后，罗歇回答。

　　“肉？什么的肉？有什么用？”这次是诺拉提出了疑问。

　　“用来吃。”

　　诺拉一个眉毛上扬，另一个眉毛下压，然后又很快转变成皱眉。

　　蓝星变异动物的肉都多多少少带有毒素，她听说十几年前有个贵族因为好奇古蓝星人的饮食，尝过动物的肉，当天就进了医院抢救，把肠胃都换掉了。据那个人回忆，动物的肉很难吃，而且很硬，简直是难以下咽。

　　或许有一些外星动物可以吃，但她没有尝试过。帝国建立后，并没有专门的机器人在外星球巡航，帝国人民也不会随意离开母星。一开始是因为首领对此有管控，防止有反对帝国统治的人叛逃，后来帝国人都习惯了，也懒得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尝起来怎么样？”诺拉起了一点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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