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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伦春人
普楚说完扭头招呼坐在另外一张桌子上的两个年轻人:“吉若,安布伦,你们俩说是不是这样?”那两个年轻人忙不迭的站起来,还指着头上说有白那恰在天上看着,他们不敢胡说。
坐在普楚旁边的几个人看着普楚的目光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那种戏谑,多了几分敬畏,那年头的人都有些迷信,自然也就不敢轻易得罪这种得了神仙庇佑的人。
卓立仁心里不由得感慨起来,上一辈子里他跟日本人打仗时就跟这些鄂伦春人打过交道,还与其中的几个人结拜为异性兄弟。
不仅仅是鄂伦春人,还有鄂温克人锡伯人,都有不少人帮助或者直接参加了当时的抗联,与日本军队进行战斗,对于当时已经是山穷水尽的抗联来说绝对是至关重要的。
可是你要是因为这个,就认为这些少数民族都是像抗联一样,都跟日本人作对为敌,倒也不尽然,因为在整个抗日战争期间的东北,也有很多这种少数民族猎手加入了日本人的队伍,对抗联进行围剿。
日军在对赵尚志、李兆麟、周保中还有赵一曼这些坚持在北满地区的抗日队伍进行搜捕时,几乎都有他们的参与。
这些少数民族之所以会有这样截然相反的表现,与他们是否爱国没什么关系,自从满清没了之后,这些少数民族就从心里失去了其效忠的对象,成了没人管没人要的孤儿,说难听点就是丧家之犬。
刚刚成立的北洋政府忙于实现大一统而不得,自顾不暇之余,自然也就没人管这些生活在深山老林里的‘野人’,这些少数民族就成了被抛弃的人。
政府不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子民,他们自然不会把这个国家当成是自己的祖国,也就没了所谓的爱国和不爱国。
这些一直生活在穷山恶水之地的人,自然就会选择一条能让自己尽可能容易生存的道路,有奶就是娘也没什么奇怪的。
卓立仁在心里开始琢磨着想个什么办法,看看能不能把这些少数民族部落里的好猎手多招一些过来,他问普楚他们那个部落有多少人,头人是谁。
普楚趁他刚才没说话的功夫又把嘴给填满了,这时候鼓鼓囊囊的说不出来话,还是刚才回答他的那两个年轻人中的一个,站起来替他回话:“大少爷,普楚的父亲额根堤老爷子就是我们的头人,现在老爷子的岁数大了,已经骑不了马打不了熊了,再过几年普楚的大哥乌热松就该是新头人了。”
卓立仁见这个年轻人反应挺快,说话条理也清楚,伸手叫他过来,等他到了身边问他:“刚才听普楚叫你们俩,你是吉若还是安布伦?”
“回大少爷的话,俺是安布伦。”
“你的名字又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是温顺老实。”
“你今年多大啦?”
“俺已经17啦,普楚还有吉若俺们三个都是安达。”安达是蒙古语结拜兄弟的意思,这几个民族因为与满洲还有蒙古族毗邻而居,几百年间互相之间不仅通婚也通俗,别的民族的词语,只要他们觉得有用,经常直接拿过来就用。
在鄂伦春人里还有一个词叫穆昆,也是兄弟的意思,只不过穆昆指的是一个父亲这种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也可以用在由几个不同部落,但是具有相同血缘的头人之间这种‘乌力愣’,就是一个父亲的子孙传下来的家族。
卓立仁看看普楚已经把嘴里的饭咽下去了,憋着笑开始问他:“普楚,你知道你们部落现在有多少人吗?”
普楚摇摇头,还是那个安布伦替他回答:“俺们部落是爱辉城附近最大的,有二十多个‘乌力愣’,有一回俺在旁边,听额根堤老爷子跟乌热松大哥说过,部落里已经有三百多人了,都聚在一起猎物还有山林都不够用,可以再分出去几个‘乌力愣’,到远一点的地方去,乌热松大哥还说,就怕跟别的部落起冲突。”
卓立仁知道这些鄂伦春人生活在最北边的山林荒野之中,渔猎为生的他们需要远比农耕文明的汉族人更大的土地,才能保证他们有足够的猎物。
他们唯一能够放牧的动物就是驼鹿,这种动物也需要大面积的区域,才能有足够的食物以及不同季节转场的需要。
两个相邻的部落之间距离超过百里很正常。那些野生动物不可能像种庄稼那样,一个挨一个密密麻麻的长在一起,想要足够一个部落里,几十上百人吃的猎物,地方小了当然不行。
卓立仁已经发现,这个普楚的脑子好像有点太简单了,除了吃饭别的什么都不操心,倒是这个安布伦的心思挺细致,部落里的事情他都能说出来个一二。
干脆示意让普楚继续吃饭,他把安布伦叫到自己身边,详细的了解他们这个部落里边的事情。等到他把自己想问的都问完了,心里的主意也就想的差不多了。
这时候普楚也吃完了,放下饭碗抹着油乎乎的嘴,心满意足的挺着肚子,时不时的还打两个饱嗝。卓立仁让陈强把普楚还有安布伦和吉若一起,叫到陈强的办公室,他得跟他们商量一下,看看如何落实自己的想法。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普楚就与安布伦还有吉若三个人,带着卓家面粉厂的大掌柜姜兆君,坐着一辆马拉爬犁,离开了哈尔滨,日夜兼程往他们的部落赶回去。
民国初年的时候,鄂伦春人没有一个十分精确人数,一般估计是在四五千人左右。主要有两个比较大的分支,其中一支生活在内蒙古呼伦贝尔与大兴安岭之间,另外一支包括普楚他们这个部落,就生活在今天黑龙江北部的呼玛、爱辉、逊克这一带,毗邻黑龙江流域的黑河附近。
清末民初新旧交替之际,这些少数民族散居各处的部落,基本上都处于一种天生地长的无主状态,既没人像过去满清那样,让他们每年上缴东珠还有海东青这些贡品,自然也没人来管他们有没有什么困难。
特别是民初时,连着遭了几场‘白灾’(雪灾),各个部落的头领纷纷派人,去齐齐哈尔都督府求救无果之后,他们就知道自己已经被彻底抛弃了。
尽管到了后期,奉系军阀张作霖也想过把这些人收为己用,多次派人去安抚这些部落的头领,可是下边具体执行的人朝三暮四,不是瞧不起这些‘野蛮人’,在这些部落头领面前趾高气扬作威作福,就是想从中截流,给自己捞些好处,加上张作霖一直有一个得陇望蜀的心思,东北的经济条件稍微好一点他就开始折腾,三天两头惦记着打进关里称霸中原,很快就把东北的财政给拖垮了,自然也就没钱再去安抚这些部落。
这样几次三番的折腾下来,曾经是一个整体的‘索伦人’已经彻底成为了一盘散沙,再也没人能够像过去那样,把他们凝聚成一个极具战斗力的队伍。
卓立仁现在的想法,就是想通过普楚所在的这个部落,看看能不能用在经济上提供帮助的方式,一点一点的跟他们建立起来一种互利互助的关系。
我给你需要的粮食还有你需要的一切,只要你愿意派人来给我出力。这种关系要是放到现在应该是不太可能,可是在那个年头却是非常正常的。
这些部落与满清政府之间一直都是这种你出钱我出命的关系,从传统到心理、从部落头领到普通成员,不仅接受起来没有障碍,甚至还发自内心的觉得这种关系就是天经地义。
其次就得看这些人现在的生活条件怎么样了,他们要是已经过上了那种吃喝不愁衣食无忧的太平日子,谁来说什么也没用。
卓立仁已经从普楚还有安布伦的话里了解到,这些部落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他现在给这些部落提供的帮助,说是雪中送炭都有点轻了,说是救命的稻草也不为过,所以他心里还是觉得这个事成功的可能性应该很大。
而他派姜兆君去办这个事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以他对姜兆君的了解,这个人有一个习惯,不管他想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是先从对方的角度,把问题反复考虑再三之后再说出来。
再加上他那种老实本分的做派,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能让别人相信,想让那些已经被汉人骗怕了的部落头领相信并且接受,姜兆君绝对是不二人选。
就在姜兆君跟着普楚他们离开哈尔滨的当天晚上,远在上海的庞健林海,还有孙杰张小平这些人,终于等来了他们心心念念等待已久的东西。
当那列从北京来的火车吭哧吭哧冒着黑烟缓缓驶入站台之后,庞健和林海躲在火车站二楼的两扇没有灯光的窗户后面,贪婪的看着下边的那些工人,正在从火车上卸下来的大箱子。
他们俩的眼睛里边好像都在闪烁着贼亮的幽光,过去都说酒能乱性,钱也能,而且钱的魔力可能比酒还大,一直自诩心思沉稳的两个人,没一会功夫就把数给查乱了,都觉得自己查的数对,结果谁也说服不了对方。
必须承认,不管是上海的那位吴先生,还是他在北京的合作伙伴,都是有权有势的能人,那个年头这种客货混载的列车,因为火车头的功率有限,一个火车头拖带四节客车车厢,再加一节货车车厢,不管是客车还是货车,最多再加挂一节,就是说一个火车头只能拉六个车厢。
可是这一次他们要运的东西实在太多,原计划是六百多个大樟木箱子,临装运时又改变了计划,准备毕其功于一役,这一次就把他们几家在北京还有上海,最近几年收的宝贝全部运出去,又增加了近二百个大箱子,箱子的总数已经达到了八百五十个。
这是他们在巴黎的那位大股东卢芹斋的要求,因为他这两年一直在筹备着,准备在美国再开一家古玩店,最近几年他通过把中国的古董文玩倒腾到欧洲和美国赚了大钱,自然就想着再接再厉,一鼓作气把这个买卖尽可能的扩大。
这一次他想把所有的宝贝都运出去,一方面是因为他们这几家已经把所有的资金都用来收恭王府的这批宝贝,还从银行贷了不少款,得尽快把东西运出去变卖,换成钱好还银行贷款,还有就是为了给新开张的古玩店好好的装装门面,以期一炮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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