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

　　雾汽升上来，空气是湿的，满眼绿秧秧的枝叶，有水汽扑打在脸上，那么凉。
　　头顶云雾缭绕，山谷里的从林像是找不到尽头一样，一直伸展到视线的远方，没有风，可是却有莫名的沙沙声，从寂静的峡谷深处传来。
　　她闻到潮湿的青草气息，攥着拳头，手指冰凉。
　　又来了，寂静无人的山谷，永无止尽的寻找，她知道这是场噩梦，拼命挣扎着想要醒过来。
　　突然之间，她看到他，不说话，温暖好看的年轻脸庞，从雾汽里向她走来。
　　她想对他说声对不起，可是张开嘴，发不出声音。
　　他渐渐停住脚步，就站在她前方半米处，沉默看着她，只是看着，眼神里含着埋怨。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用力呼吸，可是喉咙抓破，仍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雾汽越来越重，他的面孔渐渐湮没在雾汽里，那么安静，没有了气息一样。
　　“不要！”
　　她忽然咳了一下，拼命喊出声来。
　　眼前是熟悉的面孔，疲倦的微皱的眉头，他笑笑，轻轻附在她的耳畔：“说，我是谁？”
　　她眨眨眼睛，逐渐恢复了记忆，一点点从他的肩膀上直起头来，轻轻叹了一口气：“组长，我还没醉得那么离谱。”
　　莫南山看着她，嘴角含着淡淡的微笑，她蹙着眉心，神色里带着些焦灼疲劳，眼光迅速的打量着自己，一点也掩饰不了心里的慌张。
　　连城看看手表，竟然已是午夜，真糟糕，不就是一杯女士酒吗，还是淡的，她居然在莫南山肩上睡着了。
　　“对不起，组长，刚才我失礼了，我一定是把你当成了另外一个人。”
　　是啊，当他对她说：“不要走。”
　　就在那一瞬间，他的声音他的样子，就像是被灵魂附体了一样变成了另一个人。
　　天知道，那个时候，她根本就没法子拒绝那样的他。
　　可是，眼前这一团糟的局面总得要有人来解决吧？连城叹口气：“组长，对不起，你的出现的确带给了我困扰，原因我想你也猜得出，曾子航不光是我父亲的学生，还曾是我的恋人，他不在了，我就应该忘记他对吧？实事上我也努力这样做了，可是，你突然出现，说话举止都那么像他，所以，有的时候，当我面对你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我心里想的是谁，也许，这样的我也给你带来了困扰？你说你想见我，我都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不过不重要了，无论是什么，我都给不了你。”
　　莫南山不说话，过了好久，才轻轻搂了搂她的肩。
　　“那些噩梦，很伤人的吧？”
　　他的手指轻轻刮刮她的脸：“你看你，都哭了。”
　　………………………………………………
　　半个小时后，连城回到家，踢掉鞋子一头栽倒在床上。
　　偌大的房间里空荡荡，月光冷冷洒进来，明晃晃照在脸上，她翻个身，看着天花板，觉得像是有泪就要流下来。
　　好险，每次面对莫南山时，她多多少少都会产生错觉，不过，还从来没有失控到今天这地步，当他的脸在咫尺之间的距离，那个样子对她微笑，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攥紧拳头，直到现在才觉得手臂酸困。
　　“子航哥哥。”
　　她对着寂静无声的空房间轻轻的说：“我知道都是我的错。”
　　“可是都过去了，是不是？”
　　她咬咬嘴唇，尝到血腥味。
　　翻个身，她拉开被子裹住自己，想起韩峻曾经对她说过：“有时候，人必须要向前看才能够找得到幸福。”
　　而且，那些往事，总归是要忘记的吧？她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
　　这一夜，她没再做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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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是韩峻出院的日子，连城起的很晚，到医院时已近中午。
　　阳光极好，透过走廊上的玻璃窗一路照进房间里来，窗台上种着绿色的藤蔓植物，垂下一串串小小的白色的花。
　　也许是因为一夜好眠的缘故，连城心情不错，在路过医院门口的花铺时，还停下来选了一盆小盆景，就这样抱在怀里轻快的走向病房。
　　令人意外的是，打开病房的门，竟然站着一屋子的人，看见她，全都商量好了似的后退了一大步。
　　韩峻身上还穿着淡蓝色的病号服，净白皮肤，黑色无底的眼，远远看着她，过了好久才缓缓笑出来。
　　“看，我的小妻子来接我了，你们都走吧。”
　　就他这一句话，才一会儿，一屋子的人，就逃跑似的走了个精光，临出门时，那个姓吴的经理助理还细心的替他们关上了门。
　　韩峻冲着她招招手：“站那么远干吗？到这里来啊。”
　　连城眨眨眼，迟疑着走近他，为什么她会觉得今天的他有点不一样？
　　“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他看着她，微笑。
　　连城有点摸不着头脑，点头。
　　他接过她手里的小盆景放在床边的桌子上，移开一点距离：“来，坐啊。”
　　连城坐过去，被他从后面揽住。
　　他叹口气，额头抵住她的背，嘴时轻轻哼着一支不知名的曲子，过了半晌才说：“这是以前在国外时听过的一首歌，大概的意思是说，爱换不来爱情，你不觉得是这样吗？”
　　他慢慢松开她，靠在床背上，点上一支烟，吸一口，缓缓吐出来。
　　她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继续吸烟，过很久才吸上一口，慢慢地吐出来，目光不知停留在哪里，像是在思考什么。
　　“好了，走吧，回家。”
　　不知过了多入，他突然按灭香烟，站起来，走到卫生间里去换衣服。
　　连城也起身帮他收拾行礼，心里想着他说的话。
　　爱换不来爱情。
　　是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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