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亦嫣然

　　阿遥并没有余笙想的那般虚弱，但面上仍然有明显的疲惫。她见到余笙来了，一下扑到在余笙怀里，又哭又笑，“嫣嫣，我好想你！”

　　余笙心疼不已，捧着她的脸，替她抹着泪，自己也忍不住哭，“我也想你！都怪我不好，我都不晓得你会这样早生产……没能来陪你，是我不好，阿遥你受苦了……”

　　“这怎么能怪你！我那时只觉得有些不舒服，就想着起身活动活动，谁料到就破了水，也就两三个时辰吧，他们就出来了。不只稳婆见了称奇，连太医署的孙医女都想将我的事呈报上去，说是京都头一遭呢！”现在说起来还难免羞臊。

　　两个小家伙吃饱喝足睡得正香，脸皱巴巴的，红扑扑的，个头看起来差不多，都是五斤上下。余笙瞅两眼娃娃又瞅一眼阿遥，打量来打量去，“他们怎么谁也不像？”

　　阿遥被逗笑，但得憋着，她虽没受大罪，还是有一些小牵扯会痛，“你不懂！我婆母和乳娘都说了，得过几个月才能有分辨。不过我瞧着，妹妹多少还是好看些吧……”

　　石伽得了陆旻要来的消息，吩咐备好了酒菜，摆在小院东厢房。一想到他与妻子如今已有了儿女，面上笑容压也压不住，本来冷峻分明的脸，连轮廓都柔和不少。

　　掌灯时分，陆旻翻身下马，吩咐青山：“你先回去，把马也牵走，我晚点坐车回。”

　　他还是早上出门的绯色官服，抬眼扫一周，心道这宅子地段不错，环境清幽，也好找。只不知对面是什么人户，怎得刚才进门的男子背影有些许眼熟？

　　石伽亲自来迎他，热情洋溢，叉手行礼：“陆大人光临寒舍，真真蓬荜生辉，快请快请！”

　　……

　　李速看到了黄昏中骑马而来的陆旻，只恨文宅里的仆人动作慢，要是给他瞧出端倪就麻烦。

　　他带着内侍屈忠往文崇书房走，取下斗篷，露出似笑非笑的脸，问道：“你不是说陆旻不喜余氏吗？这样的地方他也亲自来？”

　　自从上次魏王在此偶遇了美人，屈忠便费心费力一番打探，弄清了那妇人原是陆中丞的新婚妻子。此处住着那余娘子的好友一家，不过自那次之后，余娘子却长久未有登门。

　　屈忠半点不敢懈怠，生怕魏王怪罪，细声细气地回：“禀殿下，探子确实少见陆大人同余娘子外出见客会友。不过，陆大人与容华公主的事满京皆知，想来他二人只不过是场面夫妻罢了。”

　　李速也不是真想追究他的过错。诚然，他喜欢美人，但他只喜欢美人心甘情愿。

　　至于如何才能让陆旻的女人心甘情愿来就他，想来还需得再多一些耐心去铺排，多一些时间去等待……

　　因着文崇好些日卧病在床，魏王才不得不频繁上门。他的脸色较之前更为苍白，看上去连起身都很勉强，“殿下来访，在下不能迎接，还请殿下恕罪！”

　　李速快他一步拦住了他，再熟门熟路坐到长榻旁的椅子上，轻轻拂手，道：“先生就别与本王客气了！只是崔玄到如今还被父皇冷在家中，本王想着若不然拉他一把？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文崇拱手一揖道：“多谢殿下信任！”

　　“依在下看，崔尚书不过是一时之困，圣人若是真动了怒，想必也不会只晾着他……如今圣人已过天命之年，成人的皇子又只殿下与晋王。晋王虽有些才名在外，但满朝都知晋王先天不足，而殿下身强体壮，故只要圣人一天不立沈贵妃为后，他也不算嫡出，不过虚长殿下两岁罢了。崔尚书此次当众又提立储之事，圣人再难回避，殿下已是胜券在握，此时倒需静处，不便出头……”

　　“可先生有所不知，父皇对沈氏几十年如一日的宠爱……虽不知他到底因何缘由一直让中宫虚悬，但这次朝野上下逼他立皇后的声势空前，他若是真立了那沈氏为后，本王岂不是又失先机？”

　　文崇似急火攻心，连连咳了几声，才勉强又说：“殿下如今手上握着户部、刑部，还有贾监正的一支神策军可以拉拢，筹码并不算少。不必急于一时……咳……咳咳……”

　　“贾庸？我不过是看在他与我母亲一个姓，这个老太监也圆滑得很……晋王这次虽失了吏部，但他仍有右相，还有左右金吾卫……”李速要赢过李远的心一日盛过一日，文先生却总劝他慢慢部署，他免不了着急。

　　“对了先生，本王近来探得张启正的女儿仰慕沈朗，据说两家都要开始议亲了，却不想被那沈氏棒打了鸳鸯。其中缘由不得而知，但济宁侯掌握着另一支神策军，不如本王去接手？都不用正妃，许个侧妃足矣！”

　　此事文崇确实不知，但却与他所图之计不谋而合。他无异议，只少不得还要再劝诫魏王：“殿下想得周到！不过还请殿下保持一贯的谨慎，切莫冲动行事。如今咱们地方的部署也进行得顺利，只待时机成熟，到时内外并举，定然必胜！”

　　老生常谈！魏王听他念叨好几年了，只敷衍应付：“是是是，先生的话，本王记着呢！那先生好好养着，本王告辞！”

　　文崇深知这位魏王殿下很有些冲动意气兼刚愎自用，好在他如今还是能听进自己的话，只愿他在大计成前不要感情用事才好。

　　魏王一走，文崇也不咳了，披衣至书案伏笔。

　　……

　　一朝得龙凤，福禄定双全，这样天大的喜事，石伽已放出话十全楼上下各赏钱五百，一概餐食酒水让利三成直到满月。

　　洗三祛秽，夫妇俩原想只单请余笙，陆旻身份高贵，他能来实属意外。石伽要帮着照看阿遥和孩子们，他只以茶代酒感谢陆旻大恩，更言若有差遣，定然不辞。

　　尽管难舍难分，也到了要告别的时辰。

　　陆旻一个人就占了大半个车厢，余笙只得缩在角落。他有些尴尬道：“我没想到你出门只选一辆青布小车……”

　　余笙面上无甚波动，只轻声回他：“妾每到此处只觉着不能太招摇……实在是妾没想周到，请郎君别见怪。”

　　“我听青山说，你今日等了很久，连饭都没用？”

　　余笙只摇头，“许是青山误会了，妾是因心绪激动才少了食欲，跟郎君无关的，郎君别多心！”

　　陆旻还想说些什么，但见余笙已靠着车壁昏昏闭目……

　　车声辘辘，真似催眠的鼓点，但余笙不过是在假寐。此时此地，她突然觉得应付陆旻有一些吃力，心中更是有一些无法言说的郁闷……

　　人生苦短，还须洒脱，只不过一夜，余笙又“活”过来了。

　　陆旻与公主之间的事，不论过往，还是现在，他既不解释，也不否认，想必这才正是他期望的，他期望娶来的妻子也不要去过问与提及。

　　那她便只做好他的妻子，若无其事地相处，应该也不难。如此又说服了自己，很好！

　　只是，这边余笙想着按部就班过日子，陆旻那边却是上起了心。前些日因着公务差点儿耽误了约定，他很有些自责，正巧妻子生辰快到了，他便抽出时间做了些安排。

　　巫山云雨，醉人心魄！

　　陆旻今日刻意收敛了不少，只因他怕折腾太过，没等他说话，余笙又撑不住睡过去。

　　“过几日你生辰，我带你出城过，如何！”

　　余笙果然比平时精神很多，“出城？去哪儿？”

　　“我在樊川有一处别院，依山傍水，静谧幽美。我已吩咐人准备妥当，到时带你去。”

　　他的话听起来格外温润，不经意间的撩拨，她心中的弦又微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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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将尽春未阑，林山花海正当年。

　　与城中不同，此处的春光都流得更慢一些。

　　陆旻特意调了休沐，带着余笙来到别院。他们预备留宿在正院——香影居，余笙推门而入，一眼就瞧见床上放了一套新衣。带来的行囊都还没打开，这难道是陆旻提前准备好的？

　　她抬眼疑惑地看向他，“郎君，这是？”

　　陆旻背着手，好整以暇地点头道，“是我备的。给你的！”

　　余笙已瞧出来是一套胡服，实在很意外，不禁问他：“郎君怎么想起送妾胡服？妾从没穿过！”

　　陆旻笑得得意，“正是因为你没有，我才叫人特意做的，你先试试合不合身？”他是有信心的，毕竟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她的身体。

　　虽不知他又是想闹什么花样，余笙还是乖顺得换上了。

　　朱红对襟短襦，内衬扶光，身段尽显；随云环髻，不饰钗环，却平添三分清丽娇俏；再蹬软底骑靴，更增巾帼飒爽英姿，真真妙人！

　　余笙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只觉束手束脚，很不习惯；陆旻却恰恰相反，他很满意，满意到想试试亲自再给她穿一次……

　　他眼中的光幽暗，昭示着赤裸裸的“不怀好意”。

　　她立时警醒，往后退到床柱前，已不能再退了，只能主动求饶：“郎君，不行……说好了白日不行……”

　　可他无动于衷，步步逼近，带着熟悉的坏笑道：“咱们都避到山里来了，那些俗礼不要也罢！”

　　她还不想妥协，仍然尝试着挣扎：“郎君不是说要去踏青？妾梳妆穿戴也费时费力呢，求郎君体谅！”

　　这一说，果见他动作一顿，挑眉似乎开始思考。

　　竟然有用吗？她还没来得及开心，就听见他话已出口，还带着蛊惑：“梳妆确实辛苦，不如咱们各退一步，我不弄花你的妆，可好？”

　　余笙：这，并不只是妆的问题吧！

　　她的犹豫给了他可乘之机，他自己就常穿胡服，于是轻车熟路三两下便将她剥了个干净。

　　他就着她站的地方，欺身上前，先将柔软甜美握在掌中尝了个痛快，再“厚颜无耻”道：“我不亲你，也不弄哭你，妆就不会花，是不是？”

　　她身子都软了，哪里还能答话。他只当默认，继续声音低沉，“花言巧语”：“你乖一些，转过去，抓紧！”

　　余笙也不知他们陆家人是不是都擅讲歪道理！反驳总是无用，只能任他施为。

　　终于，像奋力疾飞的鸟儿，找到了归巢所在，心满意足……只是有人又说话不算话！

　　妻子发髻已飘散，泪痕也晕染了胭脂。陆旻看着她轻咬红唇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免不了又羞又愧。他声音发哑却也不躲闪，“对不起！终是我太放纵！你别生气，好不好？”

　　余笙很想斥他言而无信，不知轻重！但奈何她其实也晓得，这也不过是正常夫妻相处的些许“趣味”罢了。她腿痛腰酸，懒懒地摇头，“郎君莫误会，妾不生气。只实在有些吃力，一时恐难再出门……”

　　这便是不追究他了，陆旻松一口气，温声道：“不急，时辰还早。到这里也不须拘束，我先陪你躺一会儿。午后风和日丽，咱们再去不迟！”

　　他又要陪？余笙惊诧地看向这个“惯犯”，陆旻也反应过来，笑着立手发誓，“我保证，保证规规矩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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