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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殊死(1)
高相枫带着上百人禁军,正星夜兼程地赶往悬鸿池。
前一晚她连夜进了东宫,将一封没有任何署名的信递给了太子。
“高大人,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明日再说。”
“方才有人把这个东西射在了臣家中的门上。”
半信半疑地取出了信,太子偏倚在刚点燃的烛火旁时才得看清上面写了什么,彼时眉眼便紧皱了起来:
“这事有多少可信。”
高相枫答得干脆:“臣不知道。”
没有人知道,却也没有人敢赌。
太子闭上眼似是有所思虑,片刻后取下案上的急递和东宫手令,她的手里不停地摩挲着令牌,眼神却盯着插着三羽的公文:
“这是南疆的五百里急报,我本来考虑待陛下回京后再行上奏。既然如今事出紧急,那就拜托你把它务必要在第一时间呈于陛下,到那儿也好有个交代。”
一边吩咐,一边将令牌也递给了高相枫:“此行关系重大,高大人一路小心,我就把晏楼交予你了。”
“是。”高相枫没有多待一刻,从京城到悬鸿池有数百里之远,时间已经没有从容之处。
天已零星蒙晨,山道传来阵阵马蹄。不安与猜忌,一路皆被抛洒在身后。
每年狩猎的情况大差不差,也没个新鲜。
十来个护卫跟着晏楼一早就进了山,因为想避开午间的宴会。她素来不喜觥筹,索性寻了个清净地。
山林间尘雾虽然还未散去,一行人走得有些慢。可今日却是怪异得很,自进了山后一路上鸦默鹊静,看起来毫无生气一般。皇室秋狝不过一年一次,且此处方圆数十里皆是天家禁区,寻常百姓从未能涉足至此,莫说麋獐、鹿狍,一路寻来竟连一只野兔的踪影都不曾见到。
试探性地越往里走,尚在□□却已尽数枯黄的丛林将来时的路藏得仔细。
晏楼瞧着这寂如死灰的林际,心中隐隐作泛几丝不安。她紧勒马缰抬手示意所有人停下,目光警惕扫过四周。她总觉得这里有无数双眼睛正藏匿在那灌丛之下,一直死死地盯着她们。
矢箙就在身后的鞍边,晏楼背过手去抽出骲箭,眼神却紧盯着周遭。
她控制着手中的劲儿,全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侧方榛藂的丛尖忽然似有嘶嘶之音,晏楼转过身去把准时机瞬间射出了那只已经久久候于弦上的箭。
伴随着一声毙命的闷呼,那原本一片幽深的丛林突然变生不测。
“杀!!”
山呼海啸般的杀意铺天盖地而来,无数黑影自四面八方如魍魉鬼魅一般窜出。各个身着深墨行衣,黑巾覆面只露出一双赤目的眼睛,满瞳血色像是要杀红了眼。那一把一把泛着幽光的冷剑长柄及腕,晏楼一眼便认出那是断马剑。
宁军常用的武器,竟然出现在了这儿。
“保护殿下!”
一声怒吼而下,所有侍卫立刻以晏楼为中心而靠拢。
“大胆,竟然敢刺杀皇子,陛下知道会杀光你们的九族!”
只见几番呵斥对面仍是不为所动,恶战已是在所难免。
一路过来早已发觉了这一切,晏楼的神色并未表露出丝毫惊慌。她眉心紧凛,眼中闪过嗜血的冷光。
只见晏楼一身白袍银戎,刹那间滚鞍下马。
阵阵雷霆咆哮,两队人马厮杀在一起。血迹斑驳的身影飞速穿梭于林间,刀剑迎往不过一来一回之时,便有不少人应声倒地,其中有的是刺客,也有晏楼的人。
身子许久没有动过这般激烈,晏楼都快忘了她常年习武之事。
数不清的利刃擦着她的衣袂呼啸而过,迷雾终于要散去的林间,阳光依托着剑身层层刺过晏楼的眼睛。
遍布死亡的气息竭力追逐着她,那来自地狱的鬼魅却始终无法触及她分毫。
此处前不着山腰,后远不及尘麓。除了靠自己杀出一条血路之外,要想找到救兵难如登天。
看起来这又是一次精心策划的刺杀,那些黑衣人配合很是默契,举足间像是对山间地形了如指掌,不一会儿的功夫便逐渐将晏楼与侍卫们分离开来。
眼瞧着近身刀搏似要落入下风,他们开始一个一个藏身于树石之后,恍惚间冷不丁便有一处暗箭而发,令人防不胜防。连一只鸟也不曾得见的寂暗丛林深处,一只只暗箭擦破天空的声音此起彼伏,期间夹杂着有人中箭后的闷哼。
晏楼依托着地形与之缠斗,指骨死死勾住每一只箭羽,都从已经猩红的眼瞳旁划过。利箭带着冰冷的杀意,随着每一次弓弦的释放都精准地贯穿一个又一个黑衣的胸喉。
那墨色与枫红的激昂交织,带给晏楼的只有无尽的快感。
一片片鲜血如饥似渴般猛烈侵袭整个林间,染红了枯叶与苔藓。
半晌厮杀过后,那压抑的层层脚步声终于孤落了下来。晏楼最后一次躲进一桩粗壮的树干,前脚刚松了口气,后脚空空的箭囊就使得她再次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直未见树后的动静,那人似是也看出了晏楼此刻的危机,他趁机威胁道:
“出来吧,我给你留个全尸。”
只见刹那间一个影子飞了过去,那人以为是晏楼便瞬间按下了十字弓,那支箭快如疾光只听得嗖的一声就射中了那物。他还未来得及高兴,晏楼便从树后转身飞速窜出,手间掷出一把锋利的小刀便直奔入那人的胸膛,一击毙命的同时那中箭的鞭帽随之落地。
当最后一个刺客满眼皆是不甘地倒下时,这场只有你死我活的拼杀终于画上了句号。
晏楼走上前,看了眼那已经被贯穿前后的鞭帽,动手擦了去额角渗出的汗珠。
尽是腥味的林间终于恢复了先前如沉睡一般的死寂,只剩下微风吹过残枝败叶的沙沙声,以及她和几个幸存的人阵阵急促的喘息声。
取下挂在身后的剑,那剑身上的片滴血迹还尚有存温。晏楼回到了方才下马的地方瞧了一眼四周,跟随她前来的十几个人此刻已是折损大半,同那些黑衣刺客一样惨死于此,都倒了在血泊之中。
她粗略数过现在只剩下六个人,几乎各个都带着伤痕,有人不得不撕下已经身死之人的绢帛来缠住淌血的伤口,有人疲惫地靠在树干上,有人一边大口喘息着一边戒备地盯着四周。
再待在这里也是危险。
晏楼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悲痛迅速跨上了马。马儿因方才的厮杀而有些受惊,前蹄一直不停躁动着,晏楼轻抚过马身小心安抚它的焦躁。
距离下山的路还有些距离,她对着仅剩的几名侍卫沉声提醒道:
“大家小心些,可能还会有刺客。”
虽然这样一说会引得所有人的戒心又再一次紧张了起来,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似乎并非结束。
所有人都上了马后不敢再有片刻耽搁,迅速便撤离了这片亡命之地,向着山下疾驰而去。沉重的马蹄声重新回荡在林间,这一次更是带着生死的紧迫。
怕什么来什么,就如她所想那般。
突然刺耳的马嘶直击所有人紧绷的神经,紧接着的是一声侍卫的闷叫。
晏楼猛地勒住马缰,刚回头望去就见一名侍卫的战马前蹄似是踩中了什么,马儿剧烈吃痛之下,前蹄立仰瞬间就将背上的侍卫直接摔了下来。
整个人先是重重地砸在地上,受了刀伤的手臂也被压在身下,即使层层包扎却还是见鲜血开始无情地蔓延。
晏楼朝着地上的东西仔细一瞧,那是一枚锋利的铁蒺藜,夕阳下还泛着阴冷的冽光。
“快!”
意识到危险的晏楼顾不得多想,急忙策马奔向被摔下的那人。她弯腰伸出手,试图将那名侍卫拉上自己的马。然而,就在她二人的手快要相触的一瞬间,一股强大的危机感瞬间笼罩了在场所有人。
“嗖!嗖!嗖!”
角逐死亡的呼啸声骤然响起,只见一张密密麻麻箭网瞬间便笼罩了这个地方。
那景象恐怖至极,诸如星罗棋布般将天空围得水泄不通。好好的天日就像是即刻变了颜色,那致命的压迫之感使得所有人都感觉濒临窒息。
一道道剑影飞速地挥舞,一会儿功夫就已拨落了绝大多数。
只是数个时辰的鏖战使得晏楼的体力逐渐见了底,她明显感觉到手中的剑显得越发沉重,急速的喘息已经不足以支撑她的战斗。
“唔!”
就在她眨眼的瞬间,左肩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随着鲜血流出的,是一股莫名的麻木之感正沿着肩头迅速入侵她的身体。
她死死咬着牙,将那只漏网之鱼从她身体里抽出。
钻心之痛引得她气息不由得再次加重,她大口喘息着低下头看去,那发黑的箭头赫然在目。
这是一只毒箭。
不过片刻那剑就已是无法承受之重,左臂竟开始不自觉地颤抖。她只得把剑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周边的丛灌中又冲出来一队人马。
虽然又是同样的黑衣、同样的断马,这一次却如蜂拥一般纷至沓来。
人数更多,带给她的感受也更加绝望。
她从未这般无力过。
晏楼的胸腔因为缺氧而剧烈起伏。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开始发凉,怎么清眼也改变不了逐渐模糊的视线。
她想再次拔出那把伫立在地的血剑,却发现她手中的力量正在飞速地流失,一去不回。
“呵呵…”
苦笑诉说着她的有心无力。
没死在朗薄,却是要死在这悬鸿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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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太长了,打算分上下。 写了30章了,各位bb有什么建议嘛,欢迎随时留言,这是我第一次写文难免有太多不足之处,谢谢大家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