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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织的命运
杜嘉柔坐在圆桌旁,听着那伴随着雨声的淅淅沥沥的水声,有些不自然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但脑中还是不可避免地由那水声想起一些画面。
原本用晚膳时,她态度坚决,表明绝不会收留江随舟。可不巧的是,就在她断然拒绝后不久,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还伴随着阵阵雷声。
这与之前随风飘摇的小雨不同,就算此刻出去,能找到其他客栈,怕是也会全身淋湿,再被冰冷带着湿气的风一吹,也许会染上风寒。再者那些人不会放弃寻找陶楚莺,江随舟还是离她近些,更加方便。
因而用完膳后,在江随舟推开窗户,即将进入那无边的雨幕之时,杜嘉柔还是叫住了他,他转过头来时,她似乎看到了他那眼神中灼灼的光。
杜嘉柔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想着毕竟是与之共谋的合作之人,适当的关怀,是应该的,至于那合作之人心中所思所想,自然与她无关。
只不过与那一夜不同的是,这次杜嘉柔还并未洗漱,只幸而这次住的客栈算是澜州数一数二的大客栈了,她住的是上房,房间很大,且沐浴的地方隔着一道屏风,倒也不耽误沐浴。
她沐浴过后,觉得身上那股阴冷的潮湿感终于消散了大半,便打算叫人换了热水,让江随舟洗漱,但他却说不必了,容易引人生疑,便径直走向了屏风后。
杜嘉柔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她灵敏的耳朵很快便听到了屏风后传来的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她只能住了嘴,毕竟总不能此刻冲进去,将他拎出来。
此刻在桌子旁,她才发觉这水声在雨声的遮掩下,竟也如此明显,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刚才沐浴时的样子,思绪又开始发散开来,想着江随舟也会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吗?
她轻摇了头,想要将这些胡思乱想都踢出脑中,越发觉得头还是有些痛了,也许自己还是被风吹到了,因而有些迷糊了。
幸好这水声并未持续太久,江随舟很快就穿着有些单薄的寝衣,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只是或许是洗得太过迅速,他寝衣上的带子只是凌乱地随意系了一下,因此杜嘉柔看向他时,不由自主地看到了那结实的胸膛,以及若有若无的劲瘦的腰肢。
当熄灭屋里的烛火,所有的一切都归于黑暗时,两人像上次那般躺在床的左右两侧,仍旧是分出了楚河汉界,一切都很安静,屋内只能听到窗外传来的雨声。
虽然杜嘉柔在此之前有些漫无边际的想法,可她还是有些累了的,加上头又有些痛,不知不觉间,她还是慢慢陷入了沉睡,不过这次她倒是并未乱动,没有越过那道界线。
雨声盖过了少年的心跳声,江随舟卸下了那平静的伪装,见她沉睡,终于忍不住翻了个身,往杜嘉柔那边的方向看去,明明是一片黑暗,他却兀自在心中描绘出了她的眉目。
可只是望着,却无异于饮鸩止渴,他看着看着还是不自觉地伸出了手,想要触摸那时常魂牵梦萦的人,却在即将越过那条界线时,停住了,而后收回了手,就只是这么静静地望着她的轮廓。
他明白她心底的伤痛,知她并非心如铁石,只不过前世的记忆太过惨烈深刻,她需要时间,以及永不背叛的爱,这所有的一切,他都会给她,也会等她。
夜里,杜嘉柔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中,她觉得自己很累很冷,可却不知去哪里,她还听到了许多人的声音在呼唤她,她回答了他们,却没有得到回音,她只能在迷雾中奔跑,无助又害怕。
不知走了多久,她见到了一只玄猫,它通体黑色,同样在迷雾中行走,却并不慌乱,仿佛是在那里专门等着她的,她不自觉地跟着那只猫,一直就这么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周围似乎逐渐清晰起来,周身似乎也并不那么冷了。
她似乎听到了那只黑猫说话,似乎说的是:阿柔……
猫怎么会说话,杜嘉柔吓了一跳,不由得睁开了眼睛,却被明亮的天光刺痛了双眼,她这才梦醒了。
耳边传来的是江随舟的声音:“阿柔,该起床了。”
杜嘉柔这才发现,自己正紧紧抱着江随舟,甚至于腿都毫不客气地搭到了他的身上,此刻脑袋枕着的早已不是自己的枕头,而是他的臂膀,所以他的话才听起来如此清晰,似乎还带了一丝的沙哑。
这场面有些尴尬,她顿了顿,却不能再将睁开的眼又闭上,只好缓慢将手脚从江随舟的身上挪回来,而后起了身,尽量不去看他,整理好衣服后,便越过身旁的人,打算下床去洗漱。
可上天似乎偏偏与她作对,就在她已经迈过他的身体,快要踩到地面时,衣服却被什么牵制住了,导致她失去平衡,眼看就要往地上跌去。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一只有力的手拦住了她,温热的触感从腰间传来,江随舟稳稳地拉住了她,而她也下意识抓住了他衣服的一角。
两人的目光在此刻交汇,周围的空气有些凝滞,杜嘉柔只好移开了目光,往那“罪魁祸首”处看去,才发现,原来是他们的衣服交缠到了一处,而自己的寝衣的一角被压在了他的身下,这才导致自己差点摔倒。
杜嘉柔的大半身体压在他的身上,又是早上,江随舟很是敏感,于是他在这沉默中,率先开了口,说道:“小心。”
听到了他的话,她这才将自己的寝衣从那被压着的一角中拉回,迅速下了床,整理好自己的寝衣,这才回身问道:“早上想吃什么?”
待她起身离开后,江随舟也坐了起来,似是随意地将寝衣往前遮了遮,而后说道:“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这话说了与没说一般,可她本来就是借此转移那焦灼的气氛,所以闻此并未再多言,只是转身离开,往那衣架的方向走去,换上了自己的衣裙。
等到洗漱好,又用完早膳后,杜家的队伍收拾齐整,又踏上了前往江南的路途,只不过,这次改换了水路,还带上了一个从未见到过的人,杜嘉柔说是认识的远房亲戚,正好顺路一起走。
杜嘉柔推开窗,从这里往外望去,能看到宽阔的河面,水天一色,她索性将早上产生的那些尴尬的情绪抛到了脑后,开始思考陶楚莺说的一切。
在上了船后,陶楚莺又告诉她一些别的事情,令人意外的是,她说要去的江南,竟和此次杜家队伍的目的地一致。
临州,是宋家的发家之地,也是母亲的故乡,那里的丝绸锦缎生意十分兴旺,杜嘉柔的外祖父就是靠买卖布料,将宋家从一个小商贩逐渐变成富甲一方的商贾的。
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居于最下,因此父亲与母亲的婚姻一直遭到那些世家的诟病,可他们又分外眼红母亲所带来的财富,单纯的地位高并不能让他们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还是要有金钱的加持才可以。
她看着有些雾气的江面,不禁有些担心,前世杜家遭殃,在这之后的不多时,自己也遭了毒手,那与杜家息息相关的宋家的结局又是怎样的呢?会不会朝中有人,也已经暗自将手伸向了宋家?
“小姐,喝点热茶吧。”轻荷推门进来,见杜嘉柔望着窗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
“嗯。”杜嘉柔回道,而后将目光收回,接过了轻荷手里的茶,喝了一口。
轻荷又说道:“昨日我还十分担忧,这离开上京,本就水土不服,又天凉有雨,这样的天气,易染上风寒,幸而今日看起来小姐无碍。”
杜嘉柔听见这话,却没由来地有些心虚,看那衣服缠结的样子,怕是昨夜一直抱着江随舟,回想起来,他身上倒是很温暖,这样确实不容易着凉。
然而这些是不能说与轻荷听的,她只好回道:“应当是昨夜窗子关紧了,被子也盖的严实。”
轻荷并未再次纠结,转身离开了,杜嘉柔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打算将窗子关上,毕竟现下天气还未完全晴朗,还是有断断续续的风从窗外吹来。
就在她伸手想要关上那扇窗时,一个身影却以极快的速度跃了进来,杜嘉柔并未露出任何惊异的神情,她习惯了江随舟这来去无定的行踪,还是继续关上了窗,随后起身将屋内的门闩落下,这才又坐回了位子。
江随舟十分不见外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一口才说道:“已经都看过了,没什么可疑的人。”
杜嘉柔听见他的话,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想到了刚才的所思所想,忽然想到前世那些自己不知道的,或许江随舟知道,毕竟怎么算,他应当也比自己死得晚些吧,边开口问道:“江随舟,前世我死后,宋家怎么样了?”
他的手顿住了,抬眼往她那里看去,而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低垂下了眼:“我也不知,或许是重生的影响,前世的种种,我有些记不太清了。”
虽然他这么说着,耳边响起的却是马蹄踢踏声,还有阵阵厮杀声,那些痛苦的回忆开始在他的脑中蔓延开来,他的手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杜嘉柔见他如此说,神情却并不轻松,立刻想到了前世死,舒国已经隐隐有了乱世的征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或许于他来说,也是许多的痛苦回忆叠加。
她将他手中的杯子接了过来,放在了桌上,而后说道:“我不问了,都过去了。”
江随舟却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有些温凉的手背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仿佛是个虔诚的信徒一般,杜嘉柔不知为何,并未抽回,只是任由他贴着。
命运的回线,终于还是不知不觉间,将他们紧紧交织到了一起,就连痛苦,都在此刻仿佛同感同受了一般。
也许短暂的相依,也能带来些许温暖,杜嘉柔在这片刻的放纵中,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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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世说新语·言语》
江随舟:又幸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