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好人老攻有两副面孔

　　林晚声那破罐子破摔的劲儿来得快，去得也快。

　　一顿饭的功夫，话题从控诉顾沉舟的脸皮厚度，一路歪到他新开的清吧最近调出了款特好喝的酒，再到某个当红男明星的离谱八卦。

　　温言那颗悬着的心，就在这毫无重点的东拉西扯里，一点点落回了原处。

　　午饭是裴宴做的，三菜一汤，家常又精致。

　　林晚声吃得赞不绝口，直呼“裴总这手艺不开餐馆可惜了”，还拍着胸脯保证下次一定带顾沉舟过来“拜师学艺”。

　　饭后，林晚声摸着肚子，心满意足地在玄关换鞋。

　　“走了走了。”他摆摆手，脸上带着吃饱喝足后特有的懒散，又像是想起什么，弯腰从随手丢在玄关柜上的那个印着网红奶茶店logo的纸袋里，掏摸出一个巴掌大的、扁平的长方形硬纸盒，塞进温言手里。

　　“喏，差点忘了。”他语气随意得像在递一张纸巾，“昨天那酒店送的赠品，新的，没拆封，你和裴总无聊了可以玩玩。”

　　温言低头一看，盒子是纯黑色的，触感细腻，正面只压印着一行烫金的、花体字母，看不出具体是什么牌子，但莫名透着点低调的奢靡感。

　　“酒店还送这个？”温言有点意外，顺手捏了捏盒子边缘，硬硬的纸板。

　　“谁知道呢。”林晚声耸耸肩，拉开了大门，“兴许是看我订的是豪华套房？管他呢，白送的，拿着呗，走了啊言言。”

　　门“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林晚声风风火火的身影。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午后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的暖意，还有厨房隐约传来的水流声——裴宴在收拾碗筷。

　　温言低头，又看了看手里这个沉甸甸的黑色纸盒。

　　酒店赠品扑克牌？

　　林晚声订的那种情侣主题酒店送的扑克牌，真的只是普通的扑克牌吗？

　　一个微妙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带着点隐秘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探究欲。

　　他捏着盒子边缘，走到客厅沙发坐下。

　　盒子封口处贴着一条薄薄的银色封签，轻轻一撕就开了。

　　里面果然是一副崭新的扑克牌，深蓝色的硬质卡面，边缘烫着细密的金边，触感冰凉而厚实。

　　温言抽出一张，翻到正面。

　　【规则卡】

　　1.双方通过猜拳决定谁先抽卡；
　　2.每人轮流摸五张卡片，由猜拳赢方A先出牌；
　　3.A出牌，B完成牌面指令；若完成则B出牌，A完成指令，本轮结束抽卡下一轮；
　　4.若对方拒绝完成牌面指令，则从对方手牌盲抽张必须完成纸面指令。以此类推进行游戏，玩前部分道具提前自备（详看卡片）
　　5.卡片组成：48款内容共48张，6款功能卡+1张规则卡。

　　温言：“。”果然不是什么正经牌。

　　他像做贼一样飞快地瞥了一眼厨房的方向——水声还在哗哗响着，裴宴背对着客厅，高大的身影隔着磨砂玻璃门，影影绰绰。

　　他屏住呼吸，飞快地拨弄开那叠厚实的卡牌，一张又一张，深蓝色的底，刺眼的银色花体字，如同一个个精心设计的、直白到令人窒息的指令，争先恐后地撞入他的眼帘。

　　“Kiss. Anywhere you dare.”
　　“Describe your most secret fantasy. In detail.”
　　“Whisper a command. Obey it.”
　　“Blindfold me.”
　　“Tie my hands.”
　　……

　　每一张牌面，都像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温言手指蜷缩，心跳如擂鼓。

　　太会玩了吧！

　　温言感觉自己像个不小心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傻子，慌乱地想把这叠烫手山芋塞回那个黑色的盒子里，指尖却因为慌乱和羞窘有些发软，一张牌没捏稳，从指缝间滑落，“啪”地一声轻响，掉在光洁的茶几玻璃面上。

　　牌面朝上。

　　深蓝底色上，银色的字句清晰无比。
　　“Wear this for me. All night.”

　　“啪嗒。”

　　厨房的水流声不知何时停了。

　　一声极轻微的、鞋子踩在柔软地毯上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温言浑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似乎都凝固了。

　　他像被施了定身咒，保持着弯腰凑近茶几、盯着那张“Wear this for me”卡牌的姿势，僵硬得如同一尊石像，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沉静的目光，穿透空气，落在了他的背上，带着无声的重量。

　　完了。

　　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在疯狂刷屏。

　　时间被拉得粘稠而漫长。

　　几秒钟？还是几分钟？

　　温言一动不敢动，耳边只剩下自己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咚咚”声。

　　沉稳的脚步声重新响起，一步步，不疾不徐，绕过沙发，最终停在温言侧前方的茶几旁。

　　温言几乎能闻到裴宴身上那股清冽干净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属于厨房洗洁精的柠檬清香。

　　他强迫自己抬起头，视线从那张罪恶的卡牌上移开，一点点向上挪。

　　入眼是裴宴垂在身侧的、骨节分明的手。

　　接着是熨帖的深灰色家居裤包裹着的修长双腿。

　　再往上……是裴宴平静无波的脸。

　　他微微垂着眼，目光正落在茶几上——落在温言面前摊开的那几张卡牌上，落在温言手里捏着的那一叠上，最后，落在了那张掉落的、写着“Wear this for me”的牌上。

　　客厅里静得可怕。

　　裴宴的视线在那张牌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他抬起眼，目光精准地捕捉到温言烧得通红的脸颊和躲闪的眼神。

　　“林晚声送的？”裴宴开口了，声音是一贯的低沉平稳，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仿佛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温言喉咙发紧，像被砂纸磨过，只能艰难地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嗯。”

　　裴宴微微颔首，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他弯下腰，动作从容不迫，伸出两根手指，拈起了那张掉落在茶几上的卡牌。

　　深蓝色的卡牌夹在他干净修长的指间，那行“Wear this for me. All night.”的银色字迹，在阳光下折射出一点刺目的光。

　　裴宴垂眸，看着牌面，又抬眼看了看温言，眼神平静得像一汪深潭。

　　“玩一玩？”他问。

　　温言猛地抬头，撞进裴宴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那里面没有戏谑，没有调侃，平静得近乎认真，仿佛真的只是在提议一个普通的消遣。

　　玩、玩一玩？用这种牌？

　　温言感觉自己快要被那目光钉在原地，呼吸都带着灼烫的温度。

　　他下意识地就想拒绝，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脑子里的警报尖锐地鸣响，混乱地交织着“快跑”和“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他艰难地发出一个气音，手指慌乱地去拢茶几上散落的卡牌，只想立刻把它们塞回那个该死的黑盒子，然后远远丢开。

　　他的指尖刚碰到一张牌冰凉的边缘，另一只手却更快地覆盖了上来。

　　不是阻止他收牌。

　　裴宴的手掌干燥而温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轻轻按住了温言的手背，阻止了他所有慌乱的动作。

　　温言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一颤，想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按住。

　　裴宴的掌心很稳，没有丝毫移动。

　　他维持着俯身的姿势，另一只空着的手，却探入了自己深灰色家居服外套的口袋里。

　　温言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只手。

　　裴宴从口袋里，慢条斯理地，拿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卡牌。

　　是一块极其柔软的、叠得方方正正的布料，颜色是某种丝绒质感的墨黑。

　　裴宴将它轻轻放在了温言慌乱拢起的、那堆深蓝色卡牌的最上方。

　　墨黑与深蓝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温言的目光凝固在那块布料上。

　　裴宴按着他手背的力道松开了，转而用指尖，轻轻捏住那墨黑布料的一个小角，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耐心和仪式感，将它缓缓地、一层层地展开。

　　那根本不是什么布料。

　　是一条睡裙。

　　极其纤细的吊带，肩带细得仿佛一扯就断。

　　裙身是那种近乎透明的薄纱，点缀着极其稀疏的、同样墨黑色的蕾丝花朵。

　　裙摆短得可怜，几乎不可能遮住什么。

　　整条裙子，在午后明亮的阳光直射下，呈现出一种欲盖弥彰的、致命的轻薄感，像一片凝聚的夜色。

　　温言死死盯着那条裙子，瞳孔因为震惊而微微放大，脸颊上的红晕瞬间褪去，又飞快地涌上更深的、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艳色。

　　裴宴低沉的声音就在他耳畔响起，气息拂过温言滚烫的耳廓，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近乎温柔的压迫感：“换上这个。”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言言，穿这个好不好？”

　　温言像是被这惊世骇俗的要求和眼前这羞耻到极致的物件彻底抽干了力气，连指尖都在细微地颤抖。

　　他猛地抬起头，撞进裴宴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里面不再是平静的深潭，而是翻滚着某种他极度熟悉的、只在床上才会出现的、足以将他吞噬的暗流。

　　“或者……”裴宴的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他微微倾身，缩短了最后一点距离，灼热的气息几乎要烙印在温言烧红的皮肤上。

　　“要不要我帮你？”

　　温言：“……”

　　裴宴，你可真是会给自己做饭吃啊。

　　幸亏裴宴不知道林晚声昨天跟顾沉舟去的是什么酒店，不然只怕会一个电话打到林晚声的手机上，请林晚声把酒店发给他。

　　“宝宝，你疼疼我？”裴宴见温言不动，耷拉下眼皮，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试图动摇温言的心志。

　　温言的心志也毫不坚定，对上裴宴的眼神，他压根就说不出来拒绝的话，最终落到裴宴耳朵里的只有一个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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