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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阿依在医院住了五天,膝盖刚消肿就嚷嚷着要回家:“这地方比鸟笼子大不了多少,连口正经糌粑都吃不上,再住下去我腿好了,嘴要馋坏了!”
从一一正忙着收拾行李,一边把抽屉里那些零碎的药盒装进口袋,一边答道:“阿依,江让已经去办出院手续了,马上就好。”
听她还是直呼江让的大名,阿依揉了揉孙女的脑袋:“十一啊,小江比你大不少,你该叫人家一声哥哥。”
从一一手上动作一顿,撇了撇嘴角:“是他自己让我叫他江让的。”
哥哥?
肉麻死了,她才叫不出口呢!
她抓起最后一件棉衣,却发现手边已经没有了多余的袋子,只好使劲儿把棉衣往已经鼓鼓囊囊的袋子里塞,结果袋子“撕啦”一声,被撑的裂开个大口子,衣服哗啦啦撒了一地。
“噗嗤——”推门进来的江让正好撞见这一幕,忍俊不禁道:“给袋子做拉伸运动呢,装不下不会再找个袋子吗?”
阿依也笑出了声,摆摆手说:“让你哥哥来收拾吧!以前有你在的时候,扎西就总这么毛手毛脚的,现在换成小江在,你倒变得跟扎西一样冒失了。”
从一一耳根发烫,蹲下去捡衣服时狠狠剜了江让一眼,江让倒是不恼,笑着摇摇头,转身去护士站要了两个新袋子。
等最后一件衣服收好,江让推着借来的轮椅进来,煞有介事地朝卓玛阿依鞠了一躬:“来吧,阿依,公主请上车!”
阿依被他逗得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哎哟,坐啥子轮椅哦!要是让村头勒人看到,还以为我腿瘸了呢!”
江让已经不由分说地把老人扶上了轮椅,笑道:“他们只会羡慕您有两个这么孝顺的'孙子',一个比一个贴心!”说着还冲从一一眨了眨眼。
从一一翻了个白眼,但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越野车底盘高,江让扶着老太太坐进后座,从一一则绕到了后备箱,把口袋一个个放进去,等她归置好行李,打算坐进后排时,阿依却拉着车门不让了:“去前头坐着。”
“我坐后面好照顾您。”
“用不着!”阿依故意板起脸:“去给你哥哥指路。”
“他有导航...”从一一话没说完,后头的出租车就不耐烦地按起了喇叭。
江让从车窗探出头:“上车呀。”
从一一撇撇嘴,不情不愿地钻进副驾。
达瓦卓玛从后视镜里看着江让专注开车的侧脸,再看看自己的孙女,心里暖融融的。
车子驶出医院,江让从扶手箱摸出墨镜戴上,六月的天,窗外竟飘起了细碎的雪花,从一一偷偷打量他轻松把着方向盘的样子,暗下决心要早点考下驾照。
“这车是租的?”她问。
江让嗯了一声,没辆车实在是不方便。
阿依巴拉着车座凑到两人之间说到:“你不是要学开车吗?让你哥哥教你。”
听到阿依的话,江让勾了勾嘴角:“哟,想考驾照了?”
从一一选择性的听不见,小脸儿一扭,不再说话。
县医院到兰卡村不过个把小时车程,安顿好阿依后,两个人就开始打扫起卫生,灶膛里的牛粪火噼啪作响,从一一正踮脚擦柜顶的灰,江让则在拖地,放在饭桌上的手机叮铃铃的响,江让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央吉。”
她擦了擦手,接通电话。
“十一,少了两头牛,我怀疑是昨天收漏了。”
“去找了吗?”
“哎~我爸和我妈,又吵架了,你先去山上看看,是两头小牛犊子,我怕被狼吃了。”
“行,知道了。”
她探出脑袋看了看天气,早上飘了几粒雪花,这会儿虽然已经停了,但天色仍旧灰蒙蒙的,估计还得下:“我去趟山上。”
“去干嘛?”
“少了两头牛,央吉担心是被狼吃了。”
“狼?你跟央吉一起去?”
“他爸妈吵架了。”
“你一个人?”
“嗯。”
“等着,”江让转身:“我去换件衣裳。”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从一一已经牵出了珍珠和贝母:“我骑珍珠,你骑贝母。”
“贝母?”江让抚摸着枣红马油亮的鬃毛,笑道:“你取的名字?”骑了枣红马这么多次,还是刚知道它名字。
她没有回答,只是扣上帽子翻身上马:“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朝山上去,灰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像一块浸饱了水的旧棉絮,沉甸甸地悬在头顶,远处的山峦隐没在雾气里,只剩下模糊的轮廓,潮湿的风贴着山坡爬上来,裹挟着泥土和枯草的气息,偶尔夹杂着几滴冰凉的雨点,仿佛在试探着什么。
快到山顶时,寒风骤起,卷着细碎的雪粒打在脸上。
她一路搜寻着痕迹,终于在一块儿石头附近发现了血迹:“要真是被吃了,这附近应该还有骨头。”
“还真有狼啊。”江让感叹一句。
“我再找找。”她的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
就在这时,江让的肚子突然“咕噜”一声,发出抗议。
冷风一吹,早上那口冷包子顿时在胃里兴风作浪,他夹紧腿,故作镇定:“我去方便一下。”
从一一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江让却浑不在意,大老爷们儿,谁还没个狼狈时刻?
她沿着石块儿附近搜寻,头上的针织覆面早被洗得呲了毛,扎得脸颊发痒,见江让走远,她一把扯下面罩,让山风拂过闷红的脸。
而江让,刚绕到山背面,裤子还没解,就猛地想起没带纸。
他骂了句脏话,扭头就往回跑,远远儿瞧见石块旁的身影,张口要喊:“十......”
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风掀起少女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
从一一?!
江让如遭雷劈。
她怎么会在这儿?
他机械式地左右张望,可山坡上除了埋头吃草的珍珠和贝母,哪儿还有第三个人?
十一?从一一?
所以......一直以来都是他误会了?
那小子……竟然就是从一一?!
难怪她刚才用看垃圾的眼神瞪自己……
妈的!
江让真想扇自己一耳光!
肠子绞得更凶了,可他现在宁可憋到爆炸,也绝不敢再问她要纸!
珍珠嚼着草踱步过来,歪头打量他扭曲的表情,突然灵性地转身,把背包拱到他眼前。
江让颤抖着手拉开拉链,一小包卫生纸正安静地躺在夹层里,宛如神谕。
“好兄弟!”他热泪盈眶地揉搓马脖子:“下辈子我当马你当人……”
远处传来贝母不耐烦的响鼻,江让夹着腿狂奔向草丛,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
等解决完人生危机,他得先找棵树撞一撞!
毕竟他不仅没认出她,还把她当成了男孩儿,更致命的是,他竟然在她面前......
她现在一定嫌弃死自己了!
“男孩子也得爱干净些,洗澡的时候顺手搓了多好。”
“这东西可是男人的加油站!”
“哥教你打水漂,男人不会这个可不行。”
难怪不论自己是带她抓泥鳅还是打水漂,她都没个反应,女孩儿怎么可能会喜欢这些嘛!
江让疯狂复盘自己过去的“作死行为”!
“轰隆——”远处闷雷炸响,江让的脑内小剧场也被劈得外焦里嫩。
珍珠忽然打了个响鼻,从一一回头,看见江让同手同脚地从草丛里挪出来,脸色青白交错,活像生吞了只活蚂蚱。
“解决了?”她故意压低嗓音,装作不经意的问到。
江让一个激灵,差点左脚绊右脚:“解...不是,我是说我...我...我...”
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冰凉的雨点砸在江让发烫的耳根上,虽然很尴尬,但他还是一个箭步冲过去抓起雨衣,手忙脚乱往从一一头上罩。
“哗啦!”
由于用力过猛,整个雨衣像麻袋般套住了少女的脑袋。
世界安静了。
从一一在雨衣里闷闷出声:“……江让。”
“诶~”
“你是想闷死我吗?”
珍珠在一旁喷了个幸灾乐祸的鼻息,江让绝望地想:现在申请被雷劈死还来得及吗?
“不是...我...”他自认能说会道,可现在看过了覆面之下的那张脸,好像突然就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支支吾吾的。
从一一掀开他的手,独自整理雨衣:“包里还有一个,给你的。”
瞧他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从一一蹙了蹙眉:“穿上呀。”
“哦,”他这才回过神来从珍珠背上的包里掏出那件雨衣。
从一一有所预备,所以穿的本就是雨靴,反倒是江让,穿的是一双运动鞋,踩在松软的草地上很快就被浸湿。
他望着从一一的背影,想起那个在赛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女,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出现在这里,他很想问一问,可就在开口的前一秒,他突然意识到她为什么会整天戴着个覆面,又极其的排斥自己住进她家了。
她因为网络上的谣言离开了赛场,上次在村委那些村民也拿她的事儿当做谈资,她的日子恐怕并不好过,所以才会天天的戴个面罩,一来不想被人看清或是拍到,传到网络上变成“前世界冠军回乡放牛”这样的话题,二来因为自己的到来,恐怕又会被摄影机捕捉到,掀起风浪。
并且自己为了洗白和Lydia的那些对话都被她听到了,她恐怕还担心自己会拿她当话题炒作,所以在家都不敢摘覆面。
想到这些,江让懊恼的直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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