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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销(4)
肯定是保安来了!
我和左右顿时警觉起来。
左右随手拿起一沓文件,交给我一份,我们装模作样地坐在蓝蝴蝶的对面,左右还从笔架上挑了只笔,在文件的背面划呀划的。
来的却是何大师!
“我们在向蓝总汇报工作哩!”左右说。
“蓝总找我们谈心哩!”我说。
“哈哈,都别装了!”何大师说,脸上并没有传说中的怒气冲天。
我和左右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蓝蝴蝶呢,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像是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
“这样吧,便宜你们了!给你们自由,你们可以走了!”何大师说。
嗬!太阳从西边出来啦?蓝蝴蝶居然肯放我们走?
我和左右大眼瞪小眼,不知蓝蝴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的两万一呢?”左右急不可耐地问。
“对啊,我们的钱呢?”我也跟着问。
“钱和自由,只能二者选一!”蓝蝴蝶发话了。
“要么马上滚,要么呆在这儿好好干!”何大师杀气腾腾地说。
我们肯定选择走,鬼才相信蓝蝴蝶的发财梦哩!
蓝蝴蝶拿出早准备好的两张表格,说让我们在上面签个字。
我接过一看,是“永不报警承诺书”!
这也太可笑了!只要出了这个门,不报警才怪哩。
细细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承诺书上写明,如果选择报警,公司的保安部会不惜一切代价,专门负责追杀,追杀不到本人就追杀家人,一切后果自负!
为了能出这扇门,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得爬过去或者趟过去!我们逐一在上面签了字,还按了红手印!
“要是敢报警,就算跑到爪哇国,也能把你们抓回来!我们的弟兄遍四海,想清楚点。别忘了,你们还有身份证在公司,你们的身份证经过了我们的骗证,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何大师说。
我们连连答应不敢。
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由,左右却坚持两者都要!
蓝蝴蝶又向何大师眨了眨眼睛。
何大师会意,赶忙拔了个电话:
“喂,这儿有个人摘了水里的星星,还想要天上的月亮!你们快过来修理一下!”何大师恶狠狠地说。
左右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打落门牙的惨状历历在目,他实在不想再丢掉剩下的两颗门牙了,一个劲地说:
“算了吧,我也和林哥一起走!”
“这就对了,记住了,不要报警噢!”何大师说。
“不敢不敢不敢不敢!”左右说。
“把你的记者证交出来!”蓝蝴蝶把目光对准了我。
我只好把那张破卡片交给了她。
命运惊天大逆转,原来居然是因为这个!这皱巴巴的灰不溜秋的小卡片,居然能救我!
哎,这蝴蝶也太没有常识了!那张破记者证早就作废了,就算不作废,我也早就不是S市的记者了。
做多了亏心事,总怕鬼敲门,他们也太杯弓蛇影了吧!
“滚!”何大师大声怒吼。
得到命令,我们两个就要往门外冲。
“慢!”蓝蝴蝶说。
我们赶忙停住。
“送你们一程,坐我的车去市区!”蓝蝴蝶说。
我就猜想哩,这只蝴蝶哪敢让我俩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他不怕我们串联其他兄弟策反,也得谨防其他人效仿啊!
随后,蓝蝴蝶又拔了个电话。
一分钟后,两个保安应声而到。
“你们两个谁先走?”蓝蝴蝶狡黠的眼光扫来扫去。
“你和我一起去!”蓝蝴蝶转身对何大师说。
什么?就两个人,还要分批遣送?我吃了一惊。
我和左右互相推让。
“你先走吧。”蓝蝴蝶对左右说。
左右一蹦老高,那神情,就像是蓝蝴蝶让他去喝喜酒!
“我先去拿行李!”左右高兴地说。
“不许拿,马上走!”蓝蝴蝶厉声喝道。
左右只好两手空空地跟着蓝蝴蝶走。
“你负责看管他,别让他跑了!”临走前,何大师恶狠狠地指着我,对那两个保安说。
我想,到市区一个来回,至少也得三个小时,估计我今天晚上是走不成了!
哎,到时再说吧,我想有“记者”这个闪光的身份护着,这只蝴蝶应该不敢耍赖,就由着她了。
我见时间充裕,向两位门神提出回宿舍取行李,被两个家伙粗暴地否决了。
我百无聊奈地坐在蓝蝴蝶的太师椅上,专等蓝蝴蝶的车回来。
三个小时啊,就在这房里呆着,咋过啊?
哪知,才过了十分钟,蓝蝴蝶的车就开回来了!
“走吧!”蓝蝴蝶冷冰冰地对我说。
“这么快啊,你们把左右扔哪里了啊?”我一上车就大喊大叫。
“别废话,能放你走,就是祖上积了德了!”何大师大声喝叫。
蓝蝴蝶呢,气鼓鼓地,一言不发,就像一只死□□。
我心里忐忑不安,在这月黑风高之夜,真害怕遭遇不测!
五分钟后,车子来到一片僻静的树林,我也被扔下了。
还好,没有出现最坏的结果。
果然,在一棵大椰子树下,我发现了正在瑟瑟发抖的左右!
蓝蝴蝶的车子一溜烟跑了!
左右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快报警啊!”
“放狼烟啊?手机都没,拿什么报警?”我说。
是啊,我们非但没有手机,而且身上一分钱也没有!
一阵冷风吹来,我和左右冻得直哆嗦。
我们不敢睡,一是怕睡着了被冻死,二是怕蒙面歹徒,尽管我们不名一文,但是还是有些心悸的。
就这样坐着,直到天明。
天刚蒙蒙亮,我们就开始赶路。
一辆出租车从身边经过,左右挥了挥手,出租车停了。
司机用冰冷的眼光把我俩上下打量个遍,然后猛地一踩油门,刷地飞走了!
路上我们拦了不下十辆出租车,其中只有两辆减了速,有三辆停了车,还和司机说了话,有六辆居然加了速!
实在无计可施,我们只有动用人类最原始的交通工具——步行,像蜗牛一样,不断地往前爬。
一辆公交车经过,一看到“公交”二字,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左右拉着我,快步跑到前面的站台。
晚了零点一秒,公交开走了!
走了半个小时,又遇到一辆,而且我们就在站台。
司机用满腹狐疑的眼光望了望,猛地一踩油门,开走了!
左右还在后面不停地追。
我倒不追,追也是白费力气,司机把我们当流浪汉了!
左右不甘心,沿路见站台就歇,见人就借钱。
“钱包掉了,就借一块钱,坐公交!”左右可怜兮兮地说。
“神经病!”一个男子说。
“快滚开点”一个女子说。
“坐公交要十块哩,这里是郊区!”一个好心的大妈说。
过了一站,左右的话变成了:
“借一块钱,打个电话报个警!”
“神经病!”一个男子说。
“快滚开点!”一个女子说。
“报警是免费的哩,你这是骗谁啊!”一个好心的大爷说。
“叔叔,用手机就可以报警!”一个孩子说。
“我手机掉了!”左右说。
“想拿我的手机跑?没门!”一个抱着小孩的中年妇女说。
困了,坐一阵,饿了,忍一忍,渴了,喝一口山泉。
终于,在接近中午时分,我和左右来到了市区。
“饿了,咋办?”左右问我。
“先去海吃一顿!”我说。
我们两个有气无力地坐在了路边的一张小椅上。
老板四十来岁,皮肤黑黑的,古铜色的脸庞写满苍桑,一看就知道是个下岗工人,只要有客,眼睛也不抬,专心致志地煮他的粉。
两碗热气腾腾的桂林米粉端上了桌。
我们俩狼吞虎咽,三下五去二,连汤带汁,喝了个精光。
“再来一碗!”左右说。
很快,我们面前又多了两碗米粉。
很快,两碗米粉又喝了个底朝天。
然后,我们两个大眼瞪小眼,不约而同地抬头望了望天。
“先生,请买单!”老板头也不抬,小心翼翼地说。
左右煞有介事地摸了摸口袋,然后双手一摊:
“没有!”
老板把目光投向了我。
这才发现他面前坐着两个流浪汉。
“有没有手机?请借手机一用!”我说。
“干什么?”他问。
“报警!”我说。
“没有!”他说。
“真没有?”我问。
“真没有啊!兄弟,做我们这行的,不用坐班不用开会的,用手机做什么?浪费钱!”他说。
“我们被传销的骗了!”见对方也是个货真价实的无产阶级,左右像遇到了知己,坦诚地说。
“真的?”对方问。
“真的!”我俩同时说。
这时,对方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认真地望了望我们,见我们戴着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确定我们不像是骗子后,大方地从油兮兮的口袋里摸出十块钱:
“对不起,家里还有两个上大学的娃,再多我也没有了,快快拿去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吧!”
世上还是有好人呐!这是我来深圳第一次遇到的第一个好人!
我和左右千恩万谢,捏着十块钱飞快地跑开了。
走到电话亭,正要打报警电话,这才发现我们还在蓝蝴蝶的势力范围之内,弄不好又会被抓回去,或者打个脸青鼻肿。
我对左右说,先别报警,还是走远点再说吧。
接下来,我们不约而同地想起给家人打电话。
给家人打电话,多温馨的字眼!只是,我该把电话打给谁呢?郑艳丽?她才不会给我寄半个铜板哩,这女人原则分明,只进不出,告诉她只会让她幸灾乐祸。给我妈电话,我又怕她担心!
左右呢,也拿不定主意。
“大学学费还没还清哩,我妈要是知道,准会担心死了!”左右说。
“不打电话了,我们还是先去找份工作吧!”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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