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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艺争魁终得胜,荣耀盈身情更浓
暮色里的蜡丸在掌心融成半透明薄片,陆锦将工尺谱残片凑近灯笼。
谱上朱砂点染的宫商角徵羽,竟与梵文密信背面的凤凰缺目遥相呼应。
她捏了捏腰间暗袋里冰蚕茧微凉的触感,檐角铜铃突然被夜风撞响。
"陆姑娘!"赵伙计抱着青布包袱从月洞门冲进来,额头热汗在灯笼下泛着光,"暹罗商队最后两筐冰蚕丝,全让我截下来了!"
绣房里蒸腾的艾草香里混着丝帛焦味,苏绣娘正将金线放在烛火上烤。
陆锦望着自己绷架上残缺的凤尾,忽然抓起剪子挑开织锦背面暗纹。
前日捡到的梵文纸条滑落在地,那些曲折笔画竟与工尺谱的顿挫转折重叠成凤翎纹样。
三更梆子响过第二遍时,陆锦被冰蚕丝勒出血痕的指尖突然顿住。
绷架上沉睡的凤凰睁开半边金瞳,梵文经咒化作翎毛暗纹,缺失的左眼正对着西厢房方向——那是茅文轩每夜咳嗽声传来的方位。
决赛当日,秦淮河飘着牛毛细雨。
陆锦展开绣品那刻,观赛席间的私语声如滚水泼进热油。
苏绣娘的百鸟朝凤图铺满整面影壁,孔雀尾羽缀着南海珍珠;而陆锦的《涅槃》不过三尺见方,冰蚕丝在雨中泛着月白光晕,凤凰左目空洞处悬着半枚银针。
"这算什么?
残次品也敢登大雅之堂?"穿遍地金襦裙的贵女摇着缂丝团扇嗤笑。
陆锦抚过凤凰缺失的眼瞳,恍惚又听见茅文轩咳着血还在替她译梵文:"《大悲咒》第七转的'阿逝孕',译作汉话便是破而后立..."她突然将绣绷浸入青瓷盆,围观人群发出惊呼。
冰蚕丝遇水霎时流转七彩光晕,缺失的凤目处浮出暗金色梵文。
张管家举着西洋放大镜凑近时,胡子险些扫到绣面:"这、这是失传的盘金打籽乱针三叠绣!"
"凤凰浴火,自当以水为鉴。"陆锦抖开湿淋淋的绣品,雨珠从凤尾十三根异色翎毛滚落,在青石板上汇成工尺谱的纹路。
某个蒙着面纱的绣娘突然打翻胭脂盒,朱砂色溅上《涅槃》的瞬间,凤凰左目突然睁开——原是藏着犀角粉的银针遇朱砂显了形。
评审席传来茶盏碎裂声,白须老者颤巍巍起身:"老朽四十年前在灵谷寺见过这种水影显形绣,没想到..."他话音未落,苏绣娘突然尖叫着去扯自己绣品上的珍珠,那些珠子遇雨竟褪成鱼目颜色。
陆锦望着沸腾的人群,指尖无意识摩挲袖中残留的蜡丸。
昨夜剖开油纸伞竹节发现的半片犀角,此刻正烫着她腕间跳动的血脉。
当张管家捧来鎏金匾额时,她恍惚听见赵伙计在人群里喊:"文轩兄今早吐的帕子上..."
暮色里的红灯笼次第亮起,陆锦抱着冰蚕丝锦盒穿过庆功宴的喧嚣。
更夫敲响初更梆子时,她突然驻足在挂着"仁济堂"匾额的回春堂门前。
二楼某扇窗棂透出暖黄烛光,窗纸上晃动的剪影正剧烈起伏,像极了风雨中挣扎的凤凰尾羽。
暮色中的回春堂药香袅袅,陆锦腕间的犀角片随着心跳突突发烫。
二楼木窗忽地被推开半掌宽的缝,茅文轩苍白的指节扣在窗棂上,指腹还沾着未干的墨迹——那抹黛青正是她昨日用来描绣稿的松烟墨。
"文轩兄!"陆锦提着裙摆就要往台阶上跑,却被端着药罐的小学徒拦住。
紫砂罐里翻涌的苦香中混着铁锈味,她盯着罐口浮着的暗红血沫,突然想起赵伙计那句没说完的话。
楼上传来茶盏坠地的脆响,紧接着是布料撕裂声。
陆锦攥紧锦盒转身冲进雨幕时,听见茅文轩沙哑的喊声穿透雨帘:"阿锦...你的凤凰..."
青瓷枕滚落床脚,茅文轩扯断的脉枕红线还缠在腕间。
他抓着床柱想要起身,喉间腥甜却比昨夜更甚。
药童慌忙按住他单薄的肩:"公子使不得!
大夫说这七日都要静养..."
"她绣了十三夜..."茅文轩盯着掌心咳出的血珠,那抹猩红竟与陆锦挑灯时灼伤的手指重叠。
昨夜替她译到《大悲咒》第七转时,冰裂纹窗纸外晃动的灯笼,将少女伏案绣凤翎的身影拓成朱砂色的剪影。
药童突然"咦"了一声,从脚踏处捡起半片犀角:"这物件沾了公子咳的血,怎会透出梵文?"烛光跃动间,血珠顺着经咒凹痕蜿蜒,在床帐投下振翅欲飞的光影。
此刻的绣坊门前,张管家手中的西洋放大镜折射着七彩光晕。
陆锦的《涅槃》悬在朱漆影壁上,雨丝划过凤凰金瞳时,竟有梵唱自绣品深处隐隐传来。
"这银针藏得妙啊!"白须评委的茶盏泼湿了前襟,"遇朱砂显形的是犀角粉,遇水流转的是冰蚕丝浸过柘浆,更妙的是..."他颤巍巍指向青石板,雨珠汇成的工尺谱正与灵谷寺晨钟暮鼓相应和。
陆锦接过鎏金匾额时,指尖抚过"天下第一绣"的阴刻纹路。
昨夜剖开油纸伞发现的半片犀角突然在袖中发烫——那伞骨竹节里除了梵文密信,还藏着半张仁济堂的药方。
(情感升华)
庆功宴的爆竹炸响第三声时,陆锦抱着锦盒撞开了回春堂的雕花门。
二楼地板上散落着染血的宣纸,墨迹晕开的《涅槃》题诗还差最后半联。
茅文轩倚在缠枝铜灯旁,苍白的脸被烛火镀上暖色。
"他们说凤凰的眼睛..."他未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袖口滑落的帕子浸着新鲜血渍。
陆锦突然抓起案头银剪挑开帕角,夹层里赫然露出半片工尺谱——与她藏在蜡丸里的残片严丝合缝。
窗外更夫敲响二更梆子,陆锦将染血的犀角片按在茅文轩掌心:"你替我译经咒那夜,是不是发现了..."话音未落,楼下突然传来赵伙计的喊声,带着金陵城潮湿的夜气撞进室内。
"陆姑娘!
暹罗商队遭劫了!"赵伙计蓑衣上的雨水在青砖地汇成溪流,"最后两船冰蚕丝,全沉在了燕子矶!"他身后,张管家捧着账本的手微微发抖,页脚盖着的官印还沾着胭脂色。
陆锦望着灯下交叠的工尺谱,突然想起苏绣娘扯落珍珠时诡异的笑。
她转身为茅文轩掖被角的瞬间,瞥见窗外闪过遍地金襦裙的衣角——正是白日嗤笑她绣品的贵女装扮。
"明日我去灵谷寺求个平安符。"陆锦将染血的帕子藏进袖中,笑得像她第一次学盘金绣时那般明媚。
檐角铜铃在夜风中轻晃,没人看见她抚过锦盒底层的指尖,正摩挲着半枚带倒刺的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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