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衔玉而诞贾宝玉
三春之季,孟夏之初。
京城,青莲巷,林宅。
自赵夫人周年祭过水陆,林海便换了素服,在鹤鸣书院附学,寻常和堂的举人一道考课,裴娆等讲学她也挑着听,兼讲学起来,图一个温故知新,教学相长的意思,自觉很有些进益。
不过,想着提前进京参加些诗会文会,结交几个文友诗友的,也好知晓京城文风变换,打探一二有可能成为的考官的几位大人的文风喜好,若是鸿运当头,能投了考官的好自然最好——主考官不用想,但是同考官还是有希望的。
便是不能也无妨,在京中扬一扬才名,不说混个才子的名头,让人知道是个有真材实料的就行,名次上也能占些便宜,最起码不被人轻易压下去了。
自来科举考试,在条件相差不大的时候,考官就喜欢点名气大的那个,这样考生更不容易闹事,若是个平时名不见经传的,就得谨慎些了,少不得有人落榜举子闹事。
一个不小心闹大了,整一个科举舞弊案出来,考官本人的仕途肯定没了,小命也不好说……
虽然可以把试卷贴出去,但文章这样的东西,原就是各有各的道理的事,要不都说文无第一呢?然而,这样的事情只要沾上就是说不清了。
退一步来说,哪怕最后查清楚了没有舞弊,名声也坏了,且闹出这样的事端来少不得吃挂落,一个无能少不了,都被盖章无能了,还能有什么仕途可言?
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所以,童试且罢,到了乡试、会试,扮猪吃老虎基本上是不存在的。
因此,不及等林璟正式入了学,布政使司刚发了布告,林海便去报了名字办好行文,偕贾敏往京中去了,如今已在京中住了小二月了,还抽空去给林桓等报喜——比林璟的信到的还快,
才饯了花神,便见有报喜的女人丫鬟、媳婿小厮从宁荣街来,领头的便是贾父陪房赖爹爹的儿子,如今荣国府的大管家赖大,道是府上二太太弄瓦之喜,来给四舅老爷家送红鸡蛋的。
四舅老爷,也就是林海的正夫,林妹妹的“生母”,未来不知道是不是生父但肯定叫父亲的贾敏。
他是先荣国公贾代善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男儿——之所以称为“四舅老爷”,而不是“大舅老爷”却是因着与东边宁国府贾代化的三个男儿一道排序齿了。
贾代化膝下二子三男,长子贾敷长到八九岁就夭了,次子贾敬袭了世爵二等将军,她是个会读书的,由科甲出仕,正儿八经的乙卯科二甲进士,又选了庶吉士,现在兵部当个郎中,可谓仕途顺利,只有一事引以为憾,年已半百而膝下空虚,独有一男贾珍,招赘生了个男儿,唤做蓉哥儿。
贾敬也死了心,儿妇去了后,只把贾珍发嫁了,这嫁的人林璟倒也熟悉,就是她上辈子看过的《红楼梦》中贾珍的续弦、尤二姐和尤三姐异父异母的姐姐,珍大奶奶尤氏。
这位尤大姐的日子可比珍大奶奶强多了,虽然富贵不及宁府,但也是正经科甲出身,原中了举,又靠着贾敬这个婆婆教导,中了进士,虽是三甲同进士,也没能过馆选,但架不住有个好婆婆,得了好差使,带着贾珍到任上去了。
至于贾敬曾经百般期待的长孙贾蓉,因是男儿很不得她老人家意,只跟着祖父过活,不过到底是宁府唯一的孙辈,亏待是再没有的。
至于三个在《红楼梦》里没有名字的男儿,也都嫁了好人家,毕竟兄弟是个道士,袭爵的是侄子,而且这个侄子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和一母同胞的姊妹袭爵,而且显见贾敬的仕途会是坦途的境遇可谓截然不同……虽然他们嫁人的时候贾敬也还没袭爵,但是这样的大族人家,联姻可不是为了嫁出去的男儿泼出去的水。
这是亲姐姐,贾敏又一贯亲近娘家少不得招了赖大家的来细问。
“请舅老爷安。”
老太爷最疼爱的男儿,打小金尊玉贵,嫁的也是侯府,虽说今已没了爵位,大门上挂的也从“敕造睢宁侯府”换成了“林宅”,但御赐的宅邸没收回,只改了不合制的,仍给林家人住着就可见皇恩浩荡了,舅娘又是个有能为的——荣国府上下哪个不知道若不是为着守孝,林海这位四舅娘早几年就高中了,如今也不过差一场殿试罢了。
远的不提,只看府上两位太太和东府敬太太的差别,都晓得这科举入仕的就是了不起,借赖大家的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贾敏跟前拿大,低眉顺目地进了花厅,满面堆笑着上前请安。
贾敏赐了座,先问了父亲、姐姐安好,又问侄男如何。
赖大家的很推辞一番,方在青花缠枝西番莲纹绣墩上小心坐了半边,满口笑道:“好叫舅老爷知晓,二太太的哥儿,才落草,嘴里含着块雀卵大的美玉,老太爷便给五哥儿起了个乳名,叫宝玉。”
听得贾敏柳眉倒竖,张口欲斥赖大家胡言乱语,他虽没养过孩子,但刚出生的婴儿才多大点他又不是没见过,雀卵大的玉哪里能塞嘴里?
只是想到赖大家的是贾父陪嫁赖翁翁的儿婿,顾着老父的颜面,贾敏话都到了嘴边,一转又咽了回去,只合计着侄儿洗三的时候回娘家,届时再与父亲分说不迟,倒也罢了。
“想来府上现在定是忙叨叨的,我也不多留你了,三日后再去贺二姐。”贾敏同赖大叙话的时候,早有机灵的小厮下去备了火腿、桂圆等物,就等着回礼了。
无独有偶,堪堪过了小二十日,远在姑苏的贾瑗也收到了家书。
看得她直叹气,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夜里私下和林璟抱怨:“现下里东府的敬大伯还能支应,又有几门老亲在朝,今我才十一岁,二妹妹刚两岁,等我们长大了,总能撑起门楣的,何苦把小弟送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
虽然如今林璟已升了正谊堂,但两人一道住惯了,也没想着搬宿舍,万一碰到个住不到一起去的舍友得遭老大罪了。
贾瑗真是一肚子的怨气,她是正经读书人,很看不上这样不想着家里的儿孙上进,反要牺牲男儿带掣子孙甚至母父的——她们荣国府是勋贵,不是外戚!
谁知一转眼着火的竟是自家的房子……
偏偏她一个当晚辈的,又不好明说长辈的不是。
“你还是盼着能成罢,若是不成,那庵里可不是什么好去处。”林璟眼珠一转,猜到贾瑗这是误会贾宝玉衔玉而诞是贾家自己为了攀龙附凤炮制来的了。只是她看过原著不假,一来世界变换不小,看过也不等于就是事实了,二来那些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红学说法可多了,便只顺着她的话说道。
林璟是不太待见贾宝玉的,但也没恶毒到就盼着他不好——没必要,就是个没满月的婴儿罢了。
“你这话可真是不中听,”贾瑗恨恨,却也知道就是实话才难听,“哪怕真成了,那日子估摸着也难捱。”
就算纳个小臣不痛不痒,谁又喜欢被人算计?
尤其算计的还是皇家。
何况,谁信你从孩子没出生就开始算计,十几年下来就为了送个男儿侍奉君王是一片忠心,没有点别的想法啊!
就是用脚趾头像都知道肯定有所图,这图还小不了,八成比燕国地图长。
“教我说,你也别多想了,元春。写封信回去就是尽了心了,其它的想也无用,大老远的鞭长莫及,且我看你大伯不是糊涂人,再不济还有我叔叔,她们在京里能做的比你多。要是她们也管不了,你更管不来了。”林璟心说起码在大雍,男子的闺名不会因为担心压不住福气传出去让贩妇走卒随便喊……要只在荣国府内的话,事态就还能控制得住。
这里的大伯说的不是贾瑗的亲大伯贾赦,而是宁国府的贾敬。
和《红楼梦》里不同,这个贾敬并没有辞官修道——没有儿子给她给她“甩锅”怕也有一定的原因。
惜春还没出生呢!
无论原著是贾敬自己想清修,还是为了避祸不得不隐居,总之大雍的贾敬是没有出家修道的。
如今虽比不得母祖,但也是四品的京官,怎么都比贾政要强,再如何贾敬也是两榜进士出身,且是正儿八经的袭爵人,宁国府又是长房,她本人还是贾氏一门的族长,说话还是很有几分分量的,比起贾珍那个本人没能耐,辈分也拼不过的威烈将军就更是了。
“你说的对,”就是对才叫人生气——谎言毫无杀伤力,真相才是快刀。贾瑗有气没力地笑笑,忽地抬手拍了两下脸颊,一个翻身从榻上起来,“不管了,我再看会书去。”
躺不下去了!
事实证明,没有出家当道士的贾敬确实很有魄力。
甚至没等到贾宝玉洗三,也不用贾敏回娘家劝说,贾敬已经三下五除二把事情压了下来,还给贾瑗寄了信来,嘱咐她不要在外头乱说。
后来收到贾瑗寄出的家书,贾敬是如何称赞她贾家的千里驹姑且不表。
两封家书前后脚到的姑苏,可想而知贾敬动作有多快。
虽然事情解决了,但贾瑗还是决定要参加明年的童试——这次能解决是堂伯母给力,但万一下次贾敬和她不站在一边呢?
归根究底,还是得自己有话语权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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