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树迟开花

作者:汐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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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落无声


      约定的康复时间定在每天下午五点,恰好是医院门诊收尾、夕阳斜斜爬进走廊的时刻。

      夏雯第一次踏进康复室时,就看见陆听正瘫在训练垫上哀嚎,许奕则站在一旁,手里拿着秒表,眉眼间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

      “才蹲了二十秒就不行了?”许奕的声音里带着点揶揄,“你当年在篮球场上的劲头呢?”

      “好汉不提当年勇!”陆听揉着发酸的大腿,看见夏雯进来,眼睛一亮,立刻从垫子上爬起来,“夏医生你来啦!快评评理,他这是公报私仇,故意折腾我!”

      夏雯忍不住笑了笑,走到垫子旁,弯腰检查陆听的姿势:“靠墙静蹲的关键是膝盖不超过脚尖,你刚才重心太靠前了,当然累。”她伸手轻轻拍了拍陆听的膝盖侧面,“再来一次,我看着你。”

      陆听立刻来了精神,乖乖贴着墙站好,摆出标准姿势。

      许奕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夏雯的手上。她的手指纤细,指尖因为长期写病历,带着一点薄茧,落在陆听膝盖上的动作轻柔又专业。夕阳的光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暖金色的绒边,看得他心头微微一动。

      “三十秒到了。”夏雯收回手,声音温和,“休息一分钟,再做第二组。”

      陆听立刻瘫回垫子上,喘着气嚷嚷:“不行了不行了,夏医生你太严格了!比我们国家队的教练还狠!”

      “严格点才能好得快。”夏雯弯着腰,收拾着陆听散落在一旁的毛巾和水杯,“你的髌腱炎恢复期至少要两个月,急不得。”

      许奕走上前,顺手接过她手里的毛巾,低声道:“我来吧。”

      夏雯愣了愣,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温热的触感传来,她像触电般缩回手,脸颊微微发烫,小声道:“谢谢。”

      陆听躺在垫子上,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嘴角偷偷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他故意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许奕,你不是也要做心脏康复训练吗?正好夏医生在,让她也给你指导指导,省得你自己瞎练。”

      许奕的动作顿了顿,看向夏雯,眼底带着一丝询问:“可以吗?”

      夏雯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他身上,语气认真:“你的心脏康复以低强度有氧运动为主,之前的慢走可以适当增加时长,不过……”她顿了顿,想起他的心脏状况,补充道,“一定要以身体舒适为准,有任何不适立刻停下来。”

      “好。”许奕应了一声,目光里的笑意深了些,“那以后,就麻烦夏医生了。”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下午五点的康复室,成了三人固定的聚集地。

      陆听总是最闹腾的那个,做两组训练就要歇半天,嘴里还念念有词,一会儿抱怨训练太苦,一会儿又八卦医院里的趣事,把原本安静的康复室搅得热热闹闹。

      夏雯大多时候是安静的,手里拿着笔记本,记录着陆听的恢复情况,偶尔提醒他调整姿势,或者给许奕递一瓶温水。

      许奕则话不多,总是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的康复训练,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夏雯身上。看她低头记录时认真的模样,看她被陆听的玩笑逗笑时,嘴角浅浅的梨涡,看她偶尔走神,望着窗外夕阳发呆时,眼底淡淡的落寞。

      这天下午,陆听提前被队里的教练叫走,康复室里只剩下夏雯和许奕两个人。

      夕阳的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却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安静。

      许奕刚做完一组呼吸训练,坐在垫子上休息,夏雯走过去,递给他一瓶温水:“今天的心率很稳定,状态不错。”

      “多亏了你。”许奕接过水,指尖不经意地碰到她的手指,两人都愣了愣,随即不约而同地缩回手。

      空气里的安静,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我……”许奕先开了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上次的行业晚宴,你是不是因为加班,所以没去?”

      夏雯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件事。她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嗯,那天急诊来了个心梗病人,抢救了三个小时。”

      “我知道。”许奕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张主任后来跟我说了。”

      他顿了顿,看着她,眼底的光很亮:“我本来以为,能在晚宴上看到你。”

      夏雯的脸颊更烫了,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白大褂的衣角,没说话。

      许奕看着她这副窘迫的样子,心底的柔软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下午,也是这样的夕阳,她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低着头解物理题,阳光落在她的发顶,和现在一模一样。

      “夏雯。”许奕忽然叫了她的名字。

      夏雯抬起头,撞进他温柔的目光里,心跳瞬间乱了节奏。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护士的喊叫声:“夏医生!急诊科有个病人需要会诊!”

      夏雯像是突然惊醒,连忙应了一声,拿起放在一旁的白大褂,匆匆道:“我先走了,你们的训练记录我明天再来整理。”

      她说完,转身快步走出了康复室,脚步快得像是在逃跑。

      许奕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手里的温水还带着温热的温度,眼底的笑意慢慢淡去,只剩下一丝无奈的怅然。

      夕阳渐渐沉下去,将康复室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

      有些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而走廊尽头的夏雯,靠在墙上,捂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眼底泛起一丝茫然。

      她好像,越来越分不清,对他的关心,是出于医生的责任,还是……别的什么了。

      夏雯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急诊会诊室,直到白大褂的衣角蹭过抢救床冰冷的栏杆,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才稍稍平复了些。

      她深吸一口气,迅速切换回医生的状态,接过护士递来的病历夹,目光扫过上面的诊断——急性左心衰,老年男性,既往有冠心病史。她抬手摸了摸患者的脉搏,又俯身听了听心肺音,语速沉稳地吩咐:“建立静脉通路,呋塞米20mg静推,监测血压心率,准备无创呼吸机。”

      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直到患者的呼吸渐渐平稳,血氧饱和度回升,夏雯才松了口气,靠在墙上,抬手擦了擦额角的薄汗。

      急诊的灯火通明,晃得人眼睛发酸。她想起康复室里最后那几秒的沉默,想起许奕叫她名字时,眼底盛着的、比夕阳还要温柔的光,指尖就忍不住微微发颤。

      他那句话没说完,到底想说什么?

      是想问她为什么躲着他?还是想说……别的?

      夏雯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些纷乱的念头压下去。她是医生,他是患者,这层关系才是最稳妥的,不该有任何多余的揣测。

      可有些情绪,一旦破土,就再也压不住了。

      忙到夜里十点,夏雯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医院。晚风带着初冬的寒意,吹得她打了个寒颤。她裹紧了白大褂,刚走到路口,就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许奕清隽的侧脸。

      “上车,我送你回去。”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夜色。

      夏雯愣住了,脚步僵在原地:“你怎么还在这儿?”

      “等你。”许奕看着她,眼底的光在夜色里格外清晰,“陆听走后,我看你走得急,怕你会诊结束太晚,不安全。”

      夏雯的心跳漏了一拍,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半晌才挤出一句:“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打车就行。”

      “上车吧。”许奕没有强求,只是把车里的暖风调高了些,“外面冷。”

      车厢里的温度刚刚好,混合着淡淡的雪松味,和他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夏雯坐在副驾驶座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奕也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开着车。车轮碾过路面,发出轻微的声响,车厢里的沉默,却不像白天那样局促,反而带着一种淡淡的、让人安心的氛围。

      直到车子拐进夏雯住的老小区,停在楼下,许奕才缓缓开口:“今天在康复室,我想说的是……”

      夏雯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攥着衣角的手指更紧了。

      “想说,谢谢你。”许奕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真诚,“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不管是我的身体,还是……别的。”

      最后那两个字,他说得很轻,轻得像一阵风,却还是落在了夏雯的心上。

      夏雯抬起头,撞进他的目光里。那双眼睛里,没有戏谑,没有试探,只有一片温柔的认真。她忽然觉得,喉咙里的那些局促和不安,好像都消散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是。”许奕看着她,摇了摇头,“是我很庆幸,能遇见你。”

      这句话,他说得很慢,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在夏雯的耳朵里。

      夏雯的脸颊瞬间发烫,她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声音细若蚊蚋:“我……我上去了。”

      她推开车门,几乎是落荒而逃。

      跑到楼道口,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许奕还坐在车里,车窗半降,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夏雯的心跳又开始失控,她连忙转过身,快步跑上楼梯。

      回到家,她靠在门板上,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而楼下的车里,许奕看着楼道口的灯亮起来,才缓缓发动车子。他的指尖轻轻敲着方向盘,嘴角的笑意,久久没有散去。

      第二天下午五点,夏雯准时出现在康复室。

      陆听正趴在垫子上,哼哼唧唧地做着拉伸,看到她进来,立刻眼睛一亮:“夏医生你来啦!许奕刚才还念叨你呢!”

      许奕的耳根微微泛红,没好气地瞪了陆听一眼:“闭嘴,好好拉伸。”

      夏雯忍不住笑了,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脸上,眉眼弯弯,像是盛满了星光。

      许奕看着她的笑容,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陆听趴在垫子上,偷偷瞥了一眼并肩站着的两人,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夕阳正好,晚风温柔。

      有些心事,不必言说,就已经在空气里,悄悄蔓延开来。

      日子在康复室的夕阳和急诊室的灯火里,不紧不慢地滑过。转眼就到了深冬,一场薄雪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整座城市。

      医院的走廊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窗外飘进来的雪粒子的清冽气息。夏雯刚查完房,白大褂的下摆还沾着点消毒棉的碎屑,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许奕发来的消息:雪天路滑,下班等我,送你回去。

      她盯着屏幕上的字,指尖轻轻摩挲着屏幕边缘,嘴角忍不住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这段时间,他们好像默契地达成了某种平衡——不再刻意保持距离,也没有急着捅破那层窗户纸。康复室的夕阳里,会一起聊两句天气,聊两句陆听的康复进度,偶尔沉默,也不会觉得尴尬。只是许奕的话依旧不多,大多时候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给陆听做康复指导,眼底盛着夕阳的余晖,温和得像一汪静水。

      下午五点,夏雯准时到了康复室。陆听正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一边做靠墙静蹲,一边哀嚎:“这鬼天气,冷得我膝盖都要冻僵了!夏医生,我申请今天少做一组,就一组!”

      夏雯忍着笑,走过去帮他调整姿势,指尖碰到他紧绷的大腿肌肉,语气认真:“不行,恢复期最忌偷懒。做完这组,给你冲杯热姜茶。”

      “还是夏医生好!”陆听立刻来了精神,腰杆挺得笔直,余光却偷偷瞟向站在窗边的许奕,挤眉弄眼地比了个口型:“加把劲啊兄弟!”

      许奕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保温杯,指尖搭在冰凉的玻璃上,闻言只是淡淡瞥了陆听一眼,眼底没什么波澜,却还是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保温杯里的红糖——那是早上出门时,母亲硬塞给他的,说女孩子冬天喝这个暖身子。他原本没打算拿出来,可听见夏雯说要煮姜茶,手就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我带了红糖,刚好可以一起煮。”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局促,说完就别开了眼,看向窗外纷飞的雪花,耳尖悄悄泛起一点红。

      夏雯的心跳漏了一拍,转头看向他。阳光透过窗户上的薄雪,折射出细碎的光,落在他的脸上,柔和了他眉眼的轮廓。她忽然想起,上次他送她回家,车里的暖风,还有他那句没头没尾的“我很庆幸,能遇见你”,当时他说完就迅速转开了话题,好像只是随口一提。

      “好啊。”她轻轻应了一声,低下头,掩饰着脸上的温度,指尖却忍不住攥紧了白大褂的衣角。

      陆听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偷偷冲许奕比了个大拇指,得到一个无奈的瞪视,才悻悻地收回目光,专心致志地跟膝盖较劲,嘴里还嘟囔着:“啧啧,两个闷葫芦,急死我了。”

      康复训练结束时,雪下得更大了。鹅毛般的雪花漫天飞舞,落在窗户上,很快就积起薄薄一层。陆听被队里的车接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冲许奕挤眼睛:“机会难得,兄弟!”

      康复室里只剩下夏雯和许奕两个人。空气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

      许奕把煮好的红糖姜茶倒进她的杯子里,动作很慢,像是在琢磨着什么,递过去的时候,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又迅速分开。“趁热喝,驱驱寒。”他的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些,目光落在杯子里氤氲的热气上,不敢看她的眼睛。

      夏雯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贴着掌心,暖意一点点蔓延开来。她抿了一口,甜丝丝的姜味在嘴里化开,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谢谢你。”

      “不用客气。”许奕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被热气熏得微红的脸颊上,喉咙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直到夏雯喝完半杯姜茶,他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轻得像窗外的雪,“雪太大了,我送你回去吧。”

      两人并肩走出医院,雪粒子打在羽绒服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许奕走在外侧,脚步放得很慢,刻意跟她保持着半步的距离,却会在路过积雪的台阶时,不动声色地伸手扶她一下,等她站稳了,又立刻收回手,插进羽绒服的口袋里。

      他替夏雯拉开车门,细心地拂去座位上的雪花,动作一丝不苟。车厢里的暖风开得很足,雪松味的车载香氛混着姜茶的甜味,让人觉得格外安心。车子缓缓驶离医院,窗外的雪景缓缓倒退,路灯的光透过雪花,晕出一圈圈暖黄的光晕。

      车厢里安静了一路,夏雯看着窗外飞逝的雪景,心里像揣着一只小兔子,怦怦直跳。她偷偷瞥了一眼许奕,他目视前方,侧脸的线条很柔和,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只是指尖微微泛白,像是在用力克制着什么。

      其实,许奕的心跳比她还要乱。

      早上出门时,奶奶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奕奕,你这身体,奶奶不指望你别的,只希望你能活得舒心点。有想做的事就去做,有想见的人就去见,别憋着,你小时候就是太闷,才把自己憋出病来。”

      还有陆听昨天拽着他说的那些话。“许奕,我看得出来,夏医生对你不一样。你也别总端着了,你那点心思,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你想想,你这次回国,不就是为了她吗?难道还要等到下次再错过?”

      “错过”两个字,像一根针,狠狠刺了他一下。

      他想起高三那年的夏天,他坐在教室里,看着她抱着一摞作业本从窗外走过,阳光落在她的发梢上,闪着金色的光。他当时攥着那张字条,攥得手心都出了汗,却终究没敢叫住她。后来他出国,一去就是好几年,每次整理行李,都会看到那张字条,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

      车子驶过一条熟悉的街道,路边的梧桐树上积满了雪,路灯的光透过树枝,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这里是他们高中时放学常走的路。

      许奕的手又紧了紧方向盘,喉结滚动了好几次,才终于开口,打破了车厢里的沉默,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其实,我回国之前,犹豫了很久。”

      夏雯握着杯子的手顿了顿,转头看向他。

      “国外的实验室条件很好,项目也很顺利。”许奕目视前方,目光落在挡风玻璃上的雪花上,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直到整理旧物时,翻出了那张字条。”

      夏雯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握着杯子的指尖微微发颤,杯壁上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

      “我后来夹在竞赛书里了。”许奕终于转过头,看向她的眼睛。他的眼底盛着漫天飞雪,还有一点微弱的光,像是攒了好多年的勇气,却只敢说这么一句,“上面写的是,平安顺遂,岁岁无忧。”

      这句话说得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夏雯的心湖里,漾起层层涟漪。他没提惦记,没提心事,只是陈述一个时隔多年的事实,可那双看向她的眼睛,却藏着翻涌的情绪,藏着少年时的小心翼翼,藏着这么多年来,从未消散的在意。

      雪还在下,车子缓缓驶过铺满积雪的街道,车厢里的空气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夏雯看着他的侧脸,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山西,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时候……我只是觉得,你身体不好,希望你能平安。”

      “我知道。”许奕笑了笑,眼角的余光里全是她的影子,这一次,他没有移开目光,只是声音更轻了,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郑重,像是在回应当年的那句祝福,“这些年,我一直记着。”

      说完这句话,他就迅速转回头,看向前方的路,手心里全是汗。他不敢看夏雯的表情,怕自己眼里的情绪藏不住,怕这份压了太多年的在意,会让她觉得困扰。

      车子缓缓停在夏雯住的楼下,雪花还在漫天飞舞。夏雯握着温热的杯子,看着许奕紧绷的侧脸,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这个雪夜里,悄悄破土而出。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听见许奕轻声道:“不急。”

      他没有看她,目光落在窗外的雪地上,声音温柔得能化开窗外的雪,带着点小心翼翼的体谅:“路上滑,你上去吧。我看着你进门。”

      他不敢逼她。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知道自己给不了她普通人的未来,所以他只能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守在她身边,不说喜欢,不提心意,只把那句年少时的祝福,妥帖地放在彼此心里。

      夏雯的眼眶微微泛红,她点了点头,喉咙里的哽咽化作一个浅浅的“好”字。

      她推开车门,雪花落在脸上,带着一丝冰凉的柔软。她转过身,对车里的许奕挥了挥手。

      许奕也挥了挥手,手指僵硬地抬了抬,看着她的身影一步步走进楼道,看着楼道里的灯亮起,才缓缓发动车子。后视镜里,那扇窗户的光,暖黄得像一颗落在雪夜里的星星。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还在微微发疼,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因为那里,装着好多年的心事。

      雪落无声,覆盖了整座城市。

      夏雯站在楼道里,看着车子缓缓驶离,直到消失在雪幕里,才慢慢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

      掌心的姜茶还带着暖意,心里的那些忐忑和不安,好像也在这个雪夜里,被悄悄抚平。

      原来,有些喜欢,是宿命,也是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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