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同人】陌上花开

　　走出鬼林不远，就遇到张氏来支援的弟子，见他们完好无损地出来，个个精神大振。
　　带头的就是元子濯，他激动道：“跟鬼王打了这么多年交道，第一次有人全身而退的！蓝公子，不愧是玄门中顶尖的人物！”
　　能跟这样的人物相识，实在甚感荣幸、与有荣焉。之前的那些不愉快，也全被抛在脑后。
　　但这股兴奋没持续多久，就被何明远凄厉的嚎叫声打破了。
　　他一醒来就满地打滚，又是求饶、又是斥骂，抓伤了何皎皎后，蓦地看见魏无羡，立刻大叫：“夷陵老祖，是你！是你把我推进了五行阵！是你害的我！”
　　这次来的张氏弟子，有不少都用过魏无羡的符纸，对他很是感激。听他这么指控，第一反应都觉何明远重伤下在说胡话，还有人跟他解释，这是含光君的同伴，绝非大魔头。
　　何皎皎心疼哥哥，大声道：“我哥哥没说谎，这就是夷陵老祖魏无羡！”
　　“呵呵。”一众半信半疑的目光中，魏无羡轻笑出声：“何明远，你出卖同道，将他们引入迷阵给鬼王杀害，是怎么有脸来指责我害你的？”
　　何皎皎道：“魏无羡，你少血口喷人，我哥哥才不会做这样的事！”
　　但很快她就知道，何明远确实做了这样的事。
　　蓝忘机简单一句话，比她声嘶力竭的分辨有力得多。
　　等回到紫阳庄，那名被蓝忘机送回的张氏弟子也脱离了危险，当众讲明遭遇之事，实锤了何明远把他们骗入迷阵的行为，。
　　事实俱在，何明远犹在分辨：“我……我并不是真的想害他们，我只是想做做样子，敷衍一下鬼王，哪知迷阵那么厉害，竟把他们全害死了。我不想的啊！”
　　那名张氏弟子大怒，冲了来拔剑就刺：“无耻败类，害死我九名同门，还敢狡辩！”
　　何皎皎举剑挡住：“不要伤我哥哥！”
　　两剑相交，张氏弟子重伤在身，反弹之下摔了出去。围观修士纷纷指责，何明远躲到妹妹身后，尖声道：“你们不能杀我，我爹是平昌何氏的宗主，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最后是张元德发了话：“既如此，飞书一封，请何宗主过来，决断此事。”
　　暂时没人要何明远的命，但他被鬼王下咒，疼得死去活来。何皎皎既心疼哥哥，又羞愧于他的所为，深觉度日如年、如坐针毡。
　　玄门虽看重修为家世，但对品性也有一定要求。尤其何明远不止贪生怕死，更是出卖同道，实在是玄门中人最不齿的卑劣行径。
　　谁也不想面对敌人时，反被同道背刺出卖。
　　一同来龙南的何氏弟子，个个也觉抬不起头，关在房中闭门不出。
　　这件事，往小了说是何氏教子无方，往大了说是整个玄门的丑闻，出了这么个败类，跟鬼王沆瀣一气残害同道。不少人都觉得他若是被鬼王害死，还能令人敬重，总好过眼下给家族蒙羞。
　　何氏弟子只敢想想，别家修士可没那么多顾忌，对何明远的唾骂就没停过。
　　何皎皎出去一趟，听到的都是些诛心之言，有些人见她过来会闭口，也有人会故意大声讨论此事。她低着头快步经过，满眼含泪地寻到了魏无羡所住的院落。
　　虽然何明远很不争气做错了事，但终究是亲哥哥。她不忍见他被鬼王的咒术折磨，听说魏无羡有对付鬼王的方法，便厚着脸皮求上门来。她打了一路的腹稿，该怎么道歉，再怎么求他出手治疗，结果到了门口却没见到人。
　　问过路的下人，那家仆道：“魏公子和蓝公子？他们一直在宗主的书房，没回来呢。”
　　再去书房外等，却得知他们已经出府了。
　　亦有人窃窃私语：“这夷陵老祖向来无恶不作，这次隐瞒身份混进来，也不知有什么大图谋，不可不防。”
　　有人反驳：“可他给三十多人拔除了鬼气，是在救人啊。”
　　那人道：“小恩小惠而已。谁知他是不是跟那鬼王联手，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呢？若不是图谋暴露，他又为何匆匆离开？”
　　登时有人附和。
　　何皎皎这半日来，突然见识了许多人情冷暖，心中一股郁气堆积，忍不住冷声道：“魏无羡可是跟含光君一起来的，你们这么议论，是连含光君一起怀疑吗？”
　　蓝忘机的个人声望虽不到十几年后的地步，但姑苏蓝氏确是玄门中的顶级世家，几个人虽心里觉得“未必”，却都没出声了。
　　何皎皎找不到人，心中沮丧，叹了口气往回走。
　　她无端觉得，魏无羡一定是预料到会有这些非议，才离开紫阳庄的。
　　不过她猜错了。
　　魏无羡离开，主要为了查孩童失踪之事。
　　他跟蓝忘机来龙南，本来只想请张宗主停止挖蝰蛇，去鬼林一则是想见识下血海鬼王，二则是想从根本上解决张公子对蝰蛇的需求。
　　如今对张元德开诚布公谈了需求，张元德也同意暂停挖蛇，那么就有了余裕，追查孩童失踪的事。
　　他们先去鬼林附近的村子，询问可有孩子葬在林边，得知确有其事，有几人还亲眼见过：“被野狗翻出来，啃得血肉模糊，真是造孽啊！可是终究没钱买棺木，大伙儿就帮忙，挖得更深埋了下去。”
　　这么说来，鬼王言语的可信度也多了一分。
　　张府提供了一份孩童失踪名单，他们又按图索骥，走访了十余户丢失孩子的人家，一无所获。没有任何人见过偷孩子的人或鬼，或者说他们也不确定孩子是谁偷的，但血海鬼王恶名远扬，自然是她的嫌疑最大。
　　再问鬼王吃孩童的历史，答案却参差不一，倒是有个老农斩钉截铁地说，鬼王虽然伤人，但基本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主要也是杀害那些闯进鬼林的人，很少主动出来害命，更没听说她喜欢吃孩子。丢失孩子的事多半是人祸，还得官府处理才行。
　　这么查了两天，倒跟鬼王的手下碰上过一次。
　　那鬼女对他们甚为恭敬，解释道：“我家鬼王跟张元德斗了几十年，眼看到了最后关头，不愿横生枝节。既知老祖是为了那些孩子而来，便令我等去查。一来想帮上忙，给老祖和含光君赔罪；二来也能洗脱自身污名。”
　　若真如此，就很有诚意了。魏无羡问：“你们查到了什么？”
　　鬼女道：“暂时没有线索……只是能肯定，绝不是外乡的拐子来作案。”
　　难道本地还有什么张氏不知道的妖物或邪教作祟？
　　看来还要往深里查！
　　鬼女礼数周到地告辞，蓝忘机凝视着她的身影，若有所思。
　　魏无羡顺着他的视线看了又看，道：“也没什么奇怪的，怎么，她有问题？”
　　蓝忘机道：“并无。”
　　难道是觉得这个鬼女好看？虽然确实挺好看，但……
　　蓝忘机无语：“魏婴。”
　　“嗯？”
　　“……这个血海鬼王，跟张氏渊源极深。”
　　“那肯定了，血海深仇呢！”至于到底是什么仇，鉴于张元德有所保留，他们也不好深究。
　　蓝忘机说明：“她布置的五行阵，是龙南张氏的。”
　　魏无羡道：“有什么依据？”
　　他不是怀疑蓝忘机的判断，只是五行阵实在是个比较基础的阵法，十家里有三家都会，再加上各自的理解，大同小异并不好分辨。
　　“龙南张氏的颠倒五行阵，与各家都不同。别家启动符阵，用的是灵石。”蓝忘机等他反应一下，才道：“而龙南张氏，用的是兽骨。”
　　“兽骨？”这么一说，阵法启动时，确实听到了野兽的嘶吼。
　　“我破阵时，找到了灵犬、灵猫、火蜥蜴的兽骨。”
　　灵犬属土，火蜥蜴属火，灵猫属木，正是启动符阵的材料，并且，这些都是张氏驯养过的灵兽。
　　一个跟张氏仇深似海的鬼王，怎么会摆出张氏独有的颠倒五行阵？
　　看来张元德在这件事上，隐瞒了很多。
　　有必要向年纪大的人打听，三十年前张元德跟谁家结过仇了！
　　说做就做，魏无羡正要寻人打听，怀中符纸却颤动起来。
　　打开，是甘鹏发的讯息。
　　“金鹏鸟出现了！”
　　两人疾速返回青江湖，甘鹏就等在湖边，见到他们便焦急道：“是金鹏鸟，它提前来了！”
　　瞧他分外担忧，魏无羡问：“出了什么事？”
　　甘鹏道：“它在午时突然出现，攻击了捕蛇的乡民，好在没出人命……”
　　魏无羡道：“乡民？还有人在捕蛇？”
　　甘鹏道：“那倒不是。范氏的人前两天开始，突然停止捕蛇了，他们不但自己停了，也不许旁人挖蛇。但是……架不住有些乡民偷偷挖，大概是觉得还能卖钱吧！”
　　自古财帛动人心，什么糟心事都能遇上。
　　“那金鹏鸟呢？有没有被吓到？”
　　“没事！”甘鹏叫他们安心：“这鸟儿胆子大得很，不会被吓跑。按照习性，黄昏时肯定会来觅食，咱们等着就行。”
　　时近黄昏，云层慢慢往西边聚集，冷风卷来潮湿的水气。
　　蓝忘机在检查捕鸟的工具，魏无羡站在坡地高处，居高临下看动荡的湖面。灰蓝的湖水被风搅动不得安宁，浪头一个追着一个往岸边扑，浪尖翻卷时露出底下泛白的水沫，像碎掉的珠玉飞散溅射，“啪” 地撞在湖滩的石头上，又带着细碎的声响落回水里。
　　这壮阔的景象跟云梦泽的云影波光大相径庭，跟姑苏的温婉雅致更是截然不同。
　　不过，也只有姑苏那如诗如画的松风竹影，才能养出蓝忘机这样既雅且正，端谨从容的性子了。
　　魏无羡瞧一会儿湖面，再瞧瞧蓝忘机，看着他有条不紊地检查着法器，原本有些起伏的心情，渐渐宁静了下来。
　　说起来，这是他跟蓝忘机第二次单独夜猎呢！
　　夕阳落下半个山头时，云层间露出钻石般的金光。
　　甘鹏精神一振，“来了！”
　　清亮的啼鸣从天际落下，一抹金影从云絮间钻出来，转瞬铺开巨大的翼面，翅尖掠过之处，连碎云都被镀上一层转瞬即逝的金辉。昳丽的光晕间有两点鲜红，是金鹏火红如宝石的的双眼，威风凛凛扫视下方时，归巢的暮鸟都停止了鸣叫。
　　魏无羡第一次见到这传说中的鸟儿，除了惊异于它的体型巨大，就是赞叹：“好漂亮！”
　　这美丽又威严的生物，令人凭生热爱之情。
　　他叮嘱：“蓝湛，不要伤它。”
　　原本的计划里，就是生擒这只鸟，不止是因为他们需要的血并不足以致命，也是因为……要给十六年后魏婴的世界留下金鹏血。虽不确定两个世界是否在同一条线，但谨慎点总没错。
　　蓝忘机点头：“好。”
　　金鹏在云间盘旋片刻，忽然发出一声穿透云层的清啼，收了长翼直冲下来。
　　淡紫色的天幕下，只见一道金光流星般直坠而下，眨眼间接近地面，金光骤然暴涨，金鹏的翅膀像突然撑开的巨帆，硬生生减缓下坠的速度，带起的气流卷得地面的砂石打着旋儿飞起。
　　就在快要触地的瞬间，粗壮的鸟爪“唰” 地从金羽间伸出，尖利的爪尖穿透岩石，稳稳地扣住两条细长的蝰蛇，随即振翅向上，准备飞回云层。
　　便在这一瞬，笛声骤起，仿若云端劈下来的锐响，短促、冷硬，裹着沉沉的力道，周遭空气都像是被灌了铅，骤然重了几分。
　　金鹏上升的速度顿时一慢。而避尘的剑光也如离弦之箭，隔空斩向泛着金属冷光的鸟羽。
　　金羽轻挥，避开剑光，蓝忘机人随剑至飞至半空，左手轻扬，一张金灿灿的巨网迎风展开，又快又准罩向金鹏。
　　这一罩的时机、角度拿捏得天衣无缝。缚仙网虽细，材料却上等，牢不可破，一旦被罩住，任你人神妖魔精鬼怪也要折腾一阵。金鹏有灵，似乎也知巨网的厉害，双翼一转，刻不容缓间险险避过。却又猛然回头，钢铁般的钩喙快如闪电，啄向蓝忘机头颈。
　　看来它脾气很大，被打了是要报复回去的。
　　这一啄出乎意料又快又狠，但蓝忘机丝毫不慌，避尘的剑身在鸟喙上平平一拍，借力跃起躲了开去。
　　眼前没了阻碍，金鹏一声长鸣，加快速度直冲云霄。
　　不料蓝忘机虽然让开了，缚仙网却没收，反而被风又吹开了几丈般，轻飘飘地铺展在前。
　　缚仙网出现地太突然，金鹏的速度又太快，仿佛是它自己要撞进去一般。
　　一旦被网绳缠上，它的双翼无法展开，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眼见大功告成，破空声骤响，一支红翎响箭撕裂夜幕，不偏不倚射中缚仙网的网绳。箭尾缠绕的火符轰然炸开，金属网绳被烧断大半，已然结不成网，任金鹏畅通无阻穿了过去。
　　射箭之人就在不远处，魏无羡沿着山坡狂奔过去，就见一个白衣少女蹲在青石后，张弓搭箭正在瞄准。
　　他无暇去想这人怎么在这里，怒道：“何皎皎，住手！”
　　何皎皎乍听怒喝，手一抖，弦上的箭就歪歪斜斜放了出去，射了个空。
　　“唳 ——！”空中传来震耳欲聋的尖鸣。原来那金鹏鸟不分敌我，不知是响箭帮了它免于被网住，却因被符火烧了几根鸟羽，愤怒地扑了下来。
　　它收拢双翅，宛如一道金色的闪电俯冲而至，利爪泛着森森寒意，直取何皎皎咽喉。她的响箭刚刚射出，来不及换箭，惊慌之下只能抬弓一挡。
　　“咔！” 的脆响从弓梢传来，何皎皎只觉腥风扑面、喉间一凉，随即被人抓住肩膀用力往后拖。直到摔在锋利的碎石地面上，她才意识到金鹏的利爪在瞬间切断长弓，抓破了她的喉咙。若非魏无羡把她拖开，这会儿恐怕已经头颈分离。
　　黑影笼罩，金鹏再次扑下。周围的空气剧烈震颤，无数碎石被吸起，恐怖的威压让她呼吸亦为之一滞。
　　间不容发之际，魏无羡拔出她腰间灵剑，斜斜一挑对准金鹏腹部。
　　它若扑下，等于自己将脆弱的腹部撞上剑尖。
　　金鹏高声怪叫着，紧急转向挨着地面掠过。眼见蓝忘机御剑过来挡住去路，它深知这白衣人的厉害，当下又一个急转，原路返回。
　　万万没想到，它竟能在如此低空中折返自如，杀个回马枪。
　　魏无羡根本不及躲避，就被金鹏的利爪穿透肩背，随即脚下一轻，已被它带到了空中。
　　“魏婴！”蓝忘机煞白了脸，御剑急追。
　　金鹏体型巨大，双翼展开有两个成年人的身高那么长，飞翔速度自然不慢。蓝忘机把灵力灌注到极致，只能勉强不被甩脱。眼见魏无羡软软垂在金鹏爪下，生死不知，他急得声音都劈了：“魏婴！”
　　刺骨的疼痛席卷全身，魏无羡眼前阵阵发黑，又庆幸被穿透的是左肩，没伤到内脏。他勉强睁开眼，对着蓝湛扯出个笑，却发不出声音。
　　见他还有意识，蓝忘机稍感安慰，颤声道：“跳下来！”
　　他此时最怕的，就是金鹏把魏无羡带走吃掉，或者忽然把他丢下来摔死，无论哪个可能都是赌不起的。而只要魏无羡脱离利爪跳下来，他拼了命也会接住。
　　魏无羡却摇了摇头。
　　他更怕金鹏被这次伏击惊到，至此一去不返。那魏婴怎么办？
　　取金鹏的血，这是最好的机会。
　　不过瞬息，金鹏已飞出百丈之远，到了湖面上。魏无羡忍着疼，从腰间拔出匕首，准备刺伤金鹏取血。
　　蓝忘机也取出古琴，以弦音攻击，旨在阻挠金鹏的飞行速度。
　　猛听湖边有人大叫：“魏公子，小心冷箭！”
　　不是甘鹏，是个稚嫩的少年声音。
　　最后一缕夕阳余晖中，三道闪着寒光的黑羽冷箭如毒蛇吐信，自半山树林疾射而出，直取空中无法躲避的魏无羡。
　　冷箭来袭的方向更在蓝忘机前方，他根本无法截断，危急中不假思索，猛地将手中忘机琴一抛，木琴带着他满身的灵力呼啸而去，接连撞上三枚冷箭。
　　忘机琴木质温润，却是质地极佳的上品仙器，水火不侵刀剑不入，此时撞上冷箭，也只是发出尖锐的金铁交鸣声，生生撞落了两根长箭，一起跌入湖中。
　　第三根长箭被木琴撞偏了点方向，仍是转瞬即至，好巧不巧，刺入了金鹏鸟腿根。
　　充满杀意的哀鸣声中，魏无羡肩膀剧痛，是金鹏抽出尖爪要把他甩下去。
　　他咬咬牙，伸出右手握住金鹏的脚腕，防止摔下去。左手却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只木桶。
　　温热的血液当头洒下，他提木桶逆着风接，很快就有了半桶。
　　成了！
　　木桶有符文加持，里面的东西不会洒出来，不管接下去如何，金鹏血都有保障了。
　　金鹏带着他，在广袤的湖面越飞越远。它不停的变幻高度和角度，想把魏无羡甩下去，好快点飞回巢穴养伤，
　　但魏无羡为了接血，硬是生出股狠劲儿，抓着它脚腕就是不放。
　　最后一次，金鹏另一只爪尖划过魏无羡手臂，终于使他手上脱力，五指一松，轻飘飘地坠了下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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