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木

　　To：WH

　　饶咏他们约着假期聚餐，顺带喊上了我。
　　“本来也叫了叶承辰的，那小子推托太忙走不开。”叶铭人未至，声先临，“我们都到他楼下了还不来，真是不当兄弟了。”
　　“你体谅下他吧，最近追女孩子一点进展都没有，心情有点不太顺。”饶咏喊了服务员，点了些酒。
　　“一罐雪碧，”我示意服务员，转头看向饶咏，“叶承辰什么时候开始追女孩子了？”
　　“诶，这个八卦你还不知道吧。”叶铭笑着出声。
　　自然，我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每日只是晨起、洗漱、通勤上下班、入睡……
　　循环往复着枯燥的岁月。

　　聚餐结束时，外头的秋雨早已下了一罗幕，织起一张透着灰白的帘。
　　我回想着方才餐桌上的对话。
　　“其实我感觉挺对不住朱美倩的，”我诧异的抬头，看着叶铭，这突然的话题转换有些让人接猝不暇，“我当时就是被爱者有恃无恐。”
　　被爱者有恃无恐。
　　原来他知道，清清楚楚的知道。
　　饭桌氛围变得有些沉闷，刘畅和饶咏吃着菜，一时竟没人言语。
　　一些往事，是经不起开口的。

　　“只是阿瑜，从高二起，喜欢了你五年的男孩子已经彻底放下你，开始追求新的女孩子了，而你还在上段感情的泥沼里，我该怎么拉你上来呢。”我看着眼前稠密的雨丝，喃喃自语。
　　我迟迟没有点开绍瑜的聊天框，静静地看着，还是放下了手机，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事是，好好洗把脸。
　　洗漱完一切，躺在不够柔软的床上，安静的看了会儿墙壁。

　　其实，我失眠很久了，时常，凌晨三四点还无法入眠，我想我其实应当去趟医院。
　　这几天，单位在筹办一个新活动，场地设在老城墙外的空地上，参与人员达到三五百人。和同事们不停的打电话，传达通知、确认方案细节，写稿子。
　　每个人都忙的晕头转向，加班是常态。
　　我几乎已经要到达极限，除了工作时间，我已经不再说话了。
　　每一声电话铃声，都能激起我的PTSD。
　　下班是唯一的企盼。

　　终于，在又一个失眠加呕吐到凌晨五点的夜晚，我终于下定决心，去趟医院。
　　阳光明媚的周六，谁知道这样的好天气，我的去处是医院呢？
　　中医院有一半在装修，另一半就显得格外拥挤，我穿过拥挤的人群。
　　失眠科外只有我一个人在等待。
　　……

　　我看着手中的病历——
　　主诉：反复失眠伴口干、心烦喜呕半年余，畏寒、心悸。
　　……
　　诊断：睡眠障碍、不寐病
　　……

　　最后医生开了一个疗程的中药还有一个失眠刮痧，后续视情况复诊。
　　我看着单子上的17味中药，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查看买的熬药罐是否抵达快递站。
　　还在派送。

　　我看着病历单，决定先去健康部刮痧按摩，再去取药。我去的时候正好有位中年阿姨走出来，她空出来的床正好给了我。
　　我一进门，递了单子。
　　“失眠啊。”
　　我点了点头。
　　“先脱外套……诶对，就放旁边的桌子上……眼镜也放那儿吧。”
　　“好嘞，躺下吧。”
　　好像来了一个年轻人，让室内的空气都快速流动了起来。
　　所有人，不管是医生还是躺着的其他病人，都把话题引向我，也都齐齐看着我。
　　“哦呦，现在的年轻人，全是焦虑失眠。”
　　右侧病床上躺着一位中年阿姨，正在拔罐。
　　“每个月，我们不知道要接收多少个这样的病例。全是年轻人。”
　　“现在年轻人压力很大的。”左侧床正在针灸腿部的阿姨说道。
　　“唉……”
　　我听不出来是哪位医生的叹息。
　　“小姑娘，你是因为什么压力大啊？”负责给我刮痧的女医生正在做准备工作。
　　“因为工作吗？”
　　“嗯嗯。”
　　“你主要是怎么个睡不着法？”
　　怎么个睡不着？
　　“我有些时候，眼睛想睡，脑子很清醒；有时候脑子也想睡，但就是睡不着。”我只能客观描述。
　　医生坐在我的侧边，我看着她手上涂满精油的刮痧板。
　　“嘶——”
　　刮痧板好像在喇皮，痛觉神经想要冲破头顶。
　　“哦呦，小姑娘，这轻轻一刮就这么红啊。”
　　“你这经络太堵了。”
　　太疼了，我不知道刮痧原来这么疼。

　　“我有个侄女，去年毕业，到现在没找到工作，在家里也是焦虑得很，都掉头发。”拔罐阿姨正在举例说明。
　　我感到后背正在出汗。
　　“唉，小姑娘，其实没事的，什么事情都放宽心些。我看你这么瘦，老话都说心宽体胖，心宽体胖，太瘦肯定是想的多。”
　　“不要想那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
　　来自陌生人的关心，让我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我穿上羽绒服，附一声告别，上楼去了药房，拿了药，走出医院。
　　刮痧的部位还在隐隐作痛。
　　外面的太阳比清晨出门温暖很多，带着一丝沉静。
　　我乘坐返程公交，点了常去的一家烤饼店，点了一碗馄饨和两个小烤饼。
　　我什么都没想，只是吃着、嚼着。
　　有些冷，也有些暖。
　　回了出租房，进了被窝，躺下休憩。

　　刮了痧的睡眠好的出奇，一夜无梦，也没有间歇醒来。
　　起床后，看着被我放在桌上的病历单，一字一句地读了一遍又一遍。
　　名词太多了。
　　最后只化为一声苦笑。

　　窗外的风吹起遮光帘，
　　呼啦呼啦，
　　我起身关窗。

　　我曾私底下问饶咏，他们是否和你有联系。“WH啊，没有联系了，毕业就没有联系过。可能和小铭、叶承辰他们会有联系吧，反正我和他没有联系过了。”
　　我很惊诧，原本你们当初是很要好的，你和饶咏是同桌，你总是咏哥咏哥的喊着。我只浅浅哦了一声以作回应。

　　我喜欢你，你在我的青春里；而你不喜欢我，我不在你的青春里。
　　在这短暂而又漫长的人生里，总要允许这样的青春错位存在。

　　眼眶有些湿润。
　　没关系，我只是又想起了2015年樟树下吹来的那股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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