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

　　我正要走出去，却发现李希突然放开了夜寒，他转过身，脸上隐隐现出压抑着的怒意，我跨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夜寒站了起来，虽然白衣上一片污脏，但是却丝毫看不到一丝狼狈，依旧是一派的优雅，似乎丝毫不介意李希刚刚的所作所为。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一片寂静，流动着尴尬的气氛。

　　终于，李希缓缓转过身，“夜寒，我们……回不到从前了吗？”

　　夜寒摇了摇头，淡淡一笑，却显得有些感伤，“有一个人，他沉浸在梦里不愿醒，因为他一直以为那才是现实，但是当他醒了，他终于意识到那终究不过是个梦，你觉得他还能在那个梦里继续吗？”

　　“原来我们的从前是那么不真实的啊！说是梦就可以不用记得了吗？原来我那么重视的一切在你眼里都可以轻易的忘记，原来一直以来不愿意忘记的那个人是我啊！”李希轻笑出声，带着微微的苦涩，微微的自嘲。他大概只有在夜寒面前才会如此没有掩饰吧！

　　夜寒绿色的眼眸闪动了一下，却没有出声。

　　“夜寒，告诉我，你有没有忘记？如果你全都忘了，我是不是也应该全部忘记？”他的声音听来有些苦楚。

　　空气中又是一片寂静，半晌之后，传来夜寒低低的声音，“我……记得！”

　　他看向李希，眼神渐渐的柔和起来，“我记得我娘去世之后，我很伤心，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你每天来给我说一些外面发生的趣事，还会带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给我玩，每天推着我到花园里去散心，我说我要荡秋千，你亲自在花园里做了一个，那个秋千的形状很古怪，你说是为了怕我掉下来，我说我想堆雪人，你怕我冻着，哄着我睡了，然后晚上一个人偷偷的在我房门口堆了两个雪人，我早上起来的时候，你的脸和手都冻得没有知觉了，我说好羡慕别的小孩子可以爬树，你就背着我爬到最高的那棵树上去，你说你是我的脚，以后做什么事情都是我们两个一起，……。”夜寒的眼中隐隐带着一些泪光。

　　我远远的看着他，心中突然一阵失落，他的过去，我永远无法插足。就算夜寒如何为我，那一段年少却是他永远不会忘记的，而那段年少却必然带着李希的影子，在夜寒心中，我和李希，到底谁比较重要呢？

　　我心中忽然一惊，为什么到现在还要怀疑他？他为我做了那么多，信任，不是我该给他最基本的东西吗？

　　我看向李丝，却发觉她双眼微微泛红，是的，她见证过他们的从前，那段从前，肯定极其温馨，极其感人吧！

　　“夜寒！”我听到李希欣喜的声音，看去时，却见他朝着夜寒伸出手，夜寒身体微微一侧，避开了，他的手停在空中，怔怔的看着他。

　　“那个秋千已经坏了，雪人也早已化了，那棵树去年也已经砍掉了，我和你也早已不是以前的样子了，所以让一切过去吧！”夜寒的眼神很坚定。

　　李希一把抓住夜寒的肩，“你在恨我？你在恨我对不对？要怎么样，要怎么样才可以原谅我？一直以来你都在我的身边，现在又为何要到别人的身边去？”

　　夜寒看着他，“在你心里，皇位和我，孰轻孰重，早已有了定论，到了这一步，又何必回头？”

　　李希的手一下子收紧了，夜寒微微皱了皱眉。

　　“我是皇子，想要皇位有什么不对？我是李希，想要和你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对？我想要保护你，用这个皇位保护你，那又有什么不可以？就算我得到了这个皇位，我也可以和你分享啊！”

　　夜寒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既然如此，那就把皇位让给我啊！”

　　“你……。”李希的手松开了。

　　“我也是父皇的儿子，想要这个皇位，也没什么不可以吧！”

　　什么？我脑中只觉“轰”的一声，夜寒刚刚在说什么？我听错了吧！我看着地面，脑中一片空白，我好像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怎么连夜寒也变成我哥哥了？

　　直到夜寒的声音再次传过来，我才稍稍缓过神。

　　“不可能，是吧？”夜寒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嘲意。

　　李希没有说话，但肩膀有些微微抖动。

　　“早在我十四岁那年，你不是早已知道我的身世了吗？”夜寒的语气有些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但是显然震惊了李希。看来夜寒的十四岁有太多的谜团，夹杂着背叛与痛苦。原来李希那样对他，原因远远没有夜寒对我说的那么简单。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声，“你不必紧张，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这个皇位。”那声叹息里包含了太多的疲倦。

　　李希看着他，“但是你想帮那个人得到皇位，不是吗？”

　　那个人指的是我吗？

　　夜寒微微一笑，却是不语。

　　“为了他，你甘愿手上沾满鲜血，但为了我，你却不愿意，这到底是为什么？夜寒，为什么？”

　　夜寒轻轻一笑，“你仅仅凭我儿时的一句话，就认定我不愿意为你做这种事吗？李希，那时我还太小，怎么可能知道皇宫里有多么的险恶？当然更不可能知道你的处境，当时的话只是小孩子的天性而已，你却当真了。如果我再长大一些，我怎么可能会不帮你？就算为了你成了十恶不赦的人，又有何妨？你要知道，那个时候的你，是我的全部。”

　　李希看着他，手颓然的放下，轻声道：“一切……都回不去了，是吗？”

　　夜寒点点头，“过去的，永远都过去了，已经回不到当初了。”

　　一阵风吹过，带起夜寒白色的衣衫，更显卓然。空气中一片寂静，仿佛连呼吸声都已停止了一般。

　　在这片死寂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大笑声，虽然是在笑，但感觉不到半分愉悦，在这片秋色之中，犹显悲凉，我被他笑得心头发慌，终于笑声停了。

　　他看着夜寒，虽然不知道他的表情，但我可以想象他有怎样的一种复杂心情，明明可以抓住的，却错失了，而且还是因为自己一直以来的自以为是。

　　“你为了他，不惜以身试毒，为了他，不惜杀人，为了他，不惜与□□中人来往，为了他，牵连了自己的父亲你也不后悔，为了他，甚至去见你最不想见的人，让他下旨促成我和你妹妹的婚事，……，原本这一切，你都是可以为我做的，是不是？”

　　原来丝丝和李希的婚事是夜寒促成的，那么说夜寒真的是父皇的儿子了！夜寒他什么时候知道的？他对我这么好难道只是因为我是他弟弟？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吗？

　　我微微侧头看了一下李丝，却见她咬着下唇，低头看着脚尖，不知在想什么。

　　夜寒微微别开头，“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益？”

　　李希看着他，突然笑出了声，不同于刚刚的笑，现在的笑很轻松，带着愉悦，夹杂着得意，“夜寒，你做了这么多，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我，对不对？”

　　我听得有些莫名其妙，夜寒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我吗？李希他被气糊涂了吧！我微微扬起嘴角，刚才的失落感一扫而空，竟然还隐隐带了点得意。

　　但是当我听到夜寒的话时，我却笑不起来了。

　　“我知道真相之后，确实恨你，因为被那么信任的你背叛，所以那时我在想，这个皇位有那么重要吗？需要你这样的牺牲我！如果在你做了那么多之后，你依旧得不到你想要的，你会不会后悔？”

　　夜寒看着李希，嘴边带着淡淡的笑，我怔怔的看着他，笑容却是僵在了嘴角边，夜寒那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所以你要帮他得到这个皇位，是吗？”李希的声音在我听来却是有些刺耳。

　　我看着夜寒，夜寒，不是这样的吧？你快点说话啊，快点说“不是”啊，快点告诉他你为我做的一切仅仅只是因为我啊！

　　夜寒的眼神闪了一下，轻叹一声，“当初确实是这么想的，想取得他的信任，想用他来打垮你！”

　　我愣愣的看着他们，声音却止不住地传到我耳中。

　　“为什么选他？”

　　“因为我了解他，他的感情强烈又脆弱，感动他不是一件难事，想要取得他的信任更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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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幸福，我没有资格给，所以我要他踩着我，去得到任何他想要的东西！

　　他的手上不会有任何人的血，因为，所有污秽的事，我都会帮他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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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话究竟是谁跟我说过的呢？

　　原来一直以来他都是在利用我！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有时候在他身边总会觉得不安，总会对他缺乏信任，因为我从来不知道他对我好的理由。现在总算是知道了，只是这个原因未免也太不堪了。

　　我忽然觉得心里一阵刺痛，就像一个铁锥敲进了我身体里，慢慢的裂开，直到化成碎片，在空中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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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我的耳朵消失吧，既然听到的承诺都不真实。

　　让我的眼睛消失吧，既然看到的笑容都那么虚假。

　　让我的嘴巴消失吧，既然我再也不愿和你说话了。

　　让我的身体也消失吧，既然我的存在你从来不曾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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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你怎么了？”

　　李丝的一声惊呼换回了我的意识，同时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李希微扬的嘴角带着笑，好刺眼，他很得意吗？是该得意吧！即使被恨也是因为被在意吧！

　　夜寒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同时又带了一股懊恼，他越过李希，走上几步，似乎想和我说话。

　　何必呢？人们不是常说解释就是掩饰吗？

　　我挺直了背脊，慢慢扯开一个笑容，是的，就该这样笑吧！对了，这样就对了，只要一个笑容就可以了！

　　“茗羽，……。”

　　“听说三皇兄就要和端瑞郡主成亲了，我特地来道贺的，想不到三皇兄也在这里啊！”说得好流利，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哪！

　　李希微微一笑，“太子站了很久了吧？真是该死，我们竟然都不知道！”

　　我们？他和夜寒吗？他故意这样刺激我吗？我紧紧握了握拳，慢慢的松开，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茗羽……。”

　　“真是恭喜端小王爷了，到时候本宫定会送一份大礼，只是端小王爷莫要嫌弃就好！”

　　“茗羽……。”

　　“天色也不早了，本宫也要走了，端小王爷不必送了！”我转身就走，背脊挺得很直，走得很慢，很稳健。

　　背后传来一声轻叹，“茗羽。”

　　不能转身，无法转身，直到踏出端王府，我还是没有转身，就那样挺直着背脊回到了皇宫之中。

　　苍佑早已等在我的寝宫之中了，衣衣也在，只是两个人离得远远的。

　　我站在门口，却没有踏进去。这里，有多少人是我可以信任的？

　　“太子，怎么了？”苍佑走到我面前，衣衣也跟了上来。

　　“苍佑，你会不会背叛我？”我淡淡的问道。

　　“永远不会！”他回答得毫无犹豫，只是我却已经无法确定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了。

　　我看了他一会，越过他们，径直走了进去，头也没回的说道：“你们都出去，我要一个人静一下！”

　　衣衣跟了上来，有些担忧的问道：“辛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我摇摇头，“你们都出去吧！”

　　“太子，现在这段时间很关键，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我猛地转身，“我耍小孩子脾气？……你们都一样，莫名其妙的对我好，自以为是的要让我登上皇位，最后是不是都要理所当然的背叛我？”

　　“辛大哥！”衣衣惊讶的看着我。

　　“都给我出去！”

　　我心中气苦，抓起桌上的茶壶就扔向他们，苍佑拎着衣衣的衣领轻巧的躲开了，跳出了门外，茶壶在地上摔得粉碎，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衣衣挣扎了几下，却是没有能挣开苍佑的手，苍佑看了我一眼，拉上了门。

　　我颓然的坐下，看了看四周，这里不属于我，当初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卷进那么多的事？又为什么要认识那么多复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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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像一颗棋子一样，任由别人摆布，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什么。每一次都是形势所迫，每一次都是身不由己，为什么我要让别人这样的摆布我？我不是应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吗？不是应该由我去摆布别人，而不是让别人摆布我吗？

　　原来在这里生存没有其他法则，要么被人摆布，要么摆布别人，既然只有两种选择，那我宁可……摆布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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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拉开门，却看到苍佑和衣衣还在门外，见我出来，衣衣马上迎上来，轻轻拉了拉我的衣摆，“辛大哥，你没事了？”

　　我笑笑，刚刚看来是吓着他了，他可能从来没见过那样的我吧！我摸摸他的头，“没事了，吓着你了吧？”

　　他微微摇了摇头，脸上却仍是布满担忧。

　　我看向苍佑，微微扬起嘴角，“苍佑，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该行动的人，是不是该行动了？”

　　“太子的意思是……？”

　　我微微一笑，“你前两天不是和我说过，天下有名的神医金针素心在花间阁吗？”

　　“太子要请她来吗？”

　　请她来？不用了吧！本来是为了夜寒才让苍佑去打听的，现在看来没有那个必要了。

　　“我会亲自送端小王爷去花间阁找她！”

　　苍佑皱了一下眉，“在这个时候？”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父皇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差，我若不在，保不准有人会有所妄动，但是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我点了点头。

　　他了悟的看了我一眼，随后又想起什么，“只是端瑞郡主就要成亲了，在这个时候，端小王爷似乎脱不开身吧！”

　　不错，丝丝就只剩下这一个亲人了，按理说，夜寒确实应该为她主持婚礼的，但是……，我笑笑，“如果他的毒又发了呢？”

　　“太子你……。”他似乎有些不大相信我会狠得下心来，我自己都有点不相信哪！

　　“苍佑，你把沈天白给我找来，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看见！”

　　“属下明白！”

　　就在苍佑转身要走的时候，我喊住了他，“苍佑，让他晚一点来，我现在还有事！”

　　“是！”他没有问什么就走了。

　　“衣衣，走吧！”

　　衣衣跟在我身后，问道：“去哪里？”

　　“去看看我二皇兄！”我微微扬起嘴角，既然是一场叫做摆布人的游戏，当然每一个人都不可以漏掉，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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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没写了，有些不安哪，怕感觉不对，大家看了这里是不是觉得夜寒的形象破灭了呢？其实正如很多人提出的那样，我也不相信一个人会对另外一个人没有理由的好，所以当大家觉得夜寒对茗羽怎么会那么好啊的时候，我一直很想说几句，但一直忍着没说，看到这一章，大家明白了吧？夜寒与李希相处了那么多年，如果可以那么简单的抛弃爱和恨，那他就不是人了，在前面看来夜寒的性格很单一，但我只是想告诉大家，他也只是一个凡人，所以必然有凡人的感情，当你发现你被最重视的人背叛的时候，你又会是什么心情呢？能那么简单释怀吗？不过大家应该也可以看出夜寒对茗羽其实也远远不是利用那么简单，至于他什么时候心情开始转变的，后面的文章里可以提到，其实大家从前面的蛛丝马迹里也可以找到的。

　　好了，就这样吧！我明天要回家，已经一个多月没回家了，然后四号会回来，到那个时候，一天一章的速度应该是会保证的。

　　ps：那个催极夜帝国传的，有人喜欢看，我真的很开心，可是现在真的没有精力同时写两篇，起码得等我把这篇结束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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