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狼人杀

　　这个镇子虽算不得十分穷苦，但也绝对称不上过得好。来往妇女儿童衣裳破败，步履匆匆，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二利器，似乎是做防身用。
　　按理来说，一座位于长江边上并且拥有足以停靠的码头的小镇，只要有心就能与来往的商队交换物品，就能富裕起来，而不是现在这般警惕、封闭、没什么见识的样子。
　　所幸这里还有一两个教书的秀才，不然温和欢等人与当地人沟通都成问题。

　　提到这个，镇长有些挫败，回答道：“有的，只有一些很小的、没有听说过我们这里的商队才会来。大点儿的商队都不会在这里停留，而是沿着长江继续走，去到渝州，或者去我们对岸做生意。”
　　“我们的镇民以前想要卖山里的药材，就只能划船去对岸。去年我儿子做了一个往返两岸之间的商人，才让大家好过些。”

　　温和欢：“这是为何？”

　　正值壮年的镇长苦笑：“因为我们这里有山匪。那些匪徒不杀人不抢人，只会在商队到来时抢劫商队，久而久之，就没有商队愿意过来了。”

　　“还有这样的山匪？”陆回春问。刚才他和百晓明在一边研究地图，听到温和欢在问镇长问题，主动凑了过来。

　　“不仅如此，他们还会时不时下山抢劫镇民和附近村民的米粮。因为他们不杀人，所以我们这里的的人都会随身带些防身手段，方便在遭到抢劫时反击。”镇长无可奈何道。
　　然而，正是因为这群山匪不杀人只抢东西，哪怕把情况上报给县城，也没有后续剿匪的消息。

　　二人沉默，这情况确实很难富裕得起来。
　　温和欢：“请问回镇所属的县城是？”
　　镇长：“好山县。”

　　好山县的县城可是在山里面，比回镇所在的长江边更为封闭，受到山匪的侵扰想必更严重……
　　不，不一定，或许是因为回镇靠近长江，偶尔会有商人经过，所以回镇受到的侵扰更为频繁也有可能。

　　比起各自思索的几人，镇长对回镇如今的处境早已习惯，即便常年受到山匪的干扰，他们也能坚强地活下去。

　　在镇长的再三邀请下，四人决定在镇长家住一晚再前往好山县。

　　晚上，镇长夫人拿出好酒好菜招待他们，虽不及船队上那般奢华，却别有一番风味。
　　吃过晚饭，镇长夫妇早早地睡了，百晓明和东宫皓更是在经过连续一个月的船上飘荡后终于回到陆地，迫不及待地睡个好觉去了。

　　温和欢没有用内力，慢慢爬上屋顶。
　　洁白无暇的月光下，有一位英俊正直的侠客半躺在屋顶上，身旁放着几壶酒。

　　“陆公子。”温和欢坐到他身边，“怎地一人在这儿借酒消愁？”

　　陆回春坐起身，拿起手边的酒壶对嘴喝了一口。
　　“温先生要吗？这里还有。”他指了指其他几壶。

　　温和欢从善如流地接过一壶，打开壶盖，猛烈的酒香铺面而来，惊讶道：“是烈酒？”

　　陆回春并不意外：“对。我从旁边人家买来的。”
　　刚才吃过晚饭温和欢去散步消食的时候他去买的。

　　温和欢喝了一口，评价道：“香气不足，烈劲有余。”

　　陆回春噗嗤笑道：“温先生还要评价一下呢？能在这里喝到这般烈酒，已经很不错了，别嫌弃。”

　　温和欢猛灌一口，清澈的酒液流出嘴角，被书生用手指拭去。
　　“我可没嫌弃，只是随口评价一句，陆公子就要取笑小生，难道不是陆公子的错么？”
　　“别说香气不足烈劲有余的酒了，便是再烈、再粗糙的酒，我也是喝过的。”

　　“本公子可不敢取笑你。”陆回春与他碰了一下酒壶，“愿闻其详。”

　　温和欢不说话，一口接一口喝酒。

　　须臾，他开口：“不是什么值得吹嘘的事情。咱们还是来聊聊你吧陆公子。”
　　书生又问了一遍开头的问题：“怎地一个人在屋顶上借酒消愁？

　　陆回春听不到故事也不恼，曲起一条腿，拿着酒壶的手搁在上头。

　　“你猜？”

　　“我猜？”

　　青衣书生缓缓靠近侠客。
　　“那便让小生来猜猜看吧。”
　　“是因为陆公子四年前那位朋友？”

　　陆回春注视着眼前儒雅风流的脸，不自觉地伸手想去触摸。书生脑袋微微后仰，躲开了他的手。

　　宝蓝锦衣的公子遗憾地轻笑一声：“温先生猜得真准。”
　　“温先生是想知道我四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温和欢挑眉：“当然想。陆公子是要开诚布公了么？”

　　陆回春学着他挑眉：“你猜？”

　　温和欢喝酒，轻哼：“不猜。能让一名剑客不再用剑，左不过是一些悲伤的故事，不听也罢。”

　　陆回春又笑，连温和欢什么时候知道他是一名剑客都不在乎。

　　“好罢，我告诉你。”他的脸红扑扑的，显然已经有些醉意。

　　“简略点说，就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剑客、一个浪迹天涯的旅客和一个玩弄人心的骗子勇斗贪官的故事罢了。”
　　说出这句话时，剑客的语气是骄傲的、自豪的，明亮的残月倒影在他的眼瞳中，熠熠生辉。

　　“至于结果——就是只有我活了下来。”
　　他的声音暗淡下去，明亮的眼瞳似乎蒙上一层薄雾，朦朦胧胧。

　　温和欢未曾言语，新开了一壶酒放进他的手里，陆回春接过，看也不看地往嘴里倒去。

　　半晌，蓝衣公子似乎重新拾起了他的嗓子。
　　“好山县是宋大哥的故乡，他不怎么提起过这里。每每说起，都带着欲言又止的表情。”
　　“唔……或许这里是有什么特殊之处吧。”
　　不再握剑的剑客想起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勉强从酒浸泡过的脑子里翻出一条或许有用的消息。

　　“陆公子的消息很是及时，方便我们在进入好山县前做些准备。”温和欢半真半假地肯定了酒鬼陆回春的贡献。

　　酒鬼嘿嘿笑了两下，一头栽进他的怀里。

　　温和欢：……

　　他推开对方沉重的脑袋，试图把人背起来回房睡觉。刚一站起，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额！”温和欢按住太阳穴，缓了一会。

　　是喝多了吗？
　　他回头数了数酒壶的数量，其中大半是陆回春喝的。

　　“不应该啊，我酒量没这么差。”半醉青年喃喃自语，“难道是身体不好影响到了酒量吗？”

　　酒精暂时还没有完全蒙蔽他的脑子，估摸了自己现在的实力后，温和欢认为光靠他一人是做不到把陆回春运回镇长为他们准备的房间的。

　　“温一，把他带回房间去。”温和欢命令道。

　　温一现身，听话地去搬躺在屋顶上的男人。还没碰到，仰面躺着的人竟刹时睁开眼，右手直逼温一命门而去！

　　温一：？！
　　温和欢：？！

　　温一瞬间起身，躲开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陆回春翻身而起，紧追不舍。

　　“陆回春！停下！”温和欢喊道。这时也顾不得打扰睡觉的东宫皓百晓明和镇长夫妇了，可陆回春像是没听到一般与温一交手。

　　温一不善正面作战，陆回春被大量酒精麻痹了四肢。两人竟有来有回地在这小小的屋顶小幅度打斗起来。

　　你们不要再打啦！
　　温和欢心中呐喊。当然，现实中他只是叫了何一去制住陆回春。

　　作为顶尖战力的何一一加入战场，场面立刻明朗起来，陆回春一个不察，便被何一反剪双臂，缴住双腿，难以动弹。

　　在屋顶上还是太危险了。
　　温和欢酒都被吓醒，示意他们跟着他去镇长院子后边。

　　树影下，没有温和欢的命令何一自然没有放开陆回春，陆回春头痛欲裂，想要伸手揉脑袋也做不到。

　　“……我已经醒了。”

　　刚见识过陆回春耍酒疯——或许只是一个武者的本能反应，总之温和欢不是很放心：“真的吗？我问你，我叫什么名字？”

　　陆回春扯了两下嘴角，露出一个苦笑：“真的清醒了。你叫温和欢，是林家幼子。不过，我现在可不能肯定后面这句话了。”

　　温和欢再三确认，终于叫何一放开了他。

　　陆回春痛苦地活动四肢，面容扭曲抱头。
　　“不好意思，太久没喝这么多了。”
　　脑子不清醒，身体残留着本能，直接造成了现在这种尴尬情形。

　　看你刚才那“吨吨吨”的样子，还以为有多能喝呢！
　　温和欢无语。

　　他倒没叫温一何一二人隐藏起来，反正都打了一架了。

　　陆回春勉强睁眼，试图看清温一和何一，他感觉温一有些眼熟，但混沌的大脑使他找不到需要的画面。
　　陆回春：……
　　既然他们听温先生的话，那就是自己人，没威胁！

　　“虽然我现在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我的脑子不是很配合。”
　　他心虚道，“要不我们还是先回房睡一觉吧？”
　　睡醒了就好了。

　　此时的温和欢也没多镇定，作为一个喜欢隐藏身份的马甲怪，他当然想过身份暴露会是什么情况，里面绝不包括喝醉后大打出手这一情形。

　　“陆公子所言极是。”

　　温一何一眼见着他们好像没事人一般去睡觉，自然也轮换着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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