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长

　　两人拉着手小跑了好一段，夜色渐浓，只有路灯还在闪烁，街道上几乎不见车影。
　　“这里人真不会挣钱。”呈傅笑着对余尚说，“重点高中就在这里，这里却这么偏，人那么少。”
　　“人少了才好啊。”余尚望着呈傅的双眼，觉得他的眼睛真的很亮，“人少了，我们可以做点别的事情。”
　　“做什么……”呈傅话还没说完，就被余尚的吻给堵住了，千言万语只能随着喘息往肚子里咽。
　　九月的夜风不冷不热，温柔的打在脸上，如同近在咫尺的人鼻尖的喘息。
　　温热，让人甘愿沉沦。
　　“你脸好红。”余尚笑着单手抚摸上呈傅的脸颊，眼底一片柔情，“我好喜欢你。”
　　呈傅牵起余尚另一只手，时间好像就停在了这一刻，刹那间，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
　　“我接个电话。”两人一齐说道。
　　“哈哈，一块接呗。”余尚笑着掏出手机，在看到备注的那一刻，他眼底的笑意僵在原地。
　　“怎么了？”呈傅注意到余尚脸色不对，想了一下说道，“我去一边接哈。”
　　余尚点点头，确认呈傅离远了一些，指尖微微颤抖的接通了电话。
　　“喂，妈。”余尚语气平淡，心底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尚尚。”电话那头似乎很开心，语气含着笑意，“你开学了吧？”
　　“嗯。”
　　“正好，开学就高二了，该收收心了哈。”电话那头有些嘈杂，好像有很多人，“妈后天回去，小一年没见着你了，你想不想我？”
　　余尚愣了愣，他的生母，现在在一线城市工作的高级白领——沈菁语，要回来了。
　　那些压抑的回忆一下子涌上心间，他不为自己担心，如果她回来了，呈傅怎么办。
　　对方好像没有在意余尚这短暂的停顿，继续说了下去：“要不是你叔叔非让你留在那准备课题，我就把你接过来了。”
　　“怎么样，选的哪三门？”
　　余尚像是刚回过神一样，机械的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纯理科？尚尚，妈妈知道你这几门很厉害，进实验班了吗？多少分进的？”
　　“进了，997进的。”
　　对方听了，沉默了一会儿：“你去年多少分。”
　　“妈……”
　　“余尚，你是不是又搞什么闲事了？你去年还能1000往上，这次怎么回事？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现在是关键时候，等你考上了重点大学之后就没人管你了，你怎么就是不能听我的话？我问你叔叔你最近的情况，他也不跟我说实话，说你很努力了，你就这么努力的？”
　　余尚没有说话，这种争吵毫无疑义，从小到大吵过很多次了，没有一次成功过。
　　“我让你们张老师给我发一份你的考卷，他不肯，你自己说出错在哪里？”
　　另一边，呈傅站在树下，观察着余尚的情绪，刚刚是傅羽宜女士的电话，来恭喜他演出顺利的。
　　他清楚地感觉到了，刚刚笑的意气风发的男孩，现在像是被一片乌云笼罩着一样，带有阴翳、慌乱、迷惘。
　　呈傅拢了拢衣服，感觉风开始变凉了。
　　“总之，这一个学期，我必须看到你的进步。”沈菁语冷冷地说，“你现在住在学校旁边那套房子？”
　　“是。”
　　“行，总之你就安心学习，不许想七想八的，记住了？”对方好像想起来了什么，问了一句，“零荞在哪个班？”
　　“和我一样。”余尚现在心底莫名烦躁，他不想继续谈下去了，他现在只想冲动一下挂断电话。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久到余尚以为她挂了：“行了，早睡。”
　　对方挂断的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余尚愣在原地，站着好久都没动作，呈傅看着不太对劲，走上去拉了拉余尚的手：“讲完了？我们回家。”
　　回家。
　　余尚心里默念这个词，曾经因为母亲的严厉而厌恶的词语，此时此刻居然如此悦耳。
　　可是……余尚知道，他要趁着今天和明天两天的时间，让呈傅搬去傅羽宜女士那边。
　　无论如何，现在都不是两人见面的好时机。
　　一路上，余尚只是紧紧地攥着呈傅的手，什么也不说，呈傅也很自然的陪着他。
　　到了单元楼，余尚开了门，两人很默契的坐在沙发上，一同沉默了一会儿。
　　呈傅深吸一口气，试探的问道：“沈阿姨要回来了，对么？”
　　呈傅从没有哪一刻内心这样复杂过，他不想这个猜测成真，但就对目前来说，这是最好的猜测。
　　“……是。”余尚突然抱住呈傅，“我……”
　　“很害怕吗？”呈傅拍拍他的背，“没关系的，我可以住校，本来也应该住校的。”
　　“我是心疼你。”
　　余尚这句话，把呈傅自己砸了个不知所措。
　　“我知道那年我被带走的时候你的无措，不然你为什么到现在还带着那本书。
　　“这样说也许过于自大，但你真的敢说这十几年你没有因为这件事难受过、困扰过吗？
　　“我知道你讨厌别人不辞而别，可是你……原谅我了……”说到这里，余尚开始哽咽。
　　呈傅看着余尚，说不难过、没怨恨过都是假的。
　　呈傅笑了笑，贴在余尚的脸边：“我原谅你，是因为你也一样，对么？承尚太太？”
　　这一句话像是阴霾中的光痕，渗透进的光芒在这一刻充盈了整个世界。
　　“对。”余尚笑着吻了上去，很轻、很柔，像是互相舔舐伤口的两只小兔子。
　　世界再大，未来再迷惘，都没关系，因为此刻的我们拥有彼此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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