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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待令月再歇上些时日,身子好转,皇帝也来瞧了她几回,只不过都比不过永和宫德妃风光。原来是大阿哥早产体弱,哭声远不如二阿哥洪亮,进食也进得不香,虽不至于病恹恹的,但总瞧着没什么精气神儿。这样一来,连皇帝也更喜欢二阿哥,在阿哥所抱二阿哥抱得多些,下头人自然有心,对德妃更加殷勤。
本朝皇子按彦字辈,礼部和殿前大学士用心拟了几十个名字递上去,皇帝一一瞧过,最后择出两个来赐名。大阿哥是为彦宁,二阿哥是为彦昌。
令月知晓之后,极是满意,“这孩子自小离我身边,万事由不得我做主,只求他平安康宁就是。”
碧落忍不住道,“可外头都说万岁爷喜欢二阿哥,说那昌字贵不可言,乃是万寿永昌的意头,有万岁爷的期望……”
沉香用眼神制止碧落说下去,令月倒是无所谓,“万岁爷有万岁爷的期望,我也有我的。名字都赐了,想来择养母这事儿,也快了。”皇帝来延禧宫的时候,令月也未曾问起择养母之事,只作不觉,皇帝也没有一丝要提的打算。
暮色沉沉,慈宁宫灯火通明,惠妃陪坐下首,太后展开手上一封信,信上寥寥几字,却叫太后凝神皱眉,沉思许久。
惠妃忍不住问,“姑爸爸,阿玛可是说了什么要紧事?”
太后把这张纸给了苏佳姑姑,苏佳姑姑再三两步递到惠妃手上,惠妃轻声念道,“……甫荣保入索绰罗府,三个时辰方出。”
见惠妃不解,苏佳姑姑轻声道,“那是德妃的阿玛。”
“德妃的阿玛去贤贵妃娘家做什么?”惠妃说罢便有些明白过来,“二阿哥给贤贵妃抱养,这是去密谋什么……?”
太后凝神思索半晌,“昨儿德妃额娘出宫,今儿她阿玛就去索绰罗家,哀家觉着不对。容哀家想想。”
惠妃低声道,“可抱养大阿哥本是咱们计划中的,您费尽心力把宜嫔送进后宫,为的不就是这个么……”
“不对……”太后眯起眼,疑心一旦有了便轻易打消不了,“哀家总觉着咱们是着了索绰罗家的算计。从前贤妃无子不得晋封,如今有二阿哥在手,叶赫那拉氏在背后支持,难保不动正位中宫的心思。二阿哥若是嫡子,叶赫那拉氏自然沾光……这两族又有姻亲,若真由二阿哥叫他们拧成一股绳,那便麻烦了……如今东南已失了大半势力,京城再保不住那就完了。”
太后这般想着,愈发觉得背后怕是有算计,不觉摇了摇头,“不成。如今瞧着,二阿哥身子好,名字也好,皇帝也更喜欢,若叫贤妃夺去了岂不给他人做嫁衣?大阿哥和宜嫔咱们虽然好拿捏,可若孩子不成也是无用。令月是哀家这儿出去的人,就算大阿哥给了贤妃,她也不敢同哀家作对。她若是敢做墙头草,自然有她的下场,想来她是个聪明的,知道怎么选。”
惠妃低声道,“可叶赫那拉氏先前因为瓜尔佳氏的事儿,可是大大伤了富察氏……只怕两族嫌隙不会轻易消解……”
太后冷笑一声,“哀家从未想过拉拢叶赫那拉氏,有二阿哥在手上,不过是叫他们警醒着些,别再轻举妄动,同哀家作对。将来若令月再诞皇子,便把二阿哥许个身份不高的养母,再把令月的皇子记到你名下就是。先朝的皇子养母更迭本就是寻常事。这后位,贤妃莫要做梦,德妃也是。”
提到后位,惠妃露出两分惶恐,“可贤妃如今已是贵妃,比我高了一级……”
太后微微叹了口气,“你也不动动脑子!当初封你为惠妃,是因为你阿玛有功,和你是皇后的妹妹,身份尊贵,这才勉强压了贤妃一头。可德妃,那是选秀进宫的,资历不深,即使现下有福气,皇帝总要顾着贤妃的颜面,不能叫德妃压在贤妃头上,自然是要晋封的,现下德妃尚且还在你之后呢。只要你不封贵妃,这淑妃之位,想来也无人敢坐。”
惠妃连连应下,扶着太后移到暖阁坐下才问,“……那您这是,要让贤贵妃抱养大阿哥了?只不知万岁爷可会愿意……”
太后微微闭了眼睛,“此事,哀家有主意。”
“是……”惠妃不再多说,专心给太后捶起腿来。
待出了月子,景阳宫已装饰一新,随时准备迎候令月过去。三月初一,正是天气晴朗的好日子,令月与德贤二妃共行册封礼。一个是后宫嫔妃之首,一个是儿女双全如今宫中子嗣最多的嫔妃,一个是受宠的皇长子生母,各有各的风光,难得宫中如此热闹吉庆。
中宫虚悬,众人无需听皇后训诫,而是按皇帝吩咐去慈宁宫向太后叩头谢恩。惠妃与其余嫔妃早已在慈宁宫等着,三人着吉服入内,太后端坐上首,手持一柄通透的金镶玉莲花纹如意。
礼成之后,太后便吩咐起身,按位分落座。苏佳姑姑命宫女们依次端上茶点,待重新静下来,太后方才开口,“皇帝子嗣多虚,如今骤然得两位阿哥一位公主,哀家真是喜不自胜,定要去宝华殿上香,告知天地祖宗,告知先帝先太后。”
皇帝清了清嗓子,“两位阿哥关系国本,需择合适的养母。如今宫中贤贵妃与惠妃最尊,自当由你们二人承担此重任。”
众人屏息凝神,皆听皇帝决断,可他却似是不着急一般,“……二公主生母德妃亦算出身高贵,后宫嫔妃稀少,不必再择养母,便养在永和宫德妃身边。”
“臣妾谢皇上隆恩。”德妃立即起身磕头。
“至于说阿哥们……”皇帝又先坐下来喝了口茶,似是要卖关子,太后都忍不住微微侧目,皇帝这才悠然道,“后宫以贤贵妃最尊,自然按此顺序,由贤贵妃抚养大阿哥。惠妃,便是二阿哥的养母。”
令月忍不住愣了愣,刚抬头就接收到皇帝的眼风,立即装作一副惊讶无知的样子看向太后。倒是德妃,是真的很惊讶,看了看贤贵妃又看了看太后,终是微微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太后倒很是镇定,一看就知道是跟皇帝商量好的,只轻描淡写道,“彦宁身子弱,贤贵妃要多费心才是。”
贤贵妃起身答道,“臣妾谨遵太后吩咐,定然常去阿哥所探望,好生照料大阿哥。”
众人都有些意外,谁都知道令月是慈宁宫出去的人,大阿哥定然是给了惠妃的,谁曾想突然换了个个儿,二阿哥反倒给了惠妃。令月来不及思考这许多,皇帝似笑非笑看了她两眼,往太后的方向微侧了侧,令月心里便有了些答案。
皇帝借口政务繁忙回了养心殿,后宫嫔妃也各自散去,德妃面色有些苍白,出了慈宁宫就快步回永和宫去了。定嫔和明贵人不是很在意,二人日常就守着大公主过日子。舒嫔和卓晴两个也没什么神色,跟她们没什么相关,令月看卓晴那昏昏欲睡的样子还觉着好笑。
令月迟了两步,待人都散了,这才留下来,当着惠妃和太后,面色惶恐,“太后,您如此安排,臣妾不明白……”
太后和颜悦色道,“此事哀家有自个儿的安排,你莫要多心。你只要快些养好身子,再得圣宠,早日再为皇帝开枝散叶,该有的哀家都会给你。你是慈宁宫出去的人,将来若有福分再诞育皇子,哀家做主养在慈宁宫或是记在惠妃名下,定然不会委屈了你。”
令月老老实实点头,“臣妾无依无靠,若是您与惠妃姐姐厌弃了臣妾,臣妾便再无立足之地,臣妾都明白的。即便大阿哥养在贤贵妃名下,臣妾仍奉太后和惠妃姐姐为主,不敢违逆。”
“哀家知道你的孝心,此事原也有些牵扯不便说与你听,总之你安心侍奉皇帝,巩固恩宠才是最紧要的。明年又该大选,你可得使劲儿啊……”见太后不欲多说,令月也很识趣地不多说,只一个劲儿表忠心,然后才告辞出来。
沉香扶着令月出慈宁宫,碧落候在外头,满面喜色,“娘娘,迁宫的事儿内务府都规制好了,请娘娘这就驾临景阳宫!”
令月点点头,轻声问道,“你都是盯着的罢?”
碧落答道,“您放心,您的寝殿是奴才领着若栀亲自布置的,谁都不许进,现下也叫若栀若柳守在外头。张寿公公领着人在景阳宫候着,说是您封了嫔,宫里伺候的人本就少了,得进人了,领了好些人在院子里,等您挑呢。”
快到景阳宫门口时,令月轻轻打了个哈欠,“我累了,先回去脱了吉服,换身家常衣裳再去同张寿说话,你叫他等着。”
进了景阳宫大门,绕过石影壁,张寿领着两排宫女太监候着,见了令月急忙满面笑容上前来请安,“给宜嫔主子道喜!”
景阳宫张灯结彩,此刻满宫上下都跪下磕头,说着吉祥话,连沉香和碧落也在令月跟前儿含笑行礼,令月受了礼,微笑道,“都起来吧。”
令月看了碧落一眼,碧落对张寿道,“宜嫔娘娘今日册封礼劳累,进去更衣,再同您说话,您且等等。”说罢掏出些赏银递到张寿手里。
张寿袖子一翻银子便没了踪影,笑眯眯道,“娘娘吩咐哪敢不从呢?”
碧落守在殿门前,沉香扶着令月进去,令月忍不住道,“如今碧落愈发沉稳,真是有几分掌事的模样了。”
沉香附和道,“是呢,碧落胆大心细,能独当一面了。不止娘娘在成长,碧落也在成长。”沉香麻利地伺候令月换了吉服,从柜子里取出件燕居的淡蓝色旗装给令月穿上,再取了条绣了花纹的领襟,用一枚皇帝赏的水玉佩压住。钿子也取了下来,梳了家常的盘发,清一色的碧玺珠宝,清雅又贵气,再不是从前的小小贵人,而是皇长子的生母,一宫之主了。
令月仔细对着铜镜端详,虽然一身清贵,然而生产留下的疲倦却还未完全褪去,眼神终究不如从前明亮。念及彦宁,令月微微叹了口气。
沉香察言观色,轻声问道,“娘娘可是想大阿哥了?”
“彦宁生下来就不在我身边,好在贤贵妃细致周全,倒比惠妃叫我放心些。”令月缓缓道,“万岁爷有他的安排,想来能护着彦宁平安的。我无依无靠,没有强大的娘家,便是生下皇长子也只得嫔位,孩子也不能养在自己身边……罢了,我原不是这样伤感之人,想是生孩子过了一遭鬼门关,许多想法变了。扶我起身罢。”
沉香打帘子让令月去正殿坐下,再请张寿领人进来。张寿笑眯眯道,“宜嫔娘娘万安。如今您晋了位分,按规矩,除了掌事的沉香姑姑和您的陪嫁碧落姑娘,这近身伺候的宫女要从四个添至六个,太监也要再添两个,内务府精心挑了好的来,还请您做主。”
一排六个宫女跪着,后头一排六个太监亦低着头跪着,张寿回头道,“都把头抬起来给娘娘瞧瞧。”
令月看了看沉香,“你做主吧。”
沉香答了声“是”,上前仔细看了这些宫女的面容手掌,最后挑了两个微胖圆脸的宫女和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太监出来,“你们叫什么名字?”
四人依次报上姓名,吉祥,吉春,张有端,葛瑞。沉香点了点头,“宫女都从的若字辈,这样罢,吉春便是若春,吉祥便叫若秋。张有端和葛瑞你们二人便先跟着冯安德和祝敏做事,熟悉咱们娘娘的规矩。若栀若柳,你们素来沉稳,若春和若秋就给你们调教。”
众人皆点头称“是”,对于沉香的高效率,令月很是满意。
张寿正打算说几句吉祥话,乾清宫就来人了。通福一溜小跑进来,对令月扎实打了个千儿,满面笑容道,“宜嫔娘娘,万岁爷今晚请您去乾清宫用膳侍寝。万岁爷说怕您累着,晚些时候便有辇轿来接。”
张寿一瞧,更是捧着令月大大贺喜一番,令月叫碧落挨着赏了银子,好生送了出去。
待人走了,令月和颜悦色对新来的明显有些拘谨的四人道,“你们不必紧张,我宫里规矩严谨,但也不是苛待人的地方,只要你们好生做事,忠心耿耿,本宫绝不会亏待你们。去吧。”
若栀若柳领着人都下去了,令月想了想对沉香道,“还是老规矩,查查这些人的来头,这寝殿还是只有你和碧落能进。”
“是,奴才明白。上回您进宫,大家都当是万岁爷顺势而为全了太后的颜面,想来没什么算盘,如今您炙手可热,就怕送进来的人有问题。”沉香扶令月进去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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