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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瑜洲吧
京都,长公主府。
两人一屋一棋盘。
“如今皇上年迈,身子愈发不好了,安王蠢蠢欲动,在西边招兵买马,成王拉拢了不少朝中大臣,动作不断,朝堂形势愈发莫测,这个年怕是难过。”
宋岁闲手背上布着一道道细纹彰显着他年岁的苍老,指尖夹着一颗白子,睿智的双眼此时正认真端详着棋盘上的局势,他并未抬头,仿佛自己学生说的不过是什么天气晴好的小事,不值一提。
“虽我们不站党派,还是要多加小心,尤其最近,与淮王往来还是少些,免得被他们抓住把柄。”
他似是感慨,却莫名坚定,“这个年会过好的。”
如宋岁闲所言,年关将至,京中朝堂平静了许多,大家仿佛带着一种诡异的默契,都暂时放下了往日的针锋相对,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和,却让人不由想到暴雨欲来的平静。
这个年,当真能过好吗?
苏敬欢某日下朝,于街上偶遇了荔苏白,于是不免寒暄一番,苏敬欢这才知道,荔寄蓝原来是杨家的女郎。
杨家是诗书世家,门客弟子无数,想来家中女郎该是不缺追慕者的,不曾想却嫁与了一个商人,这杨夫人倒是十分豪爽又有勇气的女子。
不愧能生出荔姑娘这样温柔大方的女子。
苏敬欢这样想着,便问道:“荔姑娘还好吗?舟车劳顿,不知在京都可还适应?”
他记得她身子好像不太好,很容易生病。
“劳苏少卿惦念小女,小女身子不好,不易舟车劳顿,便未带她来京。”
荔苏白也是才知道苏敬欢竟是长公主的儿子,当今太傅的学生,想当初他还看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县令,也是有些脸红。
怪不得,他当初有那等信心能扳倒那些贪污之人,荔苏白心中感叹,面上就带了敬意。
苏敬欢似是停了一瞬,复又带着笑意寒暄几句,无非也就是顺颂祝福之类。
两人告辞后,荔苏白想起近日京中关于这位苏少卿的传闻,一时心中复杂万千,这位苏少卿志气可不小啊。
少年英勇,少年英勇啊。
近日京中局势尚算安稳,处处洋溢着热闹喜庆的氛围,就连皇上的气色都好了些,苏敬欢却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太妙的感觉。
许是天冷了,下人也懒散了些,窗户大敞,窗外常青松郁郁葱葱,正巧此时漫漫飘下了莹莹白点,落在墨染的树上,在阳光照耀下像是妖精指尖散发的白光。
“郎君,淮王来了。”
京都的第一场雪,在临近年关时,终于来了。
苏敬欢回了神,神情肃穆了几分,“知道了。”
他自理了理洁白的长袍,缓步去了书房。
书房内,淮王一身淡雅长袍,坐于轮椅之上,见他来了说道:“表兄。”
苏敬欢弯腰向他行礼,随即蹲下身,清正隽永的翩翩郎君动作行云流水,“淮王殿下。”
夏亦安年岁尚小,面上还有些稚嫩,他一脸笑意,举着手中精巧的臂弩,面上乖巧,“表兄,我得了些稀罕玩意儿,正巧路过你的府邸,便进来与你送些,给你解解闷儿。”
苏敬欢面上柔和了些,“多谢殿下,殿下有心了。”
夏亦安愈发高兴,眉眼间尽是内敛的欢欣雀跃。
“表兄,你还记得我先前与你说的那事吗?”
他低声轻语,仿若怕惊扰什么人一样。
苏敬欢转瞬忽的想起了,他刚回京时,夏亦安曾与他说过欲要云游天下,远离这纷扰朝堂。
他下意识蹙了眉,转眸看向他,面上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温声道:“记得。”
夏亦安等他说完才不疾不徐道:“我打算年后就走。”
苏敬欢猛地抬首看向他,他依然沉静,眉梢眼角却全然是他未曾见过的明媚,瞳仁中蓄着亮堂堂的光,隐隐能看出对将来的憧憬和期望。
他到底不忍心打破他的少年期许,只问:“打算去哪?”
夏亦安笑了笑,“还未曾定下,世间太多美景,一时不知去哪,表兄,我知你定会担心,我已告知母妃,我冥冥之中觉得母妃在天边也定会支持我。”
他平日性子温吞,但十分聪慧,许是不受宠爱,便早早懂事,看清了朝堂局势,从不同他的哥哥们争夺,将自己隐于朝堂一角,尽管他的学识见识不输于他们,甚至远超于他们。
苏敬欢默了一瞬,到底还是说出了口,“那皇上呢?”
夏亦安顿了顿,“父皇那边有大皇兄和二皇兄就够了,更何况除了我还有许多皇兄,他本也就不喜我在他身边服侍。”
苏敬欢垂眸,门外大雪漫天,已渐渐积了一层薄雪,眼前的少年是他看着长大的,他自小与他一起在先生眼下读书,度过了不知多少个这样的冬日。
在许多个这样难熬的冬日里,是苏敬欢去往他的府邸,带去了温暖的炭火,握住他冰凉的小手,给他讲着书中的道理,对于夏亦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苏敬欢是他半个先生。
皇上自小对他严词疾色,不苟言笑,不过十五便给他封王封地,让他出宫立府。
所有皇子出宫立府都是赏赐,是天大的好事,只有他,众人都知,皇上只是不想见他罢了。
他排行第七,是几位皇子中最小的,自小身体便孱弱多病,生来便双腿残疾,重病时皇上也从不去看他,怪不得他心中以为皇上不喜他。
可皇上他......
想起他登榜高中后皇上对自己说的话,苏敬欢叹了口气。
“殿下,若要出游,不若去瑜州看看吧。”
夏亦安抬眼看他,“瑜州?是表兄先前上任的管辖地?”
苏敬欢容颜俊逸,望向他的眼中影影绰绰的透着些许夏亦安看不懂的情绪。
他年岁不大,如今不过十五,但却格外沉稳,生来腿疾,性子虽内敛却心有沟壑,有着自己一番志向与天地。
夏亦武想着去远些也好,便不必见这些个糟污事,于是笑着道:“好,我也想去看看表兄治理的地方是何种模样。”
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苏敬欢身后缓步走出一人影。
“郎君,您当真要让淮王殿下去吗?”
苏敬欢没说话,雪地中薄薄的压痕蜿蜒了很远,像脱了手的风筝线,破碎不堪,许久,他开了口。
“他阿娘,是宫中最受宠的贵妃,只是自那位倾城的贵妃去后,皇上便对他不假辞色,也不喜见他。”
苏敬欢叹息,“他阿娘死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可惜再没见过外面的天地。”
这许多年,他应是都耿耿于怀罢。
生息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他自小跟在苏敬欢身边,自然也不少见这小王爷,这小王爷平日待仆人也是十分宽厚的,想不到竟有这样的身世,真是可怜那。
生息不知自家郎君在想什么,只当他也是在感叹小王爷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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