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异类

　　日落月升，月落日生。
　　学校门口的树叶凋落，地面铺满了枯叶，问月一出校门就看到等在门口的楚牧，即使学校进出的虫有那么多，但问月还是能在虫群中一眼就看到那随意慵懒的站姿。
　　楚牧的石膏已经拆除，他穿着青色的风衣，双手插兜背靠在飞车上，目光虚无的看着校门口，等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他脸上立马带上了笑容。
　　风一吹，卷起了地面几片枯叶，明明是萧瑟的氛围，但问月心中还是感觉到温暖。
　　楚牧看着站在不远处盯着自己的问月，他走上前去，“怎么了？是累了吗？”
　　问月轻轻的摇了摇头，他抬头看着稀疏不少头顶，夏天的时候遮阳，秋天的时候铺地，他似是而非的感慨道：“时间过的好快。”
　　转眼间夏天过去了，而自从那天的订婚宴已经过去了很久，但问月却仿佛觉得才过了不久，那一晚对他的意义很重大，那是他作为楚牧未来的雌君出现在大众的视线中。
　　楚牧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突然笑了一下，他朝问月伸出了手。
　　问月有些疑惑的看着楚牧，虽然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但还是在校门口握住了他伸出的手。
　　“今天我们走回去吧。”
　　面对楚牧任性的话语，问月并没有拒绝，他提醒道：“那你的飞车怎么办？”
　　楚牧朝他眨了眨眼，任性道：“就放在这里吧，让他们拖走。”
　　问月觉得自己脸皮也厚了些，就让楚牧把自己价值不菲的车放在校门口，任由楚牧把自己拉走。
　　“我还记得我就是在这里跟老师告白的。”楚牧侧头看向问月，长长的走道，心境跟上一次完全不一样，这一次是楚牧牵着问月的手走在长长的、铺满落叶的石子路上。“老师那时候在想些什么，我说完你并没有给我回复。”
　　问月微微一笑，“没想到你会向我告白。”
　　楚牧并不相信，他微微凑近了去看他。“老师是真的没想到吗？”
　　“真的。”那时候的问月或许是能感受到楚牧对自己有意，但他完全没想到楚牧会在那样的情况下直接向他表白。
　　“你把我吓了一跳。”问月虽然在抱怨，但眼睛里甚满了笑意，楚牧不由得被他吸引，他伸手拉过问月把他紧紧的抱在怀中，像是要嵌入身体一样，他现在很想亲吻他的问月老师。
　　房间里只有一盏台灯开着，柔和的灯光洒满了书桌，楚牧躺在床上幽怨的看着问月认真的背影，而问月仿佛毫无察觉的伏案看书。
　　好不容易在问月家里赖住一晚，他早早的催促问月上床睡觉，结果问月灯一关，台灯一开,抱着书就开始复习。
　　“老师～”楚牧声音拖得长长的，想要吸引问月的注意力。
　　“你怎么还不睡？不是说困了吗？”
　　问月有些疑惑的回头，只见楚牧单手支着头，侧躺在床上，另一只手朝他掀开被子，姿态妖娆，语气殷勤，“老师不在旁边我睡不着，老师快来，热乎着呢。”
　　问月眉毛一挑，很无情道：“我现在还不困，我得把这些复习一遍，这个月底要考试了。”
　　如今问月排课差不多跟其他老师一样了，平时要备课，晚上还要辅导楚怀，只能挤出时间复习。
　　楚牧有些疑惑，不是说老师这个职业很轻松的吗？怎么还要考试？
　　“已经是老师了还要考试吗？”
　　问月笑了笑，没回答他的话，只是道：“困了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楚牧郁闷的看着问月的背影，这是距那一次后和问月第二次同床，他上床前有多么的开心这会儿就有多么郁闷。
　　指针已经过了十二点了，问月明天早上还有课，现在不睡明天会没有精神。
　　楚牧下了床，悄悄的站在问月的身后，打算看看究竟是要考什么证让问月这么拼命复习，当他看到书中的内容的时候眉头皱了起来。
　　“这是什么书?”
　　问月一僵，忙用手遮住书中的内容，极力镇定的看着楚牧。“你怎么下床了？不困了吗？”
　　楚牧见问月左顾而言他，心底明白问月是有事瞒着自己了，他朝问月伸出手。“书我看一下。”
　　问月把书合上，反过来放在书桌上，然后站起来牵住楚牧的手。“别看了，很晚了，睡觉吧。”
　　楚牧并没有被问月的美虫计迷惑，他伸出手捏了捏问月的脸，气呼呼道：“老师只有在有事瞒着我的时候才这么主动。”
　　问月理亏，任由楚牧的动作，楚牧趁他放松警惕，直接把书本翻过来——《照顾雄子30天速成》。
　　他翻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了，揪着眉毛看着问月。“你考什么证要看这种书?”
　　“如果不是涉及职业相关的，这种证不要也罢。”
　　“照顾雄子资格证。”
　　“照顾雄子资格证?!”楚牧声音都变调，不明白为什么帝国会有这种证书，而且问月考这种证做什么？他又不是四肢不全，心智低下的雄子。
　　“我自己能照顾自己，考这种证干嘛？浪费时间，不要考了，这种证要了也没用，书也不要看了，我就帮你处理了，这种书看了只会荼毒你的小脑袋。”
　　“哦。”
　　这么听话?
　　楚牧狐疑的看着问月，问月心跳如雷，但他面容装的很镇定，站在原地任凭他打量，只是被楚牧看久了，他的眼珠子移动了一下，只是这一下就被楚牧捕捉到了。
　　楚牧果断地转身扫视了一眼看起来有些空的桌子，他的目光落在了抽屉上，他拉开抽屉，只见一本书静静地躺在最上面——《如何讨好雄子》
　　啪——书被扔在桌子上。
　　《如何照顾雄子浓缩精华》
　　啪——
　　《雌虫不能这样做》
　　啪——
　　《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雌君》
　　啪——
　　《雄主生气了怎么办》
　　啪——
　　楚牧看着桌子上的堆积起来的书，语气很平静道：“还有吗？”
　　问月站在一旁，脚趾头都要把拖鞋扣烂了，他没想到这些书都被楚牧翻出来了。
　　如果是被雌虫看到还好，但没想到被看到得是楚牧。
　　他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了。
　　“所以，这一个月你总是说忙，是为了这些鬼东西?”
　　问月没吭声。
　　“就因为这些烂书?!有空看这些还不如多花时间陪陪我!”
　　楚牧声音不自觉的大了些，他都快要气炸了，他们刚确定关系不久，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但每次两虫见面都是在问月下班的时候一起吃一顿晚饭，然后再送问月回家或者去楚家辅导楚怀。
　　周六日也约不出来，说是要备课案，也不准楚牧来家里打扰，这比确定关系前两虫待在一起的时间都少，他甚至陪楚牧的时间都比自己的多，要不是知道问月喜欢自己，他还以为问月是因为喜欢楚怀这个小不点才跟自己在一起的。
　　如果不是今天自己死皮赖脸的要住一晚他还不知道原来是这些阻碍了自己。
　　里面的内容有些问月其实也不认同，只是上次楚牧受伤的时候，风里说自己实在是不像一只雌虫，所以问月才找来这些书，想看一下怎样才算一只“真正”的雌虫，他也想学习一下怎么去照顾楚牧。
　　其实，他隐约觉得这样有些不好，他总觉得楚牧看见了会生气，故而以忙为由让楚牧别来找他，今天实在是被楚牧缠的心软，这才让他留宿，没想到就这么一心软了就被发现了。
　　问月伸手牵着楚牧的手，低声道：“别生气了。”
　　楚牧斜了一眼两虫牵着的手，语气不明，“这也是从书上看到的？”
　　问月有些尴尬的看着楚牧，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眨了眨，“没用吗？”
　　楚牧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是问月自己想看还是谁在问月面前多嘴了。
　　但看着这样的问月他反而生不起气来，心里只会心疼他。
　　楚牧没有资格生气，他看这些又不是他的错，他看这些也只是为了自己而已。
　　没和自己在一起前，问月根本没有看过这些书，也没想考什么证，说到底这一切的源头是楚牧。
　　“老师为什么想看这些书？”
　　问月的视线移开了，跟楚牧在一起的这一个月就像是踩在云端一样，楚家的虫对问月无条件的接纳和楚牧对他的好，都让问月无所适从，他惶恐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才能对得起楚牧对他的好，他也想为楚牧做点什么。
　　“老师是为了我是吗？”
　　被揭穿本就让问月十分的尴尬，楚牧锲而不舍的追问让问月眼里闪过一丝难堪之色，他咬了咬牙，这本就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是。”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
　　是！他看这些东西都是为了楚牧，除了他还有谁能让他如此用心？
　　原本休闲时候看的科研书全部换成了他以前根本碰都不会碰的书，他都学着去做一名有证书、可以去照顾雄主的雌君，楚牧还对他生气，一想到这里问月的心里突然像是遭受了很大的委屈。
　　备课需要时间、辅导楚怀需要时间、看书也需要时间、防着楚牧发现更是费心费力，可楚牧还是对着他生气，还对他大声说话，问月咬了咬牙，他觉得房间里实在是太压抑了，他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楚牧的眸子里满是心疼，问月的承认像是给了楚牧心里重重的一击，酸涩、苦闷、怜惜都被这一拳砸碎在一起。
　　他的老师想学着讨好自己，想学着跟那些逆来顺受的雌虫一样。
　　楚牧拉着想走的问月，看着他有些委屈羞愤的眸子，低声道：“你为了我看这些书我很高兴，但高兴并不是因为你去看这些书，而是你为了我去做了这件事的举动。”
　　“老师，我之前可能没有明确的告诉你，那么，今天我想郑重的跟你说明白我的心意。我喜欢的是你，是独一无二的你；我喜欢的是原本的你而不是被这些书影响的你；我想要你能在我面前表达你的喜怒哀乐，而不是做什么都要考虑我的感受，委屈自己想着如何讨好我；我想要的是你能凭着你心中的爱意，对我表达你的言行举止，而不是被这些书影响，对我做什么动作或说什么话都要想着书上的内容；我想要的是一个完整得你，真实得你，爱我的你。”
　　楚牧轻轻的拨开他额前有些过长的头发，看着他清澈的有些茫然的眸子，一字一句清晰道：“我喜欢上你的时候，你并不知道这书上的内容也并没有考上什么证。所以，我喜欢的是你，并不会因为你没有看这些书而少喜欢你，相反，如果你少看一些这些书，多陪陪我，我会更加更加更加地喜欢你。”
　　泪水急速的充盈着问月的眼眶，问月的心就像是被太阳暴晒多年而干涸的暴烈开来的黄土，而楚牧的话就像是水流一点点的顺着裂缝流了进来，企图修复、让它变回原来的样子。
　　可是，原来的样子，问月也不知道。
　　怎样才是完整的、真实的自己，问月也不清楚，他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来去爱楚牧。他不愿意在楚牧面前掉眼泪，所以在泪水滚落的前一秒，问月扑进楚牧的怀中。
　　楚牧接住了问月，摸了摸他的头发，“我喜欢的是你，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而去改变自己，我不希望你有负担，你只要是你，我就已经很喜欢了。”
　　雌君对待雄主要放下自尊，百依百顺，问月正努力学习着如何去当一位“真正”的雌君，可楚牧告诉他，他只要保持原样就好了。
　　问月就像是一只迷失在大海天空里，疲惫不堪的鸟，扑哧着沉重的翅膀，努力想找到一个落脚点，可上面是万里晴空，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汪洋大海，他如何能落脚？在他迷茫惶恐至极的时候，楚牧直接在深海中为他升起了一座小岛。
　　他恶狠狠道：“你今天说的话我会记一辈子！”
　　胸前的湿润不一不在表明，怀中的雌虫情绪有些激动，楚牧侧头在他的发顶上轻轻的落下一吻。“记一辈子就记一辈子，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每天对你说一遍。”
　　这些书都是教雌虫抛弃自己的人格，变成雄子的玩物。他的问月老师跟其他虫不一样，而他也不想要问月为了他去学这些，他只要问月爱他，那么就足够了。
　　等察觉到问月的情绪稳定了，他伸手点了点问月的额头，鼓着腮帮子道：“老师最好把里面书上的内容删了，别占了老师的脑容量。”
　　“好。”
　　“老师不是会说记一辈子吗？书上的内容删了把我之前说的话都放进去，记得死死的，牢牢的。”
　　“好。”
　　用通红的、湿润的双眼看着自己的问月看起来很好欺负，楚牧的心里头有些痒痒，但他没做什么，只是伸出手抽了桌上的纸巾擦了擦他眼角的泪痕。
　　他不知道问月经历过什么，但他为面对自己惶恐不安的问月心软又心疼，明明看着心理烦躁的要死，可他的动作却异常的轻柔。
　　这一闹，指针已经指向了一点钟了，他心里记挂着问月明天还要早起上班，便催促他休息。
　　“好了，该休息了。”
　　问月被他推搡着上了床，他一趟上去就自发地滚入了楚牧的怀中，讨好的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上。
　　楚牧满足地抱着他闭上眼，没一会儿，还是有些不放心的睁开眼睛，警告道：“那些书我全都帮你处理了，以后也不许买相关的书看。”
　　问月在他胸口上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
　　楚牧这才心满意足闭上眼睛，他哼了一声，“看多了这种书会变成傻子的，老师这么聪明，傻了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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