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那朵小娇花[民国]

　　“这样确实能使覆盖面积更大，只是这湿度该如何……沈教授？”顾峥一抬头，就见沈鸿兴正盯着自己，还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样子。

　　其实顾峥一进门就发现今日沈鸿兴说话语气很生硬，眼神也非常不善，似乎是带着审视。讨论中也时时走神，和平时截然不同。只是自己最近可有惹到他？

　　沈鸿兴心里也别扭极了。年轻人谈谈恋爱本也没什么，烟烟快十八了，不算小了。按说这顾峥也是自己认可的年轻人，可不知为什么，一想到他和自家女儿谈恋爱，这人就越看越不顺眼。而且还亲过了？呵呵……

　　“你和烟烟，是认真的？”沈鸿兴沉声问。

　　顾峥闻言，马上严肃了起来，说：“是。”原来是为这事。顾峥虽没刻意瞒着，但本是想着自己刚和烟烟在一起不久，过段时间再来正式登门拜访，和沈鸿兴说此事，以表诚意。却不想他此时突然提起。

　　“你今年，二十有六了吧？”沈鸿兴问。见顾峥答“是”，便说：“和烟烟差了八岁，是有些多了。”

　　顾峥顿了顿，说：“听闻沈教授是在大学任教时与林夫人相识，虽是年轻有为，入职时不过三十岁，却也与还是学生的林夫人相差十岁。晚辈虽外人，也能看出如今您夫妻二人依然琴瑟和鸣，感情甚好，不然也不会养出烟烟这样可爱的女孩儿。”

　　沈鸿兴重重哼了一声，小声嘟囔：“你小子知道的还挺多。”可他和自己怎会一样。

　　当年沈鸿兴在学校任职时，是林乔有次随朋友旁听他的课，一眼就看上了他，随后便找尽机会靠近。那时对沈鸿兴有意思的女学生并不少，毕竟他长得一表人才，又博学多识，还是学校里最年轻的教授。

　　只是当年沈鸿兴当时压力也大，同职位的人都是比自己大个十几二十岁的。他怕被同僚们刁难，一头扎进学术里，无暇其他，从未理会过这些少女心思。但林乔偏偏入了他的眼，也入了他的心。

　　年轻漂亮的女孩大胆追爱，太过耀眼，让他避无可避，措手不及。从那以后生活中不再只是机械理论，书书本本，金属齿轮。他步步沦陷，想要对她好，想要把自己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

　　他从那似是转了性，对林乔极尽温柔体贴。两人从在一起到现在，就没吵过几次架，每次都是他舍不得让人生气，早早妥协。

　　可这顾峥，哪里像是会妥协的，又哪里像是会疼人的？烟烟是自己和林乔的结晶，是在他们呵护下长大的，沈鸿兴自是希望她的另一半能照顾好她。

　　“年龄也就罢了，我看你们性格也不太合适。烟烟调皮，又爱缠人，你恐怕受不了。”沈鸿兴说。但总归因为刚刚回忆起和林乔年轻时的种种，语气软和了些。

　　顾峥回道：“烟烟的性格很好，在我看来我们正合适。她和我在一起只需做自己就好，我自会让着她。”

　　见沈鸿兴投来一种“真的吗？我不信”的表情，顾峥笑笑。他自知沈鸿兴对自己并无甚不满，只是因为不放心烟烟，才对自己横加挑剔。他说：“沈教授放心。烟烟于我是至宝，我今后定会爱她、护她，只她一人，不敢有负。”

　　见顾峥神色认真，说得诚恳，沈鸿兴心里才舒坦了些。两人既是两情相悦，他本身也很欣赏顾峥这人，如今丝毫不见犹豫和他许下承诺，他自也没有理由反对。

　　“哼，你最好记得刚才的话。”见人应下，沈鸿兴便没在此纠结，继续和他说起了机器的事。

　　两人讨论得投入，忘了时间，这时从门框探出个小脑袋：“爸，你们怎么还没说完啊？饭都做好了呢。”

　　沈鸿兴一看时间果真不早了，就邀他一起用晚饭。见顾峥痛快应下，撇了他一眼，这人是算好时间来的吧……？

　　吃饭时两人又说起机器的事。灵烟从前吃饭，都是两颊鼓鼓盯着饭桌，一副极其认真的模样，可今日虽也吃得香，但那眼睛却是飘飘忽忽，总是往顾峥的方向偷看。

　　看他夹了什么菜，表情如何，心里还念叨，爸爸怎么总是霸着人呀，他都没精力看自己了。

　　沈鸿兴被她这副花痴样气得不轻，瞪了她一眼，说：“瞎看什么？好好吃饭。”

　　灵烟赶忙低头，塞了口饭。她还以为自己看得很隐蔽呢。忍不住又抬头瞄了一眼顾峥，见他不是低头吃饭，就是和父亲交谈，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自己，在心里哼了一声，专心大口吃肉。

　　等吃完了饭，都还没来得急和顾峥说句话，他竟又被父亲带去了书房。灵烟抱着林乔的胳膊在厅里看她对账，眼睛时不时往楼梯那边瞟。见始终没动静，心想今晚一定要霸着母亲睡觉，让沈大头自己睡去。

　　等人终于下来，顾峥和林乔告辞，灵烟赶紧拉着他送他出门。

　　两人走了一会儿，灵烟就停了脚步，嘟着嘴看顾峥，说：“你今日都没看我。”她今天知道顾峥要来，可是刚放了学就奔回家了呢。可他一直和父亲在一块儿，都不理自己。

　　见顾峥含笑看过来，灵烟又说：“在你心里，是不是我爸爸比我还重要？”

　　顾峥被她煞有介事的样子逗笑，捏了捏她鼓起的脸颊。“自己父亲的醋都吃？”

　　灵烟却和他细数起来：“本来你就是先认识的我爸爸，才认识的我。而且你和他总是见面，每次都有好多话说。之前你还送他一套他念了好久的工具，他开心了好一阵呢……”

　　灵烟起初不过是闹闹他，她自然知道顾峥和父亲在一起时说的是正事。她就是喜欢被顾峥哄着，喜欢被他亲昵地触碰，喜欢看他含笑叫她“烟烟”，好像他的眼里只有她一样。

　　可她又不自觉地想到，自己在他心中，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灵烟从小就被身边的很多人爱着，只觉是理所应当，从未觉得爱是什么奢望。可到了顾峥面前，每每和他相处，一点点感受到他的优秀、强大，让她钦慕不已的同时，竟也开始让她生出了一些不安全感。

　　自己真的足够好吗，好到能让这样厉害的他喜欢？

　　和他相识不过几个月，又是刚在一起不久，感情基础实在算不得深。想想自己平时，经常犯懒，课业算不得优秀，还爱玩儿，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地方……

　　感受到灵烟忽然有些低落的情绪，顾峥俯身把她的脸抬起来，说：“不会是真的吃醋了？”灵烟看着他俊朗的脸，忽然想到，自己也长得很好看呀，这不就是优点吗？除了他比自己高出许多，从外形上看，他们就是很般配呀。

　　可转念一想，他会喜欢自己，不会只是因为这个吧？以他的权势地位，见过的姑娘肯定不少，以后也不会少。万一有天让他碰上个更好看的……

　　“顾峥，你不会只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才喜欢我的吧？”灵烟揪着他腰侧的衣衫，仰着脸问他。

　　顾峥没想到她会突然绕到这上面。看她问得一脸认真，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回她。回想初见时，她笑得那样干净甜软，暖阳一般深深照进心里，那恐怕是他永远也忘不掉的场景。

　　起初他也觉得，自己也许只是被她的模样所吸引，也许过段时间也就淡了。可谁知越是靠近她，这份悸动就越强烈。

　　他儿时受了些磨难，从那之后一路摸爬滚打，几乎全靠一个人打拼到现在，从没学会如何爱别人。可到了她面前，像是无师自通一般，本能地想要对她好，想要看她展颜，汲取她的暖意。

　　许是自己没有察觉，等反应过来时，这看起来绵软可欺的小姑娘，竟已经霸道地占据了他的心。

　　黏糊糊蹭在他怀里时也好，调皮地闹着他时也好，她似是天生有一种魔力，让他看见她就心生欢喜，她的每一面都让他觉得可爱透了。也让他知道，原来生活也可以这样鲜活美好。

　　他似乎越来越不知足。悸动渐渐变为渴求，渴求她的眼神、关注，渴求她的心、她的身体、她的爱、她的一切……

　　只是这些他也不知该如何告诉她。她年龄还小，和自己相处还不多，他怕会像之前酒后那次一样吓到她，也怕会让她有负担。

　　“你说话呀！”灵烟用额头撞了一下顾峥的胸口。

　　顾峥将她环住，说：“自然不只因为烟烟长得好看。”

　　灵烟眼睛晶晶亮，期待地看着他，问：“那还喜欢我什么啊？”

　　“喜欢你……”顾峥笑了一下，“最会弹古筝。”

　　弹古筝？可是会弹古筝的可不止自己啊。况且她虽坚持古筝多年，但更多是爱好而非专业，比她弹得好的也大有人在。灵烟有些急了，说：“那你以后遇到比我弹得好的怎么办？”

　　“不会。”顾峥说着，环起食指和拇指在灵烟额头上轻轻地弹了一下。

　　“只让烟烟弹古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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