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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活下去了。
追问意义,是陈熠然才会做的事,不是他。
意识到自己对自己感情的背叛,林茗的心受折磨了一段时间。但是不久他就发现,放下过去所背负的沉重定义,他和陈澈老师相处反而容易了些。这个暑假他就常常同陈澈老师见面,每次他都感到一种令人舒适的、轻松的开心。
倒是陈熠然,他只见过一次。并且这一次相见并非是在他生日那天,他生日那天陈熠然去了省城,要参加物理竞赛相关的集中培训。林茗不知道集中培训的起始日期。但他知道,丹青是在陈熠然去的第二天才动身的。
这一次相见是恨不光彩的一次相见。。
他和失恋的生物老师在老李小炒那里小聚,生物老师一会儿说一醉解千愁,一会儿又说不醉不归。结果耳边听着小李老师“为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说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了”的长吁短叹,嘴里麻木地咀嚼着拔丝苹果,林茗自己率先喝得话多了起来,一直在疯狂接话“对,对,说变就变”。生物老师哪见过这个样子的林茗,于是吓得不敢再多喝,张罗着扶他起来,就要送他回去。
就在他们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一个多月来都神出鬼没不曾露面儿的陈熠然,恰好迈着步子从门外进来了。
“咦?!这么巧,熠然晚上在这里约了同学?你林老师喝醉了,快来帮把手。”
“我没醉。”林茗靠在生物老师身上,小声嘟囔。
陈熠然淡淡地扫了他和生物老师一眼。
“老师都让人扶着了,还说没醉吗。”
林茗低下头,没有说话,只顺从地把生物老师的肩膀推开了,然后自己挣扎着,略有些摇晃地朝着门外走去。
生物老师看一看林茗,又看一看陈熠然。陈熠然不知是不是自觉失言,嘴唇绷着,眉头紧锁,凝神盯着林茗的背影。
生物老师顿时有了一种诡异的违和感。他适时地扔下一句“那就辛苦熠然了”,便一溜烟儿地消失了。
陈熠然走上前去,想要扶住林茗的身体,却被林茗推开了。
他甚至也没想给个解释,全然不似刚才在酒桌上挥斥方遒的样子。
还好这里离一中的家属楼很近。陈熠然也不坚持,就这样亦步亦趋在后面跟了他一路。
待到晕晕乎乎地上了楼梯,林茗再也忍不住,“哗”的一声,吐了自己一身。
他立即抬起头来,用一种惊慌的眼神看着陈熠然。陈熠然走上前去,却马上被他挥开。
“别,脏...对不起...”
这次陈熠然没再听从,而是从他的手里拿了钥匙,将房门打开了,然后掺抱着把人带进了屋。
林茗跑去卫生间,又吐了一阵。然后他冲了水,窸窸窣窣地将自己衣服脱了,又花了好长时间漱口。
“熠然,衣服。”
他刚一说完,陈熠然就将门打开了。他早将衣服拿在了手里。
林茗只穿着一条短裤,跪在洗手池边,红着眼睛抬头看他。陈熠然由于搀着他的原因,t恤也被他蹭脏了,于是他此刻脱了衣服,露出劲瘦的腰身来。
陈熠然没说什么,递给他那摞衣服,林茗伸手接了;陈熠然又递给他一杯水。林茗也接过来喝了。
刚吐完的人毫无力气。林茗挣扎着想起来,陈熠然将他喝完的空杯子接了,然后一只胳膊就将他抱了起来。两个人肌肤相贴,陈熠然将他扶到了浴缸里,给他放好了温水,然后自己转身出去了。
林茗躺在温水里,感觉意识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浴室的热气将他的脑袋蒸得一团浆糊。是太惬意了吗?为什么他觉得好晕。就像上次在办公室睡着一样,那种掌控不了意识地晕。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做了什么,又是怎么穿好衣服怎么出的浴室门。等到他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他的头靠在一个人的胸膛上,那人裸着上身,睡得正香。
所以他在浴缸当中睡了过去,被陈熠然抱出来了。
林茗的脑袋嗡的一声。
他看了看躺在身边的陈熠然。月光下,少年人的侧脸如同玉石雕做,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那双秀气的剑眉此刻平展着,应是安眠无梦。林茗看着他,叹了一口气。他又不能现在就把陈熠然摇醒,然后一直道歉。
总要等到明天早上。他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再次入眠。原打算着,如果睡不着就不睡了,起来把群里的暑假作业批了,没想到他很快就睡着了,并且睡得格外香甜。
等他醒了的时候,陈熠然已经不见踪迹了。
林茗茫然地坐在床边,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梦。
夜里的事,是梦也好,非梦也罢,白天的事总是真的。
不知怎的,林茗为了此事心中有一种隐秘的雀跃。可陈熠然却好像完全不记得似的,既没有以此来打趣他,也没有以此来奚落他。甚至日复一日地,他似乎表现得更加讨厌自己了。
有一次他来送作业,正碰到林茗在读《纯粹理性批判》。
陈熠然皱了眉,直直道:“我不喜欢康德。”
林茗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这样没礼貌的话,使得他几乎不能相信是出自陈熠然口中。
“不喜欢,很讨厌。以为什么都可以以不变的法则去对待吗?如果这世界倘若真的有什么是可以永远抓住的还倒好了。说什么人是目的而非手段,如果是为了更加稳定的秩序和更多人的福祉,被当做手段又如何?不喜欢。”
无论如何,这是别人在读的书。在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的情况下,陈熠然怎么能这么说呢?还是他早就觉得自己像这书一样,坚持着无所谓的东西了?被这样冒犯,林茗是有点生气的。
可是他不会同人生气,他只会偶尔别扭一下,或是偶尔直白一下。而如今面对陈熠然,他连这两种兴致也不敢有了。
林茗点点头,沉静道:“哦...我挺喜欢的。”
陈熠然自己胡乱地含沙射影了一通,此刻却像受辱一般,重重喘了一口气。
林茗正不知如何和他纠缠,班主任吴老师退门进来了,问林茗能不能去油印室看看语文卷子要印的是否正确。
林茗连忙点点头说谢谢吴老师,然后他才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吴老师,我不认路。
吴老师“啪”地一拍陈熠然的肩:“这小子认路”,说完就去下一个办公室通知化学老师了——只有化学老师和大家不在一个办公室。
林茗起身,和陈熠然走到办公室门口。陈熠然突然抬手。
“老师,从教学楼出去往左拐,到钟楼那里,你会看到一个花坛,从花坛中间的路穿过去到大门口,就是油印室在的那栋楼。油印室在一楼109,进门左拐第三间就是。”
他并不打算带路。林茗低下头,说了声知道了。几乎在他说完的一刹,陈熠然就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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