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公敌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艾天墨离开座位，在第一、第二组之间的走廊不断地横向滑行，从左走到右，又从右走到左。

　　最终根据其他人不断追随自己的厌恶目光，确定自己已经成为众矢之的。

　　“窜来窜去，你特么烦不烦？！”他听见周岚宇这么说。

　　随后是其他人的一阵阵附和声，在他周围像立体环绕音响一般。

　　聚在一起的人总是会让他头晕。艾天墨掐着自己的大腿，拼命让自己保持清醒和冷静。

　　想一想，这个时候我要怎么做？他问自己。

　　搞清楚他们为什么这么生气，然后与他们一起商讨并执行最佳解决方案，化解矛盾。他回答自己。

　　那就这么办！他敲定了这个计划，满怀着对和平结局的期待开口道：“你们在生什么气？”

　　话一出口，全场哗然。艾天墨感觉他们的怒火似乎更加旺盛了。

　　奇怪，莫非是我问的时候说错话了？我是不是该礼貌一点？艾天墨纳闷地心想。

　　于是，他清清嗓子，再次开口：“请问你们在生什么气？”

　　他甚至强调了“请问”这个词。

　　砰！戴可瑶咬牙切齿地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指着教室后面道：“你还有脸问？这不是你干的？”

　　艾天墨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女生站在那里，双眼无神，默默流泪。周围难得几个没有瞪着艾天墨的同学都在安慰她。

　　“你是说孟涵诗吗？”

　　“你记错了！她叫钱梦！”戴可瑶忍无可忍地纠正道，“你觉得我是不是在说她？嗯？”

　　“我觉得吗？不应该是啊……”艾天墨有理有据地分析道，“原因有四个。第一，我碰都没有碰过她，这一点她本人可以作证；第二，我从来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这一点她本人也可以作证；第三……”

　　“你特么的给我闭嘴！”另一个女生怒气冲冲地打断了艾天墨的推导，“谁要听你讲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啊？叫别人听着就烦！”

　　“不是啊，刚刚是唐佳莹问我觉得是不是的，我只是在回答她。”艾天墨无辜地解释道，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又认错人了，“我不能因为你们嫌烦，就故意傲里傲气不搭理人家不是吗？”

　　“魏梓琪，不要和他多啰嗦，你讲不过他的，没必要为他生这么大的气。”唐佳莹本人站出来劝说道。

　　“拜托，是她先跟我说话的呀，你是不是该搞清楚，到底是谁不要和谁啰嗦？”艾天墨费解地问。

　　他又看向了戴可瑶满怀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好像有人嫌烦了，那我就不继续解释原因了，有空再继续说，行吗？”

　　“说你个大头鬼啊！哪凉快哪待着去！”戴可瑶不客气地哼道。

　　“行了行了，你非要理他干嘛？”雷晓胜劝道。

　　艾天墨懵了。这都哪跟哪啊？先对对方发问的也是他们，先骂人的是他们，先气急败坏打算不理对方的也是他们。

　　从头到尾打哑谜，就是不肯说他到底做错什么了，自己完全按他们的节奏来，合着在陪他们演舞台剧啊？

　　早就从书上看到自己青春期的同龄人脾气爆，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种恐怖的程度。

　　既然已经完全无法沟通了，那想办法早点退出他们那自娱自乐的游戏吧。

　　“我不打扰，我走了哈。”

　　“谁让你走了？”周岚宇狠狠地拍了拍戴可瑶刚刚拍过的桌子。

　　“……放学铃啊。”

　　“不在一个频道上……”孙越航对周岚宇苦笑一下，一个深呼吸，道，“艾天墨，你知道为什么你在班没有朋友吗？”

　　“不知道。”

　　“你有没有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找了，但没有找到。”艾天墨点点头又摇摇头，“你们每次都和出谜语似的不肯告诉我我究竟有什么问题。明明对你们的每一个问题，我都心平气和地地回答了，可是每次我问你们的时候，你们除了无视就是脏话。这对我关于自身问题的调查造成了相当大的阻碍。”

　　一片毫不掩饰的冷笑声在教室里响起。那是同学们对艾天墨的蔑视。

　　“真是难为孙越航了。”雷晓胜对孟涵诗说。孟涵诗点点头。

　　“行。你不是想知道吗？我来帮你。”孙越航平复了一下心情，“但是你知道自己的问题后要改正。”

　　“一定！”艾天墨激动道。

　　“你带着老师，当场逮住李凡海和钱梦谈恋爱。这是你这次的问题！”孙越航一字一顿地说。

　　钱梦是在教室后面抽泣的女生不必多说。李凡海是定河一中的校霸，在学校里有自己的一股派系，据传还与外面的地下势力有关。此刻这位恐怖分子一般的人物正站在自己的位置旁边，阴沉着脸看着这边。

　　“是我和冯老师找到他的时候，他恰好在和钱梦亲嘴罢了。”自认为找到突破口的艾天墨眼前一亮，解释道。

　　“你不是要打小报告，干嘛要带冯敬寒找他们？”孟涵诗眼看着好不容易稳定情绪的钱梦又要崩溃了，瞪了艾天墨一眼。

　　“老师本来要我去教室找李凡海的，但是教室里没有人，我们才去整个学校里找的。最后还是在花坛找到的，他们被找到时碰巧就在……”

　　看着钱梦哭得更厉害了，魏梓琪于心不忍，对艾天墨怒吼道：“那冯敬寒怎么突然去和你找李凡海了？不是你打小报告的吗？”

　　“是啊！但是和钱梦没有关系。”艾天墨说，“我是举报他昨天在楼梯口带一群人打一个人的事情，而且还是在被打的人全程没有还手的情况下。”

　　“喏，还不是你多管闲事吗？！你怎么知道他们双方不是打的玩？”雷晓胜一摊手，“你真以为帮被打的人打小报告，别人就会感谢你？就会愿意理你？就会帮你说好话？”

　　“我没这么觉得啊……”艾天墨小声道。

　　“话说李凡海昨天打的是谁啊？让TA自己出来说，TA觉得艾天墨这人怎么样！”雷晓胜不搭理艾天墨，回头对其他同学说。

　　“哎哎。”艾天墨说，“李凡海打的就是我。”

　　“……”

　　“打的好！为民除害啊！”周岚宇看着雷晓胜僵住的脸色，跳出来救场，“你猜猜他为什么打你？”

　　“对啊！这话问的有点道理。”艾天墨转头和李凡海四目相对，“你为什么要打我？”

　　李凡海扭过头哼了一声：“嫌你烦……”

　　“班上……不，学校里不是一个人嫌你烦。”魏梓琪说，“换我我也会打你。这很合理。”

　　“你们天天和自己的朋友谈天说地的，我没有人可以说话，怎么会比你们还要烦呢？”艾天墨不解道。

　　“可是别人不和你说话，你一个劲地在那自言自语，还以为自己在和别人说话，实际压根就没人鸟你，这种行为让人烦，而不是话本身。懂？”唐佳莹说。

　　“那假设我现在也不理你们说过的话，你们是不是也算什么‘自言自语’了？那样你们也算做了这件让人厌烦的事情了吧？”艾天墨再三确认道。

　　“你有病吧……”

　　艾天墨继续说：“而且，不能非得等别人和自己说话自己再说话吧？你们能有朋友，有一半左右的原因也是自己找的别人。如果人人都是这样等别人找上自己，那你们也一定不会有什么朋……”

　　“闭嘴！”其他人合唱一般齐声道。

　　“好了，我们来看一下你原本的问题。”孙越航看着艾天墨要开口，连忙打断，“也许你说的对，但是大家之所以会嫌你烦，还不只是因为你主动找别人说话，而是你的思维和常人不一样。言谈举止都在向外传达‘我是纯纯的异类，看见我请快速孤立我’的信息。”

　　看见艾天墨没有辩驳，孙越航继续道：“就拿这次的事情举例，有点事就告老师，这种行为很幼稚，就不像正常人。你明白吗？”

　　“明白了。那我当时要怎么做？是应该忍声吞气还是和他们动手？”艾天墨认真请教道。

　　“孙越航白讲了。”孟涵诗对唐佳莹嗤笑一声，小声说。

　　“你没明白！我说你要和正常人一样才行！”孙越航强调道。

　　“明白了呀。所以正常人当时是应该忍声吞气还是和他们动手？”艾天墨追问道。

　　“我是说正常人是不会像你这么说话的！”孙越航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门，“你像我们这样正常地说话，就一点事都没有！”

　　“正常地说话？像你们这样？”

　　“嗯！”

　　艾天墨悟了。他仔细地回忆他的这些正常人同学说的话有什么突出的特征。

　　当然有了！那就是……时不时骂一两句脏话，偶尔还冷哼一两声！

　　于是，他说：

　　“我当时到底是应该忍声吞气还是和他们动手啊？快说啊！笨蛋！哼！”

　　同时扭过头45度抬头看向右上方，标准地模仿出了他的同学们对他的态度。

　　末了，他还来了一句：“我知道我现在学你们的脏话和冷傲态度不熟，但是我以后会多练的。傻瓜！切！”

　　……

　　随后的事情艾天墨就想不起来了。他之后因为人群恐惧症，开始越发头昏眼花。

　　可能是他后来一直一言不发，同学们最后把他放走了。

　　而当他忽然回过神来，就像一个睡梦中的人突然惊醒时，他就已经离开学校在放学路上了。

　　随后，他遇见了天小云，并渐渐发现了自己已经得到了融雪术。

　　经过李凡海的提醒，其他人也都想起来了钱梦哭的这件事。

　　“都怪艾天墨！”

　　“没错！”

　　“这都是他的错！”

　　“看着他就嫌烦！”

　　“活该被所有人嫌弃！”

　　艾天墨抬头默默看了看他们，又很快低下了头。

　　说实在的，这件事情纠结孰是孰非完全没有意义。因为他们人数比较多，所以给他们自己和艾天墨双方下的定义，都由他们来完成。

　　嫌弃就嫌弃吧，他自认为没必要为了取悦他人而按他们的意愿活着。

　　再说了，现在他的公敌身份摆在这，嫌弃他是主流，估计就算他什么都没犯错，其他人也不会对他友好多少的——那等于是把自己也划到了异类之中。

　　他觉得对于这些习惯有朋友、下意识瞧不起孤独者的人来说，害怕失去人际和社交的胆怯完全可以谅解。

　　搁他一直在这种环境中生活，他也会这样。

　　咳，不想这些了，继续吃东西。

　　好吃，真好吃！

　　这时，齐亦带着仍然抽泣的钱梦过来了：“行了，目前没有大碍。”

　　窝里斗小分队看见了钱梦脸上的泪痕，心里咯噔了一下。

　　“完了，又来了……”孟涵诗喃喃道。

　　“……以后尽量不要哭了哦。”温灵叹口气，对钱梦叮嘱道，“水蜜桃杯的大部分女生哭都没关系，但是你有魔女的血统比较特殊……我后面会给你一样封住能力的手环，可以防止你在日常生活中突然失控。”

　　钱梦沉默地点点头。

　　“融雪者，孟涵诗说你有事？”齐亦对艾天墨说。

　　“我准备当边际特工，听说你有门路注册，所以想让你帮忙。”艾天墨努力模仿着天小云教他的台词和语气。

　　齐亦倒是没有过多质疑，只是简单地点点头：“跟我来。”

　　艾天墨不知道的是，纳斯博士之前曾经隐晦地将“神秘精神体希望成为边际特工”这件事告诉了齐亦，就算艾天墨不主动提出，齐亦也会找机会帮忙。

　　“Stop！”孟涵诗叫住了艾天墨，“你就准备一直控制孙越航吗？你还是赶紧离开他吧！”

　　孟涵诗的本意是想告诉艾天墨，他不能总是占着别人的身体和身份进行行动。

　　但是，孙越航的身体点点头后眼睛一闭瘫倒在了椅子上，接着艾天墨选择控制了附近经过的杨轩这个熟面孔，跟着齐亦离开了。

　　齐亦把艾天墨带到食堂的另一个角落，一挥雨伞将自己储存在私人空间里的一台笔记本电脑释放出来，摆在桌子上。

　　她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操作着。过了一会儿，将电脑屏幕转给艾天墨看。

　　边际特工注册之前需要完成一项预备任务，随后才能获得代号接任务拿赏金。

　　而行动过程中需要注意的无非就两点：不能出卖雇主信息，以及不能被研究院发现对目标普通人类使用能力一事（起码不能留下确切的证据给人发现）。

　　艾天墨的任务，是对付目前潜伏在南京的一个叫做“白烟社”的大集合组织。

　　没错，大集合组织，并且是普通人类。

　　白烟社的大部分成员都是普通人类，但他们之所以会对研究院有威胁，还是因为他们手里有一样神器。

　　那是一个名为“白烟”的人工智能，外观大小未知，藏匿地点未知。但是它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数据收集和信息分析能力。

　　而且还可以自动制造并释放某种电子病毒，侵入其他设备。

　　一直以来，他们都通过白烟窃取他人的隐私和把柄，进行欺骗和勒索。而且当出现了相关部门和研究院的行动时，他们还能通过白烟早得了信，提前得到相关情报部署完美的开脱方案。

　　甚至当艾天墨从电脑上看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说不定白烟都会获悉，有一个准备注册的、来自定河市的边际特工要对他们下手了……

　　艾天墨把这些信息记下来，准备回去后和天小云一起商量。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