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那些事儿

　　接下来的几天，都在飞行中度过。

　　几日后，他们落在南方一座城市。

　　一路过来，城市里大多有许多卫兵，一派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意，众人皆是不解。但大约是因为坐落在整个大陆的南方，这座城安详许多，没有到处巡逻的卫队和士兵。城市街道有致，行人神色安详，正是适合稍作休整的地方。他们于是在城里逛起来。

　　城市中心开了一家百货商场，据说，这种大型的购物中心于人类而言也不过只出现了二三十年。一行人都很想进去看看逛逛，尤其是凯瑟琳，虽然她不说，但脸上的新奇和渴望之意藏也藏不住。

　　克洛诺斯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道：“进去吧。”

　　商品琳琅满目。他们在玻璃工艺品的柜台前驻足良久，这种晶莹剔透的东西是王城所没有的。这些玻璃烧成的镇纸和摆件们形态各异，巧夺天工。凯瑟琳拿起一朵红色的蔷薇形的镇纸，轻声问克洛诺斯：“可以带这个回去献给陛下和王后娘娘吗？”
　　克洛诺斯连忙回答：“当然可以！你喜欢的话，买一个自己留着也可以的。”
　　“不用了，就给陛下和王后娘娘吧。”

　　镇纸小心翼翼地被包装好，放进了陈沨背的包里。众人又来到服装柜台。
　　凯瑟琳似乎对服装没什么兴趣，她一直看着隔壁一个售卖书籍的柜台。
　　被吸引住的是克洛诺斯，他的眼神落在一件纯白色的纱裙上，久久移不开。

　　“凯瑟琳......小姐，你能试一试这条裙子吗？”

　　凯瑟琳倏然回神。看着那条裙子，轻轻点了点头。

　　几分钟后，凯瑟琳从试衣间走出，连店员在内都深吸了一口气。

　　凯瑟琳本来只是十三四岁的模样，但是长得漂亮，就略显得成熟些。而此刻，她穿上那一条纱白长裙，更如天女下凡，美得不可方物。

　　“天哪！殿下真美！”索依露由衷地赞叹。

　　查西亚和陈沨也都赞不绝口。

　　只有克洛诺斯，一句赞美的话都说不出，直愣愣地盯着凯瑟琳。

　　凯瑟琳不敢穿着店家的衣服太久，很快便换回了自己的衣裳。她只字未提要买的事情，却是克洛诺斯，自己拿着那件裙子去找店员要买下来。
　　陈沨连忙走上前去，小声道：“殿下，这种事情我来做就行了，钱袋也在我这呀。”

　　克洛诺斯却摇摇头：“这条裙子，不用父王的金子。”
　　言下之意，他要用自己攒的钱买下这条裙子送给凯瑟琳。

　　凯瑟琳受宠若惊，连声道着“多谢殿下，多谢殿下。”不论是她，还是克洛诺斯，耳根都隐隐发红。
　　克洛诺斯揉揉耳朵：“这里好热，出去吧。”
　　凯瑟琳垂着头，让长发遮住耳朵和脖子：“嗯。”

　　于是索依露，查西亚和陈沨自觉退后，让前面的两位走在一起。

　　在街上行走逛逛，时近傍晚，便觉得腹中空虚。索依露便带着大家进了一家路边的餐馆。在人类眼中，这不过是几个小孩，甚至连服务生都没有上前问候。不过，当陈沨拿出一块碎金准备做小费的时候，莫说服务生，就是周围的用餐者们，眼睛都亮了起来。

　　服务生开始殷勤地端茶送水，滔滔不绝地推荐起本店的各种特色菜来。众人都把目光看向了唯一来过这种欧式餐厅的索依露。索依露莫名心虚，她其实从没来过这个城市，对特色菜肴完全不了解。她只好顺着服务生的意思，点够了五人所需的餐点。

　　很快五个服务生端着五份食物上来，金属的盖子掀开，露出里面煎熟的肉食，肉嘶嘶冒着热气，看起来十分诱人。
　　直到众人用餐刀切开肉开始进餐，索依露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

　　被切开的肉看起来是牛排或羊排，但两侧的熟肉间，是大块的还冒着血的肉。

　　所谓吸血鬼，滴血不进。

　　克洛诺斯眼睛都睁大了，愤愤地小声道：“人类都吃些什么玩意儿？他们是吸血鬼还是我们是吸血鬼了？简直世风日下！”
　　即使是娴雅的凯瑟琳，看着那些鲜红的肉汁，也不由得蹙起了眉。

　　“服务生！”还是陈沨，找来服务生把一行人的牛排都拿去重新加热煎至全熟。服务生露出些疑惑甚至鄙夷的目光，仿佛不吃带血的牛排就低人一等一样，但立刻就被克洛诺斯近乎凶恶的眼神吓退回去了。

　　索依露心知是自己点餐时草率了些，心有愧疚，一时间桌上气氛凝重。倒是陈沨，轻笑着打趣道：“殿下好歹顾及一下自己的样子嘛，哪有十几岁的孩子这么吓人的？”众人都笑起来。

　　熟透的牛排很快端了上来，众人却都没了胃口。好在不久后甜品便上了桌。杏仁蛋糕的甜香搭配着咖啡苦涩的独特醇香，很快让他们忘却了先前“见血”的不愉快。

　　吃罢了晚餐，一行人在街上逛着，不觉间街上渐渐人多起来，再一转弯，众人都惊呼出声，引得众人纷纷惊讶地围观。

　　一片碧蓝的大海在他们眼前铺开。夕阳染红了半边的海水，姹紫嫣红甚是好看。靠岸的地方，大大小小停着无数船只，随波上下涌动，有些船桅杆高而直，似乎能直抵夕阳。

　　这情形，对从未见过海的几位王室成员来说，几乎是美得不可方物了。即使是一向冷傲的克洛诺斯，此刻都不□□露出吃惊和喜悦的神色。
　　大海的辽远与宁静似乎天然能给一切生物以快乐，他们像真正的小孩子一样欢笑着往大海的方向跑了过去。

　　港口人来人往，海边咸湿的风吹过他们的脸颊，这是王城绝对没有的气息，微腥却令人神清气爽。

　　一艘漂亮的轮船正停在港口，一看就是艘新船，漆黑的船身上漆着一圈红色，还有白漆写就的花体字：“波塞冬号”。这艘船的华丽超乎了他们的想象，甚至让他们忘记了自己是拥有翅膀和法力的吸血鬼。

　　这艘船从美国远道而来，将在三小时后启航，前往最终的目的地，英国南安普敦。

　　“就乘这艘船到海的那边去看一看吧！”

　　他们设法弄到了五张票，最高只能买到二等舱的票，但陈沨出面，用几块金子和珠宝成功和几个头等舱旅客换了客舱。毕竟，到英国去只需要一整夜外加一个上午的时间，而换得金子的机会可不多。

　　这是船一路航行的最后一个晚上，船内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晚宴。机会难得，一行人便也到晚宴现场凑了凑热闹。

　　凯瑟琳穿上了那件白色纱裙，发侧别着银蓝色的水晶花饰，加之身形高挑，纵使容颜尚幼，也不失美丽。果然，不过多久，一个绅士便走过来，礼貌而热情地邀请凯瑟琳跳舞，凯瑟琳犹豫着怎么拒绝的时候，克洛诺斯已经一把握住了凯瑟琳的手，并一眼将那位绅士瞪了回去。
　　绅士尴尬一阵，转而将手伸向了索依露：“这位小姐呢？”

　　吸血鬼们都知道面容的年龄和实际年龄并不一致，但人类不知道。凯瑟琳穿得好看，妆容使她的脸更生成熟，与之对比，一身黑裙黑帽不曾打扮的索依露，看起来年幼得多，显然被这位绅士认成凯瑟琳的妹妹或者是侍从了。

　　凯瑟琳掩口笑道：“去嘛！”

　　查西亚和陈沨也都笑起来：“去呗。”

　　克洛诺斯：“公主都让你去了，你就去。”

　　那个人类绅士听到克洛诺斯对凯瑟琳奇异的称呼，不禁多看了两眼。而索依露已经在一群人殷切的目光下被迫站了起来，握住了绅士的手，走进了舞池。

　　这音乐很有节奏，肢体动作幅度很大，相比一般的圆舞曲要欢快得多。男子显然跳得熟练，但索依露完全跟不上。“这是什么舞？”索依露忍不住问。
　　“小姐连探戈都不知道吗？”
　　她怎么可能知道探戈是什么！但这位绅士的意思完全是在惊疑居然有人不知道探戈是什么。索依露于是跟紧节奏而不说话。绅士又问：“你们一群小孩子，从哪儿来的啊？”

　　这个问题，索依露更不能回答了。她只低下头，含糊道：“从北方来。”

　　绅士唇角一勾：“哦......北方。知道了知道了。去英国做什么呢？”
　　索依露想了想：“探亲。”
　　“伦敦吗？”

　　一行人确实有去伦敦的意愿，但索依露决定不说实话：“不，就到南安普敦。”
　　“哦，真巧，我也只到南安普敦。也许我们会有机会再见的。”

　　一曲结束，索依露终于回到座位，那绅士也遇到了新的舞伴。但直到整场晚宴快要结束，索依露都觉得那绅士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暗戳戳盯着他们。

　　陈沨和查西亚也都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

　　查西亚腾的一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好累啊！我们回客舱吧！”克洛诺斯和凯瑟琳都被查西亚这样突兀的举动搞得有些懵。索依露则用眼神示意，让大家照做。查西亚将克洛诺斯和凯瑟琳挡在身前，背着那绅士离开了宴会会场。索依露则和陈沨一起不紧不慢地收拾了一下他们刚刚吃掉的狼藉，并暗暗观察着那位绅士的行动。

　　果不其然，见他们离开，绅士立刻抛下了先前聊天的伙伴，悄然跟了过来。

　　索依露低声道：“我们露了财了？”

　　陈沨摇头：“应该不是。听说前几年欧洲不太平，好多国家都改/制了。刚刚殿下说了‘公主’这个词，那人可能将我们当成出逃的王室了。把我们抓起来，应该奖赏不小。”
　　索依露想起先前城市里那些神色诡秘严肃的卫兵们。她先前在人间的时候，倒也知道一些欧洲这些年的情况，她无奈：“拿破仑都跑了十几年了，现在哪里还会有......”

　　而另一边，查西亚护着凯瑟琳和克洛诺斯离开了宴会厅，克洛诺斯才问：“怎么了？”
　　“那个男人盯上我们了！嗯？哥你这都没看出来吗？”查西亚一脸天真。
　　克洛诺斯顿了顿，不无酸意地道：“嗯，你哥哥我没弟弟那么聪慧呢。惭愧，惭愧。”
　　查西亚却丝毫听不出话里乾坤，只当哥哥在自嘲，于是很得意地微笑起来，确定了身后无人，才打开了客舱的门。

　　不多时，索依露和陈沨也回来了。一进门，查西亚就急忙问：“怎么样？甩掉了吗？”
　　陈沨和索依露俱是点头。

　　陈沨讲了欧洲近几年的变局，众人都知道了其中利害，好在他们已经上了船离开了大陆，前往英国。不过，谨慎起见，他们商议一晚，决定在次日清晨便先行离开，不在南安普敦停留，直接飞往伦敦。
　　清晨，海上浓雾未散，旅客尚在沉眠，几只蝙蝠从海上扑棱棱起飞，直往伦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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