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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
年晞正式拒绝卢玉庭后,路逅终于放了一百八十颗心,庆幸自己的好兄弟是一柱擎天大直男,谁来硬掰,他第一个不答应。
告白失败的后果,就是连朋友都没得做。卢玉庭现下自食恶果,年晞连学习对子都跟老师申请换了人,座位也调得相隔十万八千里。他好不容易找了理由拐了十八道弯凑去年晞跟前晃悠刷刷存在感,年晞跟看见鬼似的掉头就走。
喜欢一个人得不到回应,原来是这么折磨人,想靠近又发怯,想远离又不舍,想放弃又不甘心,卢玉庭突然深谙顾奈儿当时求而不得的心情,两人一拍即合达成失恋战线联盟,喝酒 k 歌飙车一通操作猛如虎。
酒醒之后,还是落寞。
明明是盛夏,为什么有一片梧桐叶摇曳而落了呢?
明明他能感觉到年晞也喜欢他的,可是为什么,他不承认呢?
真的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错觉吗?
他万般无奈,百思不解,无能狂怒:“年晞你这个小王八蛋,不是你先跟我表白的吗?”
超仔夹着篮球来找卢玉庭:“干嘛呀,这几天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一天到晚跟头行尸走肉似的?”
卢玉庭撩撩眼皮扫了一眼超仔,继续看书。
超仔:“书都拿反了,装什么三好学生呢,下课了欸,走不走?”
卢玉庭有气无力:“不打球!”
超仔抽走卢玉庭手里的化学书:“谁要叫你去打球?我刚打完回来。今天没有晚自习,章夏过生日请客,赶紧的!”
“不去!”卢玉庭条件反射回话,忽然眼睛一亮,对哦,好学生过生日,年晞是不是也会去?遂又磕磕巴巴问,“都请了谁啊?”
超仔说了一堆,卢玉庭一听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名字,跟元神归位似的复活了:“走!”
夏夜燥热,流萤乱扑。
校门口简陋的小馆子抵不住青春洋溢的欢声笑语,你追我赶地奶油抹脸游戏中,男孩子们围追堵截,女孩子们张皇四散。几番觥筹交错,年晞没来,卢玉庭酒意上头。
是谁跟块望夫石似的总盯着包房的大门,咱不敢问,咱也不敢说!顾奈儿拉着卢玉庭跟寿星敬酒,卢玉庭一口闷三杯:“我干了,你随意!”
接着就是一片叫好和起哄,章夏也上了头,跟着喝干了三杯,看不出来呀,女中豪杰!
恍惚的酒意搅得卢玉庭眼前不甚清明,光影迷离流转,玻璃门外仿佛立着那个他一直想见的人。他与他深情凝望,欲言又止!
第二轮整蛊游戏开始,章夏被蒙着眼,转三圈,抓住谁,谁就要表演节目。
卢玉庭使劲揉巴两下眼睛,门外那人影虚浮,飘到空中一晃,就飞走了。看来年晞今天不会来了。
章夏头一回喝这么多,兴致上来了,迈着鬼畜的步伐,挥舞着手臂薅人。大家纷纷躲避,不知谁跌落了半块蛋糕,章夏脚底打滑;同一时间,卢玉庭莫名后背受力,踉跄向前,两个人头撞到一起,抱个满怀。
一屋子人突然屏息凝神,瞪大了眼睛捂着嘴角憋笑。骨子里的姨母细胞全都灵魂出窍,搁一块磕着瓜子等着看热闹!
半瓶红酒不知被谁打翻,哗啦啦流了一地。
卢玉庭尴尬地后跃一大步:“抱歉抱歉抱歉!”
超仔撞撞卢玉庭肩膀,暗暗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小样儿,有一手啊!”
不知道哪个喝多了的大嘴巴开始拍桌子叫嚷:“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一屋子同学都被带动敲碗敲筷子整齐划一起哄喊起来。
呼啦一声,包厢门在嘈杂中又被推开。
顾奈儿在卢玉庭胳膊上使劲一掐:“哥,快醒醒,年晞刚刚来了又走了!”
卢玉庭犹如被当头棒喝,像只上紧了发条的小青蛙,弹起来就要去追,被章夏的闺蜜一把拦下,“怎么着,得了便宜就想跑?今晚怎么着也得把你喝趴下了才能走!”
卢玉庭心急,接过对方拦在面前的一大盆酒就开闷,喝水一样造完,他本就已经喝了不少,这一海碗下肚,手刚摸到门把手就当头倒下,不省人事。
顾奈儿无奈看向超仔:“得,你别喝了哈,人是你叫来的,你得负责背回去!”
***
从饭馆出来,年晞漫无目的走着,他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章夏生日,说不去,还是去了,一去又受不了跑了出来。
头顶的星星在乌黑中流动,跟不远处缠绕在树上的彩灯连成一片。
初伏天裹挟着热浪一波扑一波,年晞却觉得格外冷寂。他什么都不愿想,可刚刚那个热闹的场面却变着法地往他脑子里钻。
误入夜市一条街,那热闹熙熙攘攘在他脑子里沸腾开锅。
沿街的帐篷像长了翅膀依次铺开,卖水果的,卖冰棍的,烤鸡翅膀的,铁板鱿鱼的......鳞次栉比,望不到头。
人头攒动,唯独没有他。
心头隐隐作痛,这一瞬间,年晞突然清醒地意识到,他好想见他,明明刚刚才见过,他就又想他了。
他喜欢他身上的铃兰花香,喜欢他说话痞帅的调调,喜欢他每次靠近自己时带来的温热,可是,他不能回头!
你把人家拒绝了,凭什么还管人家交不交女朋友?自己故作决绝地冷战,凭什么还要埋怨人家这么快就移情别恋?
泪珠子不争气地往下掉,像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跌落在脚背上。脚却没有停,倔强地往前走,淹没在满街的叫卖声和食物炙烤的焦香里。
脑海里走马灯似的不自觉上演一幕幕场景:开学第一天猝不及防的一撞,就像一个避无可避的意外,撞偏了他既定的轨道。从此两条平行线有了交点,江边的烟花绽放得美如隔世,手腕上的三道红印子就像前世的指引,他一步一步卷进他的生活——打排球,集训,送早餐,他为他码头掰头,他为他飙车夺包,他们一起探墓,一起做书签,一起在图书馆留下镶着金边的侧影......这两条线不知何时缠成一团,早就捋不清,解不开了......
年晞好想把脑子里那个人揪出来,剪成段,碾成沫,这样他再也不会来作祟。
不知走了多久,漫无目的,没有方向,四肢百骸都不是自己的,就这样走到了林泉广场。
夜已过半,参星横斜。夜归人三三两两离散,只有呜嚎的夜风还在广场上盘亘。
昏黄的路灯映照出两个拉长的影子,歪歪扭扭地横在一片阶梯上。
年晞吐词不清的瞎叫嚷几声,哐当摸到手边的啤酒瓶,继续往自己口里灌,好似久渴的人突然发现了水源般,喝得酣畅淋漓,喉间吁出一口长嗝:
“爽!”
路逅还以为年晞大半夜的叫他出来,必然是花生毛豆小龙虾,或者韭菜鸡翅烧烤趴之类的,结果大周末的,两人搁市中心林泉广场的通道口席地而坐,喝起闷酒来了!
路逅来的时候,年晞身边已经摆了一溜的空瓶,他挨着年晞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砖上,寒意跟烟似的无孔不入往他骨子里钻。
变天了,这时的风夹着沙粒子,割得脸疼。
“哟,大马路上捡醉虾,今个我艳福不浅!”咕噜咕噜,路逅仰着头,喉结上下滚动几个来回,一瓶吹了。
年晞苦大愁深的脸上终于绽开了一朵染色不匀的大红花,竖起大拇指,歪着脸道:“好,霸气!”
路逅得意地摆出一副豪爽的神气,却猝不及防打了两个喷嚏,浑身一抖,微微笼了笼衬衫领口。
“差不多得了,撤吧!要下雨了,这广场四面漏风,咱俩顶着豁口在这灌西北风不合适吧?”
“不合适?”年晞突然提高音量,“不合适你还招惹我?你特么就是个花心大萝卜!”嘿,说得还挺义正言辞。
路逅一愣,收回想捂住年晞嘴巴的手,四下环顾一周,除了到处蹦跶的夏虫,方圆200米内暂时没发现其他生物。他有种不详的预感,猛灌自己几口压压惊。
年晞苦着脸哈哈笑了,歪歪扭扭地嚷嚷要路逅陪他踢酒瓶玩。
夜静的出奇,哐哐当当的酒瓶撞击伴随回声格外响亮,清脆的碰撞声让年晞莫名开心起来,两人跑着踢着,从微微出汗到汗流浃背。
陡然间,嘭的一声,广场上一半的照明灯灭了,夜已三更。
彷佛是在催促他们回家。
但两人显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玩的很尽兴,即使这一冷一热又吹风的,明显是要感冒的前奏!
偶尔生一次病也好,不用再摆出一副钢筋铁骨的硬撑模样。
年晞清醒了少许,红晕褪去,只剩白灿灿的脸庞,下颌线勾勒出陡峭的侧颜,深邃的眼眸映着路灯微黄的光,像擎着一汪湖水,写满了春意。
很显然,那春意里住着一个人。
路逅忍了又忍,一句未经大脑的话还是蹦了出来:“你不会真的喜欢上卢玉庭了吧?他是男的,男的,年晞,你要清醒一点!”
年晞顿了一下,脚没拦住,酒瓶往前滚落到路边,怦地一声撞击,没碎,心却揪了起来!
一缕惆怅的失意很快被尴尬的笑容替代:“怎么可能? 那么多漂亮的女孩子追我,我会看上那个小痞子?”
路逅松了一口气,小跑着去捡磕在路牙子边的酒瓶,简单拾掇了一下,把地上的一片狼藉堆在已经装得满满当当的垃圾桶旁。
“就是了,天下处处有繁花,那株破草有毒,赶紧连根拔了,眼不见心不烦!”路逅说着一拳轻打在年晞肩膀。
年晞抿嘴傻笑,对路逅伸手:“老板,来一沓除草剂!”
不知是酒喝得有点急还是一整天都没怎么进食,年晞腹部陡然刺痛起来。
路逅:“怎么了又?”
“嘶,让我缓缓!”年晞右手按压着上腹,头微微垂下,膝盖都控制不住在发抖。
“叫你好好吃饭,胃病又犯了吧?这么晚了,药店都关门了。赶紧回去吧,先好好睡一觉,明早我给你买药!”路逅边说着边要架起年晞半抱着他走。
年晞推开他,轻笑一声:“哪就有这么娇弱了,再说,我还不知道你,周末不睡到下午饿醒怎么会起床?指望你,我病发身亡了都没人发现!”
疼得都浑身发抖了还会揶揄人。
路逅没跟他计较,缓了一会,搀扶着年晞往住处走,眼睛四处张望,嘴里碎碎念:“这么晚了,的士也打不到!”
两人就这样一瘸一拐艰难地走着,深夜的街道安静得仿佛浸在墨汁里,只有繁星密布。
“路逅啊,今晚的月亮真美!”
“今天初一,哪里看得见月亮,星星倒挺多,你瞧,密密麻麻的!”
皓夜繁星,那一颗颗忽闪忽闪的璀璨,像无数颗耀眼的钻石,镶嵌在深邃的绒布上!
可年晞却觉得,一万颗星星也比不上一枚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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