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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
“锦安段家—段锦…”站在皇帝身侧的太监喊出段锦的名字,“参见陛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段锦跪拜行礼。
“平身吧,段锦,太子跟我说过你的策论,当时那批人里分析最切实的,只是朕很好奇,为何你认为非战不可呢?”
段锦看着眼前虽表情和善,眼底却闪着他捉摸不透的光芒的皇帝,仔细斟酌词句。
“《纪书》中有载,荆国被困时,曾三次派使者和谈,蛮戎尽杀之。究其原因,是因荆国土地多为山地,难以耕作,蛮戎派细作打探国情时,见荆国重伤轻农,知其国库空有财宝,无支持军队作战的足够粮草。”
说到这里,段锦顿了顿,继续说到“若是之前这些都只是蛮戎的猜测,面对蛮戎率先撕毁合约,荆国并未立刻发兵,而是选择派使者和谈,让其确信荆国并未与其一战之力。因而气焰嚣张将使者悉数屠戮。”
“而此题虽与史实不同,但相同点都是,两个荆国均是地势不利,周边有强敌环伺,稍有不慎,就会落得被分食的下场。因而,需以武力退敌,即使和谈,也需将大军压出边境,以免生出其它的事端。”
“当然,这只是在下的一点愚见,若是能人异士辈出,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合纵连横,将蛮戎逼退,也未尝不可。”段锦说完,有些紧张的看着龙位上的男人。
“好!很好,我云朝果真是人才辈出啊。”皇上满意的拍拍手,眼神中却看不出喜怒。
次日,最终的榜便放了出来,宫中的老太监在前宣读,读完一个便由专人将榜填上。
“赐建辰柳家柳千河为状元—”
“建辰孟家孟平云为榜眼—”
“锦安段家段锦为探花—”
虽然过了会试,中举基本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可得知段锦成了探花郎,景麟还是喜不自胜。
“看来那圭墨倒是教了他不少东西。”那日救下段锦的男子坐在茶楼中,看着不远处张贴的皇榜。
“你那日救下他,这世道怕是要乱上许久了,春山阁的人,哪次不是搅的这世间不得安宁。”一个声音在他耳边抱怨着。
“你又忘了,这世上早已再无春山阁了。再说了,毕竟是我自己立下的誓言。”
“你当真确定那东西就在他身上?”
“气息不会错,当年那阁主的诅咒,令我不死不灭,也无法靠近那物分毫。这么多年来,每每忆起,我总会怀疑自己。”
“你说我当时是不是当真错的厉害,唤潮。”
“是又如何,你虽是受人所制,却还是害的他神魂俱灭,不入轮回。若是合魂玉未出世倒好,谁知那阁主当真炼出合魂玉,只能说天意无常…”
“都已是旧事,我虽后悔,却也早已没了弥补的可能,如今助此子几次,也算是赎罪吧…”
此时的锦安,正值吉时,人们都知道了段利言将杜沉安收作义子的消息。段利言在府中摆了十几桌宴席,请城中的名门世家,亲朋邻里来做见证。
杜沉安给段利言和王夫人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恭敬的将茶奉上。“老爷夫人…”
“叫错了,该改口啦!”王夫人笑眯眯的接过茶,朝杜沉安说到。
“爹,娘…”杜沉安的声音有些颤抖。
“哎,”王夫人高兴的应了,将杜沉安抱在怀里。
“当年利言将你带回来的时候,我就说孩子可怜见的,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照顾,这么多年你名义上虽是买来的仆人,可我一直把你当段锦的哥哥对待。我们知你丧父之痛,因而一直不曾跟你提起此事,如今眼看你年纪大了,我们也是真想为你寻个好人家,若是介意,往后叫我们干爹干娘就好…”
王夫人说着说着,不由得抹起泪来,转而又不好意思的说“大喜的日子,你看我,真是的。”
杜沉安却早已泪流满面,从他记事起母亲便因重病离开,后来父亲也因病离世,他却连安葬父亲的银钱都没有。不得已去集市将自己卖掉,只求一份给父亲安葬的银钱。
当时他的年纪并不算大,即使买回家也干不了什么粗活,因而他在集市上站了很久,也没有人要买他,眼看等到父亲的尸体都隐隐泛出了些许味道。
或是老天有眼垂怜了一次苦命人,让他遇见了正巧要为段锦选贴身小厮的段利言,他出手阔绰,一下就给了十两银子。当时三两银子就够一户人家一年的吃穿不愁,杜沉安用那十两银子,为父亲选了上好的棺椁,又找到当年安葬母亲的地方,将那块地方好生打整一番,圆了他们合葬的愿望。
从那时起,杜沉安就明白,自己这条命从此之后就属于段利言,哪怕是让他当牛做马,他也毫无怨言。
只是没想到段利言只是让他照顾要上学堂的段锦,脏活重活都不用他做。杜沉安本以为富人家的少爷都会瞧不起他们这些低贱的人,还有些担心伺候不好段锦。
段锦的样子却与他想象的大不相同,段家虽是靠锦缎生意发家,可王夫人平素也很注重段锦的教养。因而段锦虽没见过世间的丑陋,却也不因自己的身份而欺辱下人。
整个段府都好像与他想象的有所不同,他跟着段锦上下学堂,不仅不用干活,还有书可念。父亲之前教他识过几个字,告诉他,只有有钱人家的少爷才能去上学堂,上了学堂,以后就有机会出人头地,他们是天生的穷苦命,会写自己的名字识几个字已很是难得。
慢慢的他发自内心的希望这位小少爷平安快乐的长大,他明白段锦若是以后做了官,也定不会是那种欺压百姓的奸官。每天更加尽心的伺候段锦,谁知段锦拿出他的卖身契来,将卖身契交予了他。
“少爷,不可。”杜沉安告诉他主仆有别,段府让他有念书的机会,每天能吃上饱饭,过年时王夫人甚至会为他做套新衣。他已感恩戴德,不敢奢求更多。
“杜沉安,我一直把你当我的哥哥看待。”杜沉安也将段锦当做了自己的弟弟,但段锦年纪还小,但他不一样。
他知道只是因为他每天陪在段锦身边,段锦对他有了依赖,等到段锦长大了,不再需要他时,他也就会像普通的下人那样过完自己的一生。
拗不过段锦的坚持,杜沉安答应了他的要求。可却怕被段利言和王夫人知道此事,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无疑是离经叛道,下人怎么可能当少爷的哥哥。他时刻要求自己认清自己的位置,在段锦面前做一个有求必应的好哥哥。“少爷若是高兴,我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是慢慢的他发觉自己对段锦有了特殊的情感,不同于主仆或兄弟之间的情感,杜沉安觉得这种感情微妙而又隐秘。
等他到了束发之年,他渐渐明白了这份感情,在青楼做端茶水的小厮时,他也见过这种情感,只是段锦绝不是那些纨绔少爷,他也恪守本分,将这份情感压在心底。
”哥,你这是怎么了?”段锦非要缠着他陪着自己睡觉那晚,他正是血气方刚之时,虽极力平复心绪,可熟睡后身体还是起了反应。看着段锦那好奇又有些担忧的心情,他慌不择路的逃离了现场。
段锦仿佛是一转眼就长大了,从他每天背着去学堂的胖胖的孩子变成了玉树临风的美少年。他的眼睛与王夫人同出一辙,灵动而多情,像是含着一潭春水。嘴唇倒是像遗传了段利言,无论何时看去,都是一副带着笑的模样。一颦一笑间,杜沉安常常丢了魂。待到段锦束发时,段利言找到了杜沉安,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杜沉安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段利言肯将段家的生意交予他一个外人打理,简直像是天方夜谭般让杜沉安觉得自己还在梦中。
他知道,并不是他在为段家分忧,而是段家又给他了一个天大的恩情。而他们的目的,杜沉安以为自己猜的很清楚,就是让他为段锦做好坚实的保障。杜沉安也有些私心在里面,若是能接下段家的生意,等段锦考取了功名,他们也有见面的机会。他早已到了成婚的年纪,若是不能留在段家,段利言必然也会为他找一门过日子的亲事,将他发落到外去。
对于别的下人来说,这无比是天大的恩赐,可杜沉安的心,早在那些安静的夏夜里,不知不觉间被段锦填满。但他并不想让段锦困扰,只想履行用生命护他一辈子的诺言。
“沉安,我喜欢你。”
段锦小时候就常对他说这句话,可他明白这是弟弟对哥哥的依赖,杜沉安揉了揉他的头“哥也喜欢你。”
“沉安。”段锦抚上他的脸,让他与自己对视。仅是刹那的对视,杜沉安就从他眼中看到了与自己对段锦那般分毫不差的情感。
“什么时候…?”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哥,我读了那么多书,却也是最近才明白。”段锦缩在杜沉安怀中。
“段锦…”
“嗯?”
“哥喜欢你,和你喜欢我一样喜欢你。”
杜沉安将段锦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段锦感受着那炙热有力的心跳,“段锦,这颗心以后都属于你。只要你发话,哥什么都为你去做。”段锦有些不好意思的扭过头去,而后趁杜沉安不注意,在他唇上落下浅浅一吻。
“吉时已到!开席!”看着面前喧嚷的宾客以及满脸笑意的王夫人和段利言,他觉得来到段府或许是他今生最好运的一次,哪怕告诉他在段府的时光用光了他一生的好运,他也会毫不意外。
“吉时已到,开宴,咱们景府也是考出一个探花郎!”
两颗心像是短暂的有了感应,段锦忽然看到杜沉安就站在自己对面,杜沉安也看到了段锦。杜沉安穿着王夫人为他选的一身红衣,段锦也一身探花郎的大红。看到彼此眼中的惊艳,段锦伸出手去触碰,刚好接到景麟递来的酒盏。
“来,小锦,今天不醉不归!”
“好,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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