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客录

　　竹林里，三人围坐在一起，少年被往生绳捆住手臂，坐在白、墨二人中间。

　　放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颗脑袋。

　　这不是一个青年人的头颅，看模样，是一个正值壮年的男子，莫约三十几岁左右。他的头发脏乱不堪，皮肤粗糙，看起来被人随意地对待，但眉峰尖锐，即便他闭着眼，也可想而知此人当年是多么的威风凛凛。

　　前方的碎发挡住了他的脸，白空正想把头发帮他撇在耳后，少年一谎，以为白空要动手，连忙大喊了出来。

　　“你们不准动烈将军！”

　　少年一急，顾不得白空，跑了过去，将头颅紧紧地护在怀里。

　　这一说，二人都震惊了。

　　烈将军？
　　这上苍还有第二个烈将军吗？

　　墨影道：“东皇都烈长宇。”

　　听到这个名字，少年将手中的头颅护得更紧了，全然不顾头颅上脏兮兮的泥巴把自己的衣服弄得脏乱。

　　白空若有所思：“这莫非就是无归众丢的东西？”

　　少年眉头一怒，厉声道：“这才不是无归家的东西！”

　　白空道：“那这是谁的东西？”

　　少年哭了出来：“这是烈将军的头颅！这自然是烈将军的东西！这是他自己的！不是其他人的！”

　　场面霎时安静。

　　传言中，东皇都的战神烈长宇死后，头颅被人割下，辗转各地，被人拍卖，被人收藏，人人都想占其头颅纳其为己物，彰显自我之尊贵，换过的主人数不胜数。

　　世间之人成千上万，买其头颅者，趋之若鹜，被人争过来夺过去，想要占为己有，却从没有人想过，烈长宇的头颅，本就是烈长宇自己的东西。

　　这是无论拍卖多少次，经过多少人的手，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少年瞪着眼睛看着他们，似乎是在生气，眼睛却止不住地流下来。

　　白空连忙上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小哭包小哭包，你先不要哭了，在下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谁知，受到了安慰，少年哭的更凶了，直到墨影抬头望了他一眼，少年这才憋住了哭声。

　　于是，盘问再次开始，这件事疑点诸多，不得不细细询问清楚。

　　墨影把把白空拉回了身边，开口问：“接下来我问的事情，你要如实回答，不然——”
　　他的右手闪过了红色锋利的往生绳。

　　少年挺直了胸膛，一幅大义凛然：“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谁知，墨影手往下，对准了烈长宇的头颅，少年立刻大叫起来：“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毛燥的少年立刻变成了一只小奶猫。

　　墨影：“第一，你从哪里得到的烈长宇的头颅的？”

　　少年道：“我正大光明从无归家拿回来的，而且，烈将军的……首级，之前还是被一个紫衣人放在山洞里，无归家也是搜查的时候才带回去的，才带回去一天不到，就说是他们家的东西了，真可笑！”

　　少年觉得用“脑袋、头颅”，侮辱了自家将军，于是换了两个字。

　　白空道：“紫衣人？古时月，她怎么会有烈长宇的……首级？”
　　白空也跟着换了自己的说法。

　　少年道：“鬼知道她想干什么，反正都不是好人。”

　　墨影继续问：“你是谁？多少岁？叫什么名字？”

　　少年哼了一声：“鄙人今年十四，名为烈日。”

　　这少年姓烈，是和烈长宇一样的姓氏，但是众所周知烈长宇没有娶妻，理应不会有儿子才对，难道是私生子？

　　少年道：“你们看着我干嘛，我才不是私生子！这是我自己取的……嗯！你们可不准把烈将军说成是不检点的人，虽然……他的确很招女孩子喜欢。”

　　二人相视一眼，墨影继续问道：“你和烈长宇是什么关系？”
　　名为烈日的少年认真道：“烈将军是我的恩人。”

　　闻言，墨影不禁轻哼一声：“你是说背叛家国的人，是你的恩人？”

　　烈日瞪着他，大吼：“你们都这样！所有人都这样想！烈将军才没有背叛东皇都！他是天上地下真正的男子汉！”

　　墨影丝毫没受影响，道：“天下人皆知，世家分裂前的最后一战，东皇都烈长宇，于战场上投降，自刎而亡。此事，不少人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的吗？”

　　烈日道：“这……这是真的，但、但是……此事有蹊跷！烈将军才不是一个卖国求荣的人！”

　　一边听着，白空一边擦了擦头顶的汗水，对付这种事，不是他的强项，于是连忙做着和事佬，问：“小哭包，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少年一愣，将烈长宇的脑袋放在了地上，眸子里闪过了什么，他缓缓道：“我看到的。”

　　见两人表情闪过不可思议，少年又慌乱起来：“我只要碰到别人的身体，就能读取别人曾经发生过什么！”

　　墨影目光犀利：“你可以读取别人发生过的全部事情？”

　　少年道：“当然不是，只能读取特定的一小部分，对当事人影响很大的事，否则，接受到的信息量会让我脑袋爆炸！”

　　白空笑道：“听起来，挺有意思的。”

　　墨影的脸仍是冷冷的，目光透露着怀疑。

　　少年道：“你们不相信我是不是！只要你们碰碰我的手，我也能让你们知道烈将军发生过什么！”

　　碰碰他的手，就能知道？白空倒是真想尝试一番，正准备伸出手，却被墨影拦了下来。

　　“谁知你说的话是真是假。”

　　烈日气得嘟起了嘴：“我早就说过，我说真话你们都不信！”

　　见两人又要开扛，白空的和事佬作用再发次发挥。

　　白空道：“我觉得他说的是真话。”
　　墨影道：“如果他在撒谎呢？”
　　白空道：“那就当我被骗了一次。”
　　墨影：“……”

　　少年忍不住抱臂哼出声。

　　最后，墨影收回了手，坐在旁边：“万事小心。”

　　白空点头应过，坐在少年对面。

　　烈日看着他，脸色阴沉，仰着头，嘴里竟然说着一句告诫的话。
　　“你是第一个相信我的人，所以……不准哭哦……”

　　白空还在琢磨这句话的意思，觉得身子一空，脑袋一痛，紧接着脑海开始浮现不属于他的片段。

　　他知道，这些便是少年曾经见过的记忆碎片。

　　碎片闪过，来到了少年与烈长宇的第一次见面。

　　那是数年前，东西二皇都盘踞上苍，天下二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旷世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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