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烟

　　自从江历生日那天晚上，两人有好几天都没见过面，但林亦时每天都会给周书烟发消息分享生活，每天的早餐也会到位，而且早餐袋子里都会夹着一两朵带着露珠的鲜花。

　　他知道周书烟学校上班早，她没时间弄早餐吃，所以他最近都是回爸妈这边住，可以每天都给她送早餐，早餐店旁边是花店，每天早上都有新花上货，他也知道周书烟喜欢鲜花，便会给她挑选一两枝，包装好后，给送到周书烟家里，他不敲门，不打扰，很听周书烟的话，说等到周末她来找他就等到周末，直接把早餐和花挂在门柄上就走，出了小区刚好可以跑四五公里回中华里开店。

　　从两人捅破那张窗户纸以来的日子，周书烟家的花瓶每天都会出现新鲜漂亮的花，可能玫瑰，可能是桔梗，可能是向日葵，可能是百合，可能是菊花......

　　每天早上的餐桌上也会出现热乎的早餐和一杯咖啡，有时候海鲜粥，有时候汤饺，有时候是混沌，有时候是甜粥油条，有时候是肠粉......

　　即使到了很久以后，就到两人已经一起走了很长的路，这样的习惯还是会一直在。

　　不得不承认，无论是烟火生活还是浪漫情调，林亦时都很有自己的一套。

　　吃完最后一个汤饺，周书烟瞥了眼日历，已经是差不多十一月末了，也到了她曾经承诺的周末，她拿出手机给林亦时发了条消息。

　　周书烟：【今晚有空吗？】

　　对方几乎是秒回。

　　林杨树：【有！】

　　周书烟：【今晚请你吃饭。】

　　林杨树：【好。】

　　过了一会儿又发了一条过来。

　　林杨树：【是我的审判结果吗？】

　　天知道他打这几个字的时候内心有多颤抖？天知道他每天等啊等啊有多煎熬？

　　林亦时知道她还没有做好准备接纳另一个人，就算是自己喜欢的也不行，她一个人太久了，封闭内心的时间太长了，也早就做好了一辈子不谈恋爱的准备，突然出现林亦时一个打开她心门的人，无论是出于哪个方面，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都挺难接受的。

　　林亦时足够了解周书烟，也很尊重周书烟，给够她想要的时间。

　　周书烟：【屁个审判结果。】

　　周书烟：【我又不是神。】

　　她回复完消息就把手机放回包里，出门去上班，到学校的时候收到一条消息。

　　林亦时：【你不就是我的神吗？】

　　周书烟看见这句话， “扑哧” 一声笑出来，细长眉眼弯起好看的弧度，引得旁边老师问：“怎么了？周老师。”

　　周书烟收了收笑声，抿抿唇，摆手：“没事。”

　　邻桌老师还是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摇摇头，搞不懂年轻人，突然想到什么，敲了敲周书烟的桌子，提醒她：“对了，年级群里说聚餐你没接龙哦。”

　　周书烟一头雾水：“什么聚餐！？”她一个周末都没看年级群消息。

　　邻桌老师看她一脸懵逼，叹了口气：“就是期中考试后的聚餐啊。”

　　“你又不看消息了吧？”

　　周书烟尴尬挠挠头，讪笑：“不好意思，谢谢提醒，我立马滚去接龙。”

　　邻桌老师又摇头，叹气感慨：“真是年轻人啊。”

　　他们年级有个传统，一学期聚餐两次，都是年级长请客，一般都是在学校附近的大排档吃，不过这次级长下了血本，聚餐换了个新地方，华瑞雅酒店，这家酒店开的时间很长，老字号，在南城也算是排得第一二名的，人均消费可比平时的大排档高不止一倍呢。

　　级长订了一个大包厢，摆了满满三桌，全是硬菜好酒，周书烟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中彩票了，一整个年纪老师都在相互敬酒说话，只有周书烟和另一个不会喝酒的年轻老师躲在角落里吃菜。

　　王主任也在，刚一杯白酒进肚，偏头就看见周书烟顾着低头吃菜，便嘻嘻哈哈开玩笑说：“咱们周老师去上海出差回来都瘦了，说明啊，这上海伙食还不如咱南城，你们看，一回来就知道吃饭大补。”

　　王主任这话一出，几乎所有老师都把视线放到她这边，附和着说是啊是啊，小周老师出差辛苦了，多吃点。

　　周书烟：“.........”

　　我都出差回来多少天了瘦多少斤都补回来了好吧？
　　刚回来的时候没人说来体恤一下我，我现在就安安静静躲角落吃个菜都要阴阴阳阳我一下是吧？想我敬你们喝酒就直说，怪里怪气干什么？

　　周书烟也就心里吐槽一下，知道他们没什么恶意，不然不会只开她的玩笑，毕竟她一个小辈跟出来吃饭，酒量也不错，不给他们敬个酒多多少少有点不合适。

　　她冲在座的老师笑了笑，到了杯酒，端起，说：“谢谢各位老师关心，小周敬大家一杯，我先干为敬。”

　　仰头，一口喝完。

　　老师领导们看她喝完一杯酒，纷纷鼓掌叫好。

　　这不喝还好，一喝就打开了酒闸子，年纪里的老师都知道她酒量好，一个跟着一个要和她喝，她又不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上，一小杯一小杯白酒灌进肚子里，还好刚才偷空吃了点菜，不然现在晃悠晃悠都能冒泡了。

　　最后一杯敬完王主任，一股子憋气抵到嗓子眼了，脑袋也开始有了晕感，扶着椅子坐下来，连喝了好几杯绿茶都没缓过来，她和旁边老师咬耳朵说了句话，便侧身出了包厢。

　　包厢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旁边放着古色古香的花瓶古董，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让人有种踩在云朵上软绵绵的感觉，走廊尽头是一扇大窗，周书烟上完厕所，拎了瓶矿泉水走到窗户旁边，推开玻璃窗，让风进来。

　　“林总，这是这个季度的报表，您过目一下。” 陈主管推开包厢门，在边跟边说。

　　林亦时把报表接过来，点点头说行，“别忘了给我姐发一份。”

　　两人走到电梯口，陈主管按了电梯键，红色数字从十二开始往下落，林亦时等着无聊，眼神散漫四处瞟，刚好一瞥，看见拐角处倚了个人，只能看到半个背影和手腕上的佛珠，风从窗户进来，吹起她落下的头发，她微微扬起头，形成一条好看的弧度，手里拿着矿泉水瓶往嘴里灌水。

　　电梯停下，门敞开，林亦时对陈主管说：“你先走。”

　　说完不管他什么神情，转身跨着步子就往拐角处走。

　　“周书烟。”

　　她愣了愣，以为是包厢的老师叫她，赶紧回头应声：“嗯....来了。”

　　卧槽！

　　“你怎么在这？”

　　周书烟眯眼一看，林亦时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他今天穿了身正装，白衬衫，领带，暗色格纹西装外套，直通西装裤，黑色皮鞋，头发往上抓了抓，露出精致帅气的五官和深邃的眉眼，有点像电视剧里的霸道总裁。

　　她还有点迷糊，喉咙火辣辣的，一瓶矿泉水差不多灌完了。

　　林亦时一步步走近她，最后停在她面前，微微低头看她，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皱了皱浓黑的眉毛，问：“你这是喝了多少？”

　　周书烟靠在窗台上，听见他问话，脑袋顿了一两秒，想起来说：“.....好多杯白酒。”

　　“给.....几个年纪大的老师一人敬一杯，主任敬了三杯.....好像是吧。” 她也记不太清了。

　　林亦时被她气笑，叹了口气，“你们当老师还搞劝酒这一套啊？”

　　周书烟反驳：“你懂什么？”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出来混就是这样咯，毕竟人家是领导，我以后当上领导绝对不这样。”

　　她说完立马反应过来，伸手捂住嘴巴，眼睛瞪大，眼神错愕，语气慌张：“死啦死啦，我说话太大声，他们听到怎么办？他们会不会以为我要谋权篡位？”

　　完了，这家伙真的有点醉了。

　　林亦时有意逗她：“他们听到了那你怎么办？”

　　周书烟眉头一皱：“那我就被开除啦！我就没钱了，惨啦，没工资了。”

　　林亦时：“我带你躲起来好不好？他们找不到你。”

　　她突然清醒过来，盯着他看，神色认真地问：“躲起来和他们开除我有什么关系吗？”

　　“你跟我躲起来，我给你发工资行不行？”

　　“行。” 周书烟把手伸出来，放在他面前，说：“现在是十一月底，刚好是发工资的时候。”

　　林亦时无奈笑笑，从西装内兜抽出钱包，两指夹着皮包一端，放到她手心上，拍了拍，声音里含着明显的笑意：“行了吧，都给你。”

　　周书烟还真的跟林亦时走了，她酒醒的差不多了，就是还有点迷糊，特别想睡觉，华瑞雅酒店上面两层是供人休息的房间，林亦时让人给开了顶楼的套房，无视陈主管惊讶的眼神，搀着周书烟的手臂，把她带上楼。

　　他刚把房卡插进去，周书烟立马撒开他的手，推开门，自顾走到床边，看着软乎乎的大床，回头看还站在门口的林亦时，说：“给车敏敏发条消息说我在你这边，我先睡一觉，九点后叫醒我。”

　　话音一落，鞋一脱，被子一掀，人往床上一躺，扯过被子盖过头顶，没发出一点声响。

　　林亦时看着床上拱起的弧度，一动不动的，像个白色的小雪山，忍不住摇摇头笑：“她这是多信任他啊？”

　　他走到床边，弯下腰，把她的高跟鞋捡起，摆好放一边，随后给车敏敏发了条消息，对面抛来一句：【成，你看好她，别让她发疯。】

　　他看了眼早已进入梦乡的醉鬼，给车敏敏回了个好字，把手机撂在一边，烧了壶热水泡茶，拿出刚才陈主管递给他的报表，打开电脑给他姐汇报数据，顺带说一下这个季度的情况。

　　为了不影响她休息，林亦时把灯给关了，房间里有点暗，只有沙发上微弱的电脑光源，周书烟蒙着被子睡觉，时不时传出一两声闷闷的哼唧声，听着很舒服，很让人满足。

　　林亦时给林一汀汇报完，从电脑里抬起头，床上的小雪山动了动，也就只是一下，后面又静了下来，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超过她预定的时间半个小时，他看她睡得香，不太忍心吵醒她，想了几秒钟，给前台打了个电话，让人送份宵夜上来，打算夜宵到了再把人叫醒。

　　周书烟喝得挺多的，几乎没什么意识，这一觉睡得很安稳，酒店里的床很软，被子也有一股淡香味儿，让人很容易安心入睡。

　　她醒过来的时候，刚好林亦时去开门拿夜宵，回来就看周书烟盘腿坐在床上，头发散乱着，房间还是暗的，看不清她什么神色。

　　“醒了？”

　　“嗯。”

　　声音听着有点闷涩。

　　林亦时把餐盘放在桌子上，打开大灯，房间一下就亮了起来，周书烟被突如其来的光闪了闪眼睛，有点没反应过来，揉了揉眼窝，看向林亦时，问：“几....几点了？”

　　林亦时走近她，把手里的黑发绳递放在她面前，垂头看她，手一顿，浓眉紧皱，他发现周书烟眼角很润，像哭过，再往枕头上一看，湿湿的。

　　他心头一紧，好像有什么被什么紧紧攥住，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没事吧？”

　　周书烟把头发撩起来，盘成一个丸子头，抹了抹眼角，摇头说没事，“我睡觉习惯流眼泪。”

　　睡觉流眼泪？

　　这是睡眠习惯？

　　林亦时觉得很奇怪，但看周书烟不想多谈的样子，只好收声不提，指了指茶几上的夜宵，说：“点了份夜宵，要不要先吃？”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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