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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莲宝剑(9)
北宫秩睁开双眼时,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
屋内窗明几净,陈设古色古香,与幻境中奉青莲的住处别无二致。
“你醒啦。”
说话之人身着白色纱裙,头上简单地簪了一根碧玉簪,显得格外简洁大方。
“青莲?”北宫秩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颇感意外。
奉青莲轻轻沏去手中茶杯的浮沫,瓷器之间清脆的碰撞声,在这个静谧无声的世界中显得格外明显。
“我不想再呆在这儿了。”
她叹道,
“我想跟你们走。”
浅浅抿了一口茶水,奉青莲站起身来,打开了一处木制的柜门。
从北宫秩的角度,刚刚好能清晰地看到柜子里的东西。
那里面,是堆积得比人还要高的手稿,和几百上千个刺绣作品。
“这些都是我做的。”奉青莲笑了笑,从柜子里拿出一块刺绣,递给了北宫秩。
两只鸳鸯在一片莲花中互相依偎,看起来无比和谐美满。
北宫秩小时候经常给自己缝衣服,因此他更加知道,如此栩栩如生的刺绣,需要多么深厚的功底才能做到。
“真是巧夺天工的作品。”他真诚地赞美道。
“其实,不论是传说还是幻境,都不是当年的真相。”
奉青莲却只是摇了摇头,
“这些东西……不论是刺绣,还是写字,都是越女当年教给我的。
她是峄城的员外千金,我才是越家村那个没人要的孤儿。”
“在这里待了几百年,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弥补当年没能完成的刺绣。她教我的文章,我早就抄了几万遍。那鸳鸯,也绣了无数个。”
那堆积如山的手稿,刹那间轰然倒塌,散落一地。写满了字的宣纸满屋子飘荡,落了一张到北宫秩的手中。
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隽秀的蝇头小楷。
“有那么几年时间,我一直在想……到底是谁的错?我把这件事怪在越女头上,怪在世人头上,怪在那个员外郎的头上。
直到这次,你们进入了幻境,我才找到真正的答案。”
奉青莲来到北宫秩的身边,富有力量感的双手紧紧牵住他的手,细细地摩挲着。
那双手北宫秩有印象。在幻境中,那是越女的手。
“我有可以去爱的人。这种幸福,抵过世间万般苦难。过往一切,早已随着云烟飘散,我再去执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而且,我这次大闹一场,也算是解气了。”
奉青莲灿烂一笑,露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
北宫秩将自己的手抽出,盖在奉青莲的手背上,轻轻地合拢到一起。
仿佛在祈祷一般。
“你要如何跟着我们一起走?”
“我的花身、茎叶、莲藕,都已经消散殆尽。如果要离开,就只能借助你的身体。”
奉青莲低垂着头,“我感受得出来,你曾经有着很高的境界,如今却武功尽失。所以,你体内的经脉会比常人更加坚韧,却又并无一丝真气,不会排斥我的力量。
我需要你的身体作为剑鞘,来寄存青莲之力。在那之后,我的意识会存在于你已废的丹田之中。
作为交换,你刚才被蛊虫重伤的身体,我已用最后的一节莲藕为你治好。”
北宫秩这才回想起来,自己之前昏迷,正是因为火蛊发作。
以他的现代常识来判断,火蛊会让他心跳迅速加快、血压升高,因此血管破裂脑出血什么的都很正常。
如果这么算来,奉青莲确实已经先斩后奏,救了他一命。
“你既然已经救了我,我还有拒绝的余地吗?”北宫秩笑着望向她。
奉青莲连连摆手:“如果你不希望我占用你的身体的话,当然不用答应我的。”
“先说好哦。”北宫秩站起身来,“我答应你的原因,不是贪图你的青莲之力,也不是真的大发慈悲还你自由。
你救了我一次,我报答你的恩情,从此不亏不欠。”
*
“青莲说,她还是想跟你走。”
越女后撤一步,让出一个身位来。
而在她刚才的这个位置,渐渐显露出北宫秩的身形来。
窦昆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可很快地,他就意识到这个北宫秩未必是真实的,不由得又泄气了三分。
“哭丧着脸做什么,教主大人?”
北宫秩一看到他,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那张清秀的少年面庞。
原本流畅的轮廓被他两只手捏得像个仓鼠包子,气鼓鼓的,着实是可爱万分。
在北宫秩坦白了自己作为芝序的那一层身份后,窦昆甚至没有任何一瞬间真的怀疑过他。
什么伪装,什么易容……都骗不过他的直觉。
答案显而易见,北宫秩就是他的师兄。
窦昆的眼中控制不住溢出泪花。
大狗狗一把子扑到了北宫秩身上,将他的头紧紧揽入怀中,感受着那仿佛相隔了几个世纪未曾蒙面的体温。
“师兄,姚瑞君那家伙有没有压榨你啊?你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呜呜,师兄……”
四下无“人”,安全得很,窦昆就暗搓搓地放肆了起来。
隔着薄薄的两层衣料,他摩挲着北宫秩的后背。如此亲密的接触,曾经的他,是绝对不敢做的。
也只有趁着现在这股情绪,才能得到北宫秩的心软,趁机摸上两下。
“好啦好啦,先不说这些了,还有更重要的事。”
北宫秩轻轻一推,窦昆就乖乖松开了手,站到他的旁边来。
只见北宫秩伸出左手,与窦昆的右手掌心相对,再往空无一物处轻轻一划——
青色流光,便在二人掌心之间飘逸而出。无数流星相互交织,片刻之后,化为了一把藕白剑身、翠色剑柄的宝剑。
宝剑的剑锷,乃是一朵自然美丽绽放着的青色莲花。花瓣越靠近末端颜色便越重,到与剑柄相交处,已是洁净的纯白色。
正如那翡翠池塘中,盛然开放的邪莲。
“这就是我们二人,赠予你们二人的礼物了。”
越女痴痴地望着那柄宝剑。
那,就是陪伴着她,共度了数百年岁月的奉青莲。
“之后,只有剑鞘允许之人,才能够使用这把剑。而剑的归属,永远属于剑鞘——也就是北宫秩。如此这般,便能不受无间心诀的拘束,让你也用上匹配实力的宝剑了。”越女接着解释道。
窦昆转过头,连脸上的泪痕都来不及擦掉,眼含热泪地望着北宫秩。
他现在倒是不难过了,就是生理性地想流眼泪。
北宫秩握住他持剑的右手,指尖轻轻地在他突出的指节上拂过。
片刻后,他嘴角扬起一抹坏笑:
“好了,现在我们又有剑切糯米糕吃了。”
果不其然,听到了青莲在他脑海中疑惑的询问:“切糯米糕?”
却不等北宫秩做出回答,二人眼前光影变幻,天旋地转。
终于是,离了沣涝岛。
*
三天后:
养好了伤的端木凌阳和楚七善,带着她们琴剑门和托月斋的人,不约而同来到了北宫秩他们所在的小院。
这院子本来就是楼筱语的,房东过来收房子很正常。可是端木凌阳他们前些日子还与窦昆不共戴天,现在来看望,确实有些令人意外。
“在沣涝岛,你们救了我们很多次。我若是不来看看,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端木凌阳的表情有些尴尬。
她现在已经确认了,杀害自己师妹的就是尹非沙的琳琅剑。
之前,他们兵刃相向,还联合九越山庄围剿窦昆……现在想来,实在是不识好歹了。
“从你们的角度来看,你们并没有做错什么。这都是尹非沙狗东西的问题而已。”北宫秩毫不吝啬地为尹狗翻了个白眼。
坐在另一边的楚七善和楼筱语,则是跟窦昆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
过了好半晌,楼筱语才试探着开口:“晏离……?”
“叫我窦昆就行。”窦昆努力地保持着脸上的微笑。殊不知,他这僵硬的笑容在另外二人看来,简直就是正在忍耐怒气的冷笑。
其实,他一直觉得自己对不住托月斋这两位仙子。
楚七善是尹非沙伤的,作为青薇教的教主,这份责任,他必须担了。
“云逸长老,近来可好?”
听到熟悉的名字,窦昆愣了一下,才抬起头来:“你认识云逸?”
云逸,正是青薇教的三长老。
他坐镇括州,手腕惊人,掌管超过半数的青薇教教徒。尽管括州是太景国最贫穷的一个州郡,他每年却仍然能从中榨取出数量可怕的财富。
要说青薇教缺了哪位长老会倒,毫无疑问,便是这位云逸长老。
“你……你是教主,却不知道这件事?”这下,就连楚七善都觉得惊讶了。
窦昆茫然地看着二人。
“云逸长老,全名楼云逸。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隔着头帷,窦昆看不清楼筱语的表情。但从语气中可以判断出来的是,他们兄妹二人应当感情深厚。
至少,曾经是这样的。
“我这次帮芝序来到峄城,做实他北宫秩的身份,就是因为那混蛋用我哥哥威胁我。所以……”
楼筱语嘴比脑子快,一溜烟地全给说出来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下去,便卡在了半途。
楚七善是最为了解她的,贴心地帮她补全了真实的意图:“筱语这次前来,一是希望你不要怪罪芝序,他也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二来,是希望教主能够帮她看看楼云逸的状况。毕竟,楼云逸身份特殊,我们托月斋的人不好贸然前去接触,以免有与你们合作的传言。”
她的措辞实在是太过委婉。
实际上,七杀仙子和青薇教长老是亲兄妹的消息一旦流传出去,托月斋绝对会被人日日指摘,说她们几个女流之辈勾结魔教居心叵测。
所以,楼筱语只能拜托窦昆。至少,窦昆看起来要比那尹非沙好说话许多。
“好。我之后得到云逸的近况,会给托月斋修书。”
举手之劳,窦昆自然不会不答应。
送走了她们俩后,另一边,北宫秩也与端木凌阳和廖澎道了别。
“之后想去哪儿?”北宫秩倚在门边上,脸上不自觉地就流露出了笑容。
虽然,尹非沙的报复随时可能来到,但……人生不过几十年,乐得几日是几日嘛!
“我……我没怎么出来过,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好去。”窦昆的脑子里,下意识地冒出来了一个地名,“要不,去括州吧。”
北宫秩挑了挑眉:“好啊。这儿是太景最北的旻州,一路南下,刚好遍历各色风光。等到了那儿,差不多也刚好是春天。”
窦昆其实也没想那么多。
他只想着,跟在师兄后面。师兄去哪儿,他就愿意去哪儿。
“不过,既然都在旻州了,不如还是故地重游一番。”
北宫秩笑道,“我们回周行山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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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结束~下一卷地图在京城,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头两章的郑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