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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土
“哦?想岔了?”
北煜一眨不眨的看着奚翎,含笑的眉眼令他心痒难耐。
奚翎眼珠望天:“本想劝邓兄把何廉变成废人,让他苟活于世的。”
“这是谁教你的做法?”北煜面露古怪之色,“此法也太恶毒了些,还不如给个痛快。”
“是吗?师傅说过,无论杀的是穷凶极恶之人还是善人,心里都有一道过不去的坎儿,午夜梦回会被那人的死状惊醒。”
“你师傅大约是菩萨心肠吧。”北煜道。
奚翎忍不住心虚地眨了两下眼睫。
倘若北煜知晓他的第二个任务是师傅提出的,北煜八成会后悔自己如今说的话。
两人挨得这么近,奚翎小表情北煜看得一清二楚,他挑眉问:“我说的不对么?”
“对,对。”奚翎把头扭到一边佯装看风景。
一只指腹粗糙的手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回来。
北煜面色如常道:“翎兄看着我说话,可好?”
那表情正经得,仿佛捏着奚翎脸颊的人不是他。
“好好好……”
奚翎还想说些什么,邓先梧压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诸位朋友,我要去乱葬坡。”
离城外不远处的乱葬坡上无碑无牌,只有一个个小坟包凌乱的立在斜坡上,杂草长得很是茂盛。
几人很快便找到了没长草的新土丘,邓先梧跪在地上,将烧鸭放在一旁,双手并用刨起土堆。
奚翎他们用路上捡到的树枝帮邓先梧刨土,被他婉拒了。
几人沉默的站在他身后,看着邓先梧用沾有泥血的手将土堆清干净,直到露出裹着尸体的草席。
邓先梧抖着手将草席抱出来,一遍遍的用手擦干净草席上的泥土,直到草席干干净净,他才缓缓伸出手拉开草席。
天气转暖,又埋了些时日,这具身体面容早已看不清原来的模样,并且发出气味,可邓先梧似是没察觉出来,看清衣裳首饰后,抱住娟娘低声呜咽起来。
几人看到娟娘脖子上一指深的伤口,都垂下眸深思。
邓先梧悲痛欲绝,哭声越来越大。
腾碧霞再也忍不住,别过身子用手绢拭泪。腾赤云低着头,奚翎只看到他时不时耸动的通红鼻头。
不知为何,听到邓先梧的悲怆哭声,奚翎鼻头酸胀不已,他捉了北煜的衣摆捏住,这样他才好受些。
北煜偷瞧他一眼,莫名想将这人搂进怀里哄一哄。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不合时宜的事后,北煜暗暗唾弃自己一番。
差点被奚翎带岔了。
邓先梧将娟娘重新裹好,哑声道:“可否求奚少侠帮个忙?”
“邓兄无须客气,请讲。”
“恳请翎奚少侠帮在下,在明玉城附近寻个风景秀美之处?”
“包在我身上。”奚翎立马应下,要他们多加小心后便去寻了。
北边的群山有许多矿区,蚂蚁似的矿工进进出出。
奚翎掉头往东边去,在半山腰处寻到了一块僻静平坦的地方,有绿树遮蔽,也能照到阳光,还有几株石榴红杜鹃花扎根。
从山脚上道这儿来的小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还算好走,就选定这里吧。
奚翎回到乱葬坡,在前头带路,邓先梧横抱着草席一声不吭的跟在后头。
将悲痛的情绪发泄完后,邓先梧面色惨淡,看似无悲无喜。
可实际上,大家都能感受到,在他漠然的神情下,涌动着滔天怒意。
到了那处好地,邓先梧把娟娘放在一旁,还想用手刨地,被几人制止了。
这里不似刚翻出来没多久的泥土,坚硬得很,用手刨怕是要刨到指骨露出。
刚才捡到的树枝总算派上用场,他们合力挖了个方正的坑,邓先梧把草席放了进去,而后亲自捧土掩埋。
腾碧霞吸了吸鼻子,“我去买些香烛和贡品。”
“还是我去吧,你这样不好去。”腾赤云拍拍妹妹的肩膀。
奚翎怕他在路上遇到危险,便跟他一起去。
把买到的东西打包成一个包裹,路过城门口时,胖官差认出他们,问:“你们怎么出去又回来?”
“买些东西去赏景。”奚翎笑道。
胖官差道:“这儿到处都是矿区,哪儿有什么好风景?”
站在旁边的瘦官差眼珠子转了转,拍拍胖官差的脑门道:“又不是嫌犯,管那么多作甚!”
而后挥挥手让他们走。
奚翎和腾赤云面带笑意地对两人拱了拱手,慢悠悠的走远了。
而后头的瘦官差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两人转过路口,腾赤云不住的转身回望城门口,拍拍心口,“他们真是多疑。”
“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疑心重些很正常。”奚翎还算镇定。
安葬并祭拜了娟娘后,天色将晚,邓先梧味同嚼蜡般吃完烧鸭,道:“我想入城去取娟娘的遗物。”
“如何瞒过守城的官差?”腾赤云问。
邓先梧道:“实不相瞒,在下从朋友那儿学到一些简单的易容术,旁人粗看之下是分辨不出来的。”
奚翎坐在大石头上,与北煜背对背,“需要什么,尽管提。”
邓先梧:“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普通的胭脂水粉就可以。”
众人把目光投向腾碧霞。
后者睁大眼眸道:“我可不会把这些东西放在身上。”
“那我明日晚上再入城。”邓先梧看着坟堆出神,“事已至此,是早是晚也没什么意义。”
大家沉默的看着土地出神。
“大家都入城休息吧,我在这里陪娟娘。”邓先梧站起身欲送他们。
奚翎道:“迟则生变,待会天暗下来,我取东西出城门交予你。”
“那便有劳奚少侠了。”邓先梧弯腰抱拳。
平日抱拳是礼仪,可弯腰抱拳就不一样了,多了些尊敬、感谢之意。
几人一通回去,留邓先梧与新坟相伴,烧红的晚霞与开得熟烂的杜鹃花互相照应,更添悲意。
他们吃了顿没滋味的晚膳,奚翎拿了腾碧霞的胭脂水粉,借着夜色,悄无声息的跃出四丈高的城门。
奚翎还顺带弄了铜镜和蜡烛过来,好方便邓先梧易容。
看到鬼斧神工的易容术,奚翎觉得这一趟来的值。
邓先梧编草帽蓑衣手艺不好,可在化妆上,手巧的仿佛不是一位铁骨铮铮的汉子。
只见他用短刀把粗黑的眉毛剔成细长稀疏的样子,大眼弄成三角眼,擦了粉在鼻子上,把还算挺的鼻头弄塌。
端正的五官立马变得一副猥琐不堪的模样。
邓先梧用这张新脸问奚翎:“奚少侠,可有哪里不对劲么?”
“并无,只是我一时半会还看不习惯。”奚翎瞪大眼睛道。
邓先梧要自己去做这件事,奚翎要他小心为上,邓先梧自是应下。
奚翎偷偷回到城内,打算先去此处的竹仪馆探一探消息。
不料在路上碰到了翠儿和她爷爷。
“可是还未找到你阿爹?”奚翎问。
翠儿咬着下唇点头。
奚翎道:“你们身上未带银钱,打算住哪呢?”
老人家道:“听说西市那边有座破屋。”
奚翎伸手拦住他们,“这么说,你们晚膳也不成用过?”
翠儿连忙摇头:“吃了吃了,大侠哥哥给我们的果子还剩很多,翠儿吃得很饱。”
“总不能一直吃果子。”奚翎叹了口气,蹲下身认真问:“可否给我一个报答你们的机会?”
翠儿面露纠结,答应了便是挟恩图报,不答应,会伤了大侠哥哥的心。
倒是爷爷豁达,领了这份情。
奚翎带他们到最近的一家客栈,爷孙俩坚持只要一间房,奚翎只得订了一间双人厢房。
店小二笑容满面道:“客官,一间双人厢房,四十个铜板。”
“阿煜……”
奚翎下意识转头找北煜要钱,可他忘记北煜还在客栈。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说话。
奚翎尴尬的笑了笑,道:“你们在此处坐着等我,我出门急,未带银钱在身上。”
他果然不该单独行动。
离了北煜,他恐怕不太行。
店小二敛了笑容,“掌柜的说了,咱们客栈不允许赊账。”
翠儿也道:“我们不住了,大侠哥哥,听说那屋里有稻草,夜里盖着不会冷的。”
奚翎摸了摸翠儿的脑袋,坚定的摇头。
“一刻钟,”奚翎竖起手指,目光直直的看向店小二,“若是一刻钟内我不回来,你们大可以让他们离去。”
朦胧的灯打在奚翎脸上,让店小二看的眼睛发直,他咕咚咽了口唾沫胡乱点头。
奚翎走后,店小二还张望一二,随后缓了脸色,让祖孙俩随意找凳子坐下。
要在一刻钟内赶过去,自然得用轻功走。
没一会儿奚翎便回到镖栈,他推开门道:“阿煜阿煜,我在路上看到……”
在路上看到什么都不如现在刺激。
奚翎猛地闭上双眼。
“关门!”北煜喝道。
奚翎没敢睁开眼,摸索着合上门,而后额头顶着门板僵着身体一动不动。
他震惊于北煜的小兄弟这么大,奚翎还以为每个男人那里差不多都一样呢。
北煜慌张在腰间围好擦身大巾帕,这才镇定下来。
而后他居然还闲闲的思考,觉得奚翎的反应不太对劲。
不应该是能看多少就看多少么?
“翎兄可以转过身了,都是男子,莫要见外。”
北煜扬起纯良的笑脸,一步步朝奚翎走过来。
说的也对,他为何要回避。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那是可以想看就看,想摸就摸的。
所以他回避甚么!
奚翎想拿出折扇掉脸上的热意,可摸到断口处被竹尖刺了下。
他吃痛的轻嘶出声,伸出右手食指,见有一根细如发丝的竹纤维扎进指腹。
“怎么了?”
北煜一身水汽走上前,用带着水珠的手捏起奚翎的食指。
奚翎的目光不自觉的从指腹移到北煜,那泛着水光的健壮身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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