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之书【HP】

　　清晨的奥特里·圣卡奇波尔村晨雾弥散，这个麻瓜与巫师混居的小村庄已经被晨曦渐渐唤醒过来。只能依稀看出轮廓的村路两边渐渐升起了几缕炊烟，小屋的窗口飘出早餐的香气。在遥远空高的地平线上，一个大红点正在升起，显示着清晨的脚步正在缓慢向这个小村子迈近，天空呈现出耀目的青白色，看不见有云。
　　在一片清晨的寂静中，村庄后的那座被称作白鼬山的矮山上突然传来一声突兀的“啪”的一声。随着这声开酒瓶似的声音，一大一小两个人突然出现在了山顶上，像是从天而降的一般。年长一些的那个男人有着一头微微打卷的黑发，一双眼睛是罕见的金色，而那个男孩则有着凌乱的黑发和一双翠绿的眼睛。男孩微微弓着腰，正在大口喘气。
　　“怎么样，哈利？”尼格霍德担忧地拍着哈利的背，“我就说吧，这次跳跃的距离有些太远了。还难受吗？”
　　“我没事，尼格。”哈利直起身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不停地扫视四周，“我们来对地方了吗？这里看起来可不像是村子。”
　　尼格霍德的一双眼睛仿佛能看透迷蒙的晨雾一样，他只向下望了一眼，就立刻确定了方向。“这边。”
　　下山的时候很艰难。太阳还没有照到这里，所以哈利只能在白鼬山投下的一片阴影里行走，脚下时不时被隐蔽的兔子洞或蛇洞绊一下，或踩在沾满露水的草叶上直打滑。最后，尼格霍德一把将他抱起来，直到平地上才把他放下来。
　　此时，天色已经很亮，阳光照耀在他们身后的白鼬山上，好像照在了一块不平滑的玻璃上，无数露珠闪烁着刺目的金光，把小山点缀得非常漂亮。哈利专注地看着这幅景色。
　　“该走了，亲爱的，”尼格霍德说，把哈利垂下来的几缕黑发挽到耳后，“我以后还会带你去看比这美得多的景色。”
　　他们走到村口时，正有一个穿着围裙的年轻姑娘出来打水，那姑娘一看见尼格霍德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了，脸红得像着了火一样，她连水都忘了打，提溜着空桶一溜烟似的跑回了村子。哈利一路目送着她。
　　“真是难以相信，你到现在还没有过情感经历。”哈利憋着笑说。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尼格霍德反驳道。
　　“是吗？”哈利好奇地问。
　　但是尼格霍德没有回答，自顾自地注视着村口的那个木牌，耳朵耷拉着。木牌上用一串大字写着：奥特里·圣卡奇波尔村欢迎您！
　　在他们穿过村子的时候，不少人都用好奇的目光注视着他们，不过没有发现巫师，看来巫师们为了不让麻瓜发现都不住在村子里面。
　　走过热热闹闹、车水马龙的村街，就到了村尾的出口，这里的街道两旁只能看见一些歪歪倒倒的茅草屋，都废弃已久了，看起来这片区域是人们不常来的。
　　他们手挽着手沿着一条土路走上一个小山坡，这个小山坡迎面朝着朝阳，被阳光照得热腾腾的，地面有一丝丝雾气升起，那是被阳光蒸发掉的露水和小水洼。从这里看去，太阳是一个非常艳丽的大红圆盘。哈利用一只手挡在眼睛上——阳光实在照得他睁不开眼睛，所以错过了小山坡下、那片小树丛后面的那个房屋。
　　“我想我们已经找到了，哈利。”尼格霍德愉悦地说，拉住哈利的手沿着缓坡一路小跑。
　　当他跑起来的时候，头发放荡不羁地飘扬在身后，整张侧脸便都露出来了。哈利注意到尼格霍德脸上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自由的喜悦，看起来终于像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了，他身上也被太阳镀上了一层金色，到处是跃动的朝气。
　　他们在山坡下刹住脚，哈利累得喘不过气来，快步向树丛后边若隐若现的房子走去。
　　突然，哈利的眼前一片豁然。他发现自己是在一个破破烂烂的车库旁边，周围是一个小院子。他意识到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打量着自己好友家的房子。
　　房子以前似乎是个石头垒的大猪圈，后来这里那里添建了一些房间，垒到了几层楼那么高，歪歪斜斜，仿佛是靠魔法搭起来的（哈利提醒自己这很有可能）。红房顶上有四五根烟囱，屋前斜插着一个牌子，写着“陋居”。大门旁扔着一些高帮皮靴，还有一口锈迹斑斑的坩埚。几只褐色的肥鸡在院子里啄食。
　　“看起来不怎么样。”尼格霍德皱着眉头说。
　　“明明很酷嘛！”哈利快乐地说，松开尼格霍德的手向屋子的方向跑去。
　　走得越近，房子的景象便更加清晰地展现在他面前。从打开的百叶窗里飘出了浓浓的饭香味儿，他闻到喷香的烤肠和培根，还听到的刀叉碰撞的声音和人的说话声。
　　“……早就对你们说过八百遍了，如果你们每天都只顾着鼓捣你们的那些玩意儿……”
　　“可是我们的成绩不是很好嘛，妈妈。”
　　“我们只是发展一点儿小小的课余爱好——”弗雷德说。
　　“——你一定不会介意的，是不是，妈妈。”乔治说。
　　哈利惊喜地探过头去，从窗户注视着里面的一大家子人。不仅有罗恩，他的双胞胎哥哥弗雷德和乔治，以及级长珀西和他们最小的妹妹，都挤挤挨挨地坐在他们家的小厨房里。韦斯莱夫人正在丁零当啷地做早饭。她漫不经心地把香肠和培根扔进煎锅，不时气呼呼地瞪儿子们一眼，嘴里咕哝着：“真是不务正业。”“如果你们都能学学珀西——”
　　当她转过身来再一次给罗恩添饭时，一眼就望见了哈利。
　　“梅林啊！”她叫道，丢下煎锅跳到了窗边，她的几个儿女都扭过头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哦，我亲爱的，你怎么来了？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天哪！”
　　在韦斯莱夫人背后，罗恩那个火红的脑袋探了出来，嘴里塞得满满的。他模糊不清地问：“怎么啦，妈妈？是谁来了？”
　　“是哈利。”韦斯莱夫人欣喜万分地说，哈利感到自己的脸一定是红了，弗雷德和乔治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快进来吧，孩子，你正好赶上了早饭。”
　　“谢谢您——”哈利咕哝道。
　　罗恩刚刚正在大嚼特嚼一块煎蛋，此时突然忘记了，他的小妹妹尖叫一声，蹭的跑了出去。
　　“她没事儿吧？”哈利问。
　　这时，罗恩的小妹妹正在从楼梯上噔噔地跑过，发出很响的声音。
　　“没事儿。”罗恩扒着窗户说，费力地吞咽着食物，“这是金妮，她暑假一直念叨着你。”
　　韦斯莱夫人跑到屋前替他们开门。“哦……呃，您是……？”
　　“还有别人跟你一起？”弗雷德说。
　　“我哥哥也来了。”哈利说。
　　罗恩打开了后门放哈利进来，他们都侧耳倾听着门口的交流声。一分钟后，满面春光的韦斯莱夫人领着尼格霍德进来了。
　　“向你们隆重介绍，”她对她的儿子们说，“尼格霍德教授——哈利的哥哥。”
　　尼格霍德显得很不自在，但是韦斯莱夫人站到他和哈利中间，伸出两只胳膊把他们按在了椅子上，尼格霍德的那把椅子发出了很不祥的咔嚓一声。
　　“你们一定饿坏了，亲爱的孩子们。你们一定是一早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的吧？从格文郡——我的老天爷，你们要跨越大半个国家呢。”
　　哈利看见尼格霍德的嘴唇无声地嚅动了一下，似乎是想告诉韦斯莱夫人他们已经吃过了，但是韦斯莱夫人已经飞快地转过身去，叮当作响地继续做早饭了。
　　哈利终于可以仔细打量他身处的环境。厨房很小，相当拥挤，中间是一张擦得干干净净的木头桌子和几把椅子。他坐在椅子上，屁股只沾了一点边儿。他打量四周，以前他从没进过别的巫师家。
　　对面墙上的挂钟只有一根针，没标数字，钟面上写着“煮茶”“喂鸡”“你要迟到了”之类的话。壁炉架上码着三层书：《给你的奶酪施上魔法》《烤面包的魔法》《变出一桌盛宴》等——都是魔法书！哈利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欺骗了他，他听见水池旁的旧收音机里说：“接下来是‘魔法时间’，由著名的女巫歌唱家塞蒂娜·沃贝克表演。”
　　罗恩用两只突出的眼睛瞪着哈利，似乎在无声地向他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韦斯莱夫人挤到他们中间，把八九根香肠和五个煎蛋一气倒进哈利的盘子，又给了尼格霍德更多的分量。
　　她用魔杖朝水池里的碗碟随意一点，那些碗碟就自己清洗起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一种背景音乐。
　　“我说，你们怎么来了？”罗恩借着餐具的噪音小声问。
　　“你还好意思问！你怎么不给我送信呀？”
　　罗恩显得大吃一惊。
　　“我当然给你送了——一连送了十二封，可是你一封也没回。我们刚刚还在讨论这件事呢，弗雷德和乔治说，如果你还不回信，我们就去找你了。”罗恩低声说，“我们一开始还以为是埃罗尔出了问题。”
　　“埃罗尔是谁？”
　　“我们的猫头鹰。它上了年纪，以前送信时就累垮过。所以我想借赫梅斯——”
　　“谁？”
　　“珀西当上级长后，爸爸妈妈给他买的那只猫头鹰。”弗雷德说。
　　“可珀西不肯借给我，”罗恩说，“说他自己要用。”
　　“珀西今年暑假一直非常古怪，”乔治皱着眉头说，“他发了好多信，还老一个人关在屋里……我不明自，级长的微章要擦那么多遍吗？”
　　提起珀西，大家似乎都觉得很扫兴。哈利赶紧转移话题。
　　“你们的爸爸呢？今天不是休息日吗？”
　　“他今晚加班。”罗恩说。
　　“哦！”哈利来了兴趣，把盘子推到一边，好跟罗恩离得近一点。在他们旁边，尼格霍德似乎正在经历痛苦的天人交战，为该不该吃韦斯莱夫人准备的食物而拿不定主意。
　　“你爸爸在魔法部做什么工作？”哈利问。
　　“他在一个最无聊的部门，”罗恩说，“禁止滥用麻瓜物品办公室。”
　　“什么？”
　　“就是禁止对麻瓜制造的东西施用魔法，怕它们万一又回到麻瓜的商店或家里。就像去年，有个老巫婆死了，她的茶具被卖到一个古董店，一位女麻瓜买下了这套茶具，回家请朋友喝茶，真是一场噩梦啊——爸爸连着加了好几个星期的班。”
　　“怎么回事？”
　　“茶壶突然发起疯来，滚烫的茶水四处乱喷，一个男人住进了医院，方糖的钳子夹住了他的鼻子。爸爸忙得不可开交，办公室里只有他和一个叫珀金斯的老巫师。他们不得不用遗忘咒和各种办法来把这件事……”
　　罗恩的脸一下子绿了。哈利转过脸去，发现韦斯莱夫人已经放下了餐具，正在气势汹汹地走来。
　　“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她厉声说，用魔杖在罗恩脑袋上敲了一下。
　　正在罗恩要反驳的时候，他们的注意力被桌子角落里突然响起的一个声音转移走了。哈利一时间以为是有人拉响了枪栓，可当他转过头去看时，才发现不是这么一回事——是尼格霍德。他在吃一块培根的时候咬断了那把不锈钢叉子，现在不锈钢的碎屑混着面包和培根一起在他嘴里咀嚼。
　　“他总是做一些这样的怪事，是吧？”罗恩咕哝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因为韦斯莱夫人正像一阵旋风一样从他身边飞过，直奔尼格霍德。
　　“走吧，我们上楼去。”他说，“去看看我的房间，我猜你哥哥一定会允许你在这儿住上几天的。”
　　“只要是我提出的事他都会答应。”哈利说。
　　他们溜出厨房，穿过窄窄的过道，来到一段高低不平的楼梯前。楼梯曲折盘旋，在第三个楼梯平台，有一扇门半开着。哈利刚瞥见一双明亮的棕色眼睛在盯着他，门就咔嗒一声关上了。
　　“是金妮，”罗恩说，“她这样害羞真是莫名其妙，她平常从来不关门的……”
　　他们来到三楼的那个楼梯平台上时，听见韦斯莱夫人正在对尼格霍德半是慈爱半是责备的训斥，他们俩都抓着扶手把脑袋伸下去看，看见尼格霍德的长耳朵垂着，耳朵尖红得像发了烧，头发被韦斯莱夫人揉得乱糟糟的。
　　“要是让霍格沃茨的人看见这幅景象，你哥哥一定是教不下去了，是吧？”弗雷德说。
　　弗雷德和乔治·韦斯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狭窄的楼梯上挤了过来，正对着他们俩挤眉弄眼。
　　“谁想的到呢，是吧？”乔治促狭地一笑，对着他们露出戏剧表演般夸张的羞涩神情，“简直像条大狗一样。我是说，他好像被妈妈过剩的母爱击昏了。”
　　“你会以为妈妈又给我们添了个弟弟呢。”弗雷德说。
　　“不管怎么说，他显然很缺爱。”乔治说。
　　他们俩相视一笑，露出一模一样的、腻歪得恶心的暧昧神情。
　　“你们要是再多待一秒，我就把你们两个的脸打扁。”罗恩说。
　　于是孪生兄弟在狭小的平台上一转身，消失不见了。
　　他们又爬了两段楼梯，来到一扇油漆剥落的房门前，门上有块小牌子写着：
　　〖罗恩的房间〗
　　哈利走了进去，倾斜的天花板几乎碰到了他的头。他觉得有点晃眼，好像走进了一个大火炉：罗恩房间里所有的东西看上去都是一种耀眼的橙黄色：床罩、墙壁，甚至天花板。然后哈利发现，原来罗恩把旧墙纸的几乎每寸地方都用海报贴住了，所有的海报上都是同样的七位女巫和男巫，穿着一色的橙黄色艳丽长袍，扛着飞天扫帚，兴高采烈地挥着手。
　　“你的魁地奇球队？”哈利说。
　　“查德里火炮队，”罗恩一指橙黄色的床罩，那上面鲜艳地印着两个巨大的字母C，还有一枚疾飞的炮弹，“俱乐部中排名第九。”
　　罗恩的魔法课本零乱地堆在屋角，旁边是一些连环画册，好像都是《疯麻瓜马丁·米格斯历险记》。罗恩的魔杖搁在窗台上的一口大鱼缸上，缸里养了很多蛙卵。他的灰毛胖老鼠斑斑躺在鱼缸旁的一片阳光里打着呼噜。
　　“看起来很棒！”哈利由衷地说。
　　罗恩的耳朵红了。
　　尼格霍德被韦斯莱夫人拖住了。当他们下到厨房里找他时，发现韦斯莱夫人正要把一杯热巧克力塞给他，趁他接杯子的时候顺手把一块自己织的毯子盖在他肩膀上，脸上是一种特别慈祥的表情。尼格霍德的脸上简直像是着起了火。
　　“哦，看来你们兄弟俩的遭遇都不大好，是不是我亲爱的？”韦斯莱夫人说，一边爱抚着尼格霍德的卷发，语气嗔怪，“你身上冷得像魔鬼本人。我早就听他们说过你了，亲爱的，可是即使你像梅林一样法力无边，说到底也只是个人啊，你说是不是？——也要保重身体。”
　　哈利听见尼格霍德的喉咙里正在发出一种低沉的“呼噜呼噜”声，拿不定主意他是不是正在生气，但是罗恩小声说：“我们走吧……天哪，我真受不了妈妈！
　　“我们今天正好还有好些活儿没干——地精早泛滥成灾了，还要打扫鸡棚。你可以帮我们，是不是，哈利？”
　　“当然啦。”哈利说。
　　他们于是抬起脚往屋外走去。
　　正在这时，大门砰的一响。
　　“回来了，”罗恩说，“我爸爸回来了！”
　　他们看着韦斯莱先生大步流星地走进屋子里，眼皮耷拉着，一屁股瘫在厨房的椅子上，摘掉了眼镜，闭上两眼。
　　他是个瘦瘦的男人，有点谢顶，可他剩下的那点头发和孩子们的一样红。他穿着一件绿色的长袍，显得风尘仆仆，疲惫不堪。
　　“这一晚上真够呛！”他咕哝着，伸手去摸茶壶。哐当哐当哐当！楼梯上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脚步声——弗雷德和乔治正在下楼。
　　“抄查了九家。蒙顿格斯·弗莱奇这老家伙想趁我转身时对我用咒……”
　　韦斯莱先生喝了一大口茶，舒了口气。
　　“搜到了什么东西吗，爸爸？”弗雷德急切地问。
　　“只有几把会缩小的房门钥匙和一只会咬人的水壶。”韦斯莱先生打着哈欠说，“有一些很恶心的东西，但不归我的部门管。在莫特莱克家发现了一些非常古怪的雪貂，他被带去问话了，可那是咒语实验委员会的事，谢天谢地……”
　　“为什么有人要做会缩小的钥匙呢？”乔治问。
　　“为了捉弄那些麻瓜，”韦斯莱先生叹息道，“卖给麻瓜一把钥匙，最后钥匙缩到没有，要用时就找不到了……当然，这很难让人相信，因为没有一个麻瓜会承认自己的钥匙越缩越小——他们会坚持说钥匙丢了。这些麻瓜，他们永远对魔法视而不见，哪怕魔法明明就摆在他们面前……可被我们的人施了魔法的那些东西，你简直不能相信……”
　　韦斯莱先生的肚子正在发出响亮地抗议。
　　“有什么吃的，莫莉？”
　　“还有点儿腊肉香肠，亲爱的。”
　　“太好了！”
　　韦斯莱先生睁开眼睛，突然一跃而起。
　　“梅林啊，这是谁？莫莉？”他指着尼格霍德说，尼格霍德用一种无辜的目光与他对视。韦斯莱先生茫然地挨个注视着他的孩子们，看了两遍才终于注意到哈利（他刚刚一定是把哈利当成金妮了），又被吓了一跳。
　　“哦……你没有告诉我咱们家来了客人……”韦斯莱先生慌张地说，“这两位——呃——？”
　　哈利在追逐尼格霍德的眼神，看出他没有站起来解释的意思。
　　“您好，先生。”哈利马上上前一步说，“这么贸然地来到您家里真是不好意思。我是哈利，哈利·波特，那是我哥哥尼格霍德——他在霍格沃茨做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我们很荣幸见到您。我得说，您的宅子真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有趣的一间了！”
　　韦斯莱先生显得受宠若惊，哈利则庆幸于尼格霍德有教过他这一套客套话。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孩子——没什么大不了——”韦斯莱先生掏出一块绣花手帕擦了擦汗，伸出一只胳膊与哈利握了握手，当他想与尼格霍德握手时，尼格霍德却无动于衷。
　　正在韦斯莱先生不知所措时，他的妻子端着三个煎蛋和五根香肠从炉火边过来了。
　　“这孩子有一些职业习惯，亚瑟，”韦斯莱夫人说，“毕竟人家可是天天和黑魔法打交道啊。如果咱们家能出一个像尼格霍德这样的人，我这辈子就值了。”
　　“如果那个人是珀西，我一定第一个从家里搬走。”弗雷德说。
　　“不要担心，妈妈，我会把自己装进弗雷德的箱子里让他带我走的。”乔治说。
　　韦斯莱夫人像牛蛙似的鼓起胸脯。
　　“我记得罗恩好像跟我说过，今天有清理地精的活动？”哈利赶紧说，“我能去帮忙吗，夫人？我还没见过地精呢。”
　　“当然啦，亲爱的，不过这可是个枯燥的活儿——”韦斯莱夫人说，“你们也给我跟着哈利一起去。”她对弗雷德和乔治指使道。
　　“那我去了？”哈利转过头问尼格霍德。
　　尼格霍德冲他笑笑，点点头。
　　“今天是你的生日，哈利，你想做什么都行。”他说，“你先去吧，我还要向罗恩他爸爸咨询一些——”他瞥了一眼韦斯莱先生，露出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一些关于魔法部的事宜。”
　　当他说“魔法部”几个字的时候，几乎是在咬牙切齿了。哈利怀疑尼格霍德当初就是被魔法部的人囚禁进阿兹卡班的——他提醒自己很有可能。依海格的说法，这个魔法部的部长康奈利·福吉显然是个大糊涂蛋。
　　看韦斯莱先生的神情，他无疑是希望哈利留下的。可是几个孩子都已经走了出去，谁也不说话，都不提刚刚的事。
　　花园很大，而且正是哈利心目中的花园的样子。德思礼一家肯定不会喜欢这里杂草丛生，草坪也需要修剪了——但是墙根有许多盘根错节的树木围绕着，各种哈利从没见过的植物从每个花圃里豪生出来。还有一个绿色的大池塘，里面有好多青蛙。
　　“知道吗，麻瓜花园里也有地精的。”穿过草坪时，哈利对罗恩说。
　　“啊，我见过麻瓜以为是地精的那种玩意儿，”罗恩一边说，一边弯下腰把头埋进牡丹丛里，“像胖乎乎的小圣诞老人，扛着鱼竿……”
　　一阵猛烈的挣扎声，牡丹枝子乱颤，罗恩直起腰来。
　　“这就是地精。”
　　他板着脸说。
　　“放开我！放开我！”地精尖叫道。
　　它一点儿也不像圣诞老人。小小的身体，皮肤粗糙坚韧，光秃秃的大圆脑袋活像一颗土豆。罗恩伸长手臂举着它，因为它用长着硬茧的小脚朝罗恩又踢又蹬。罗恩抓住它的脚脖子，把它倒提起来。
　　“你得这样做。”他说，把地精举过头顶（“放开我！”），开始像甩套索那样划着大圈挥动手臂。看到哈利吃惊的表情，罗恩说：“不会伤害它们的——你得把它们转晕，这样它们就找不到地精洞了。”
　　他手一松，地精飞出去二十英尺，扑通落在树篱后面的地里。
　　“差劲，”弗雷德说，“我保证能扔过那个树桩。”
　　哈利很快就不再同情那些地精了。他本来决定把他捉到的第一个地精轻轻丢在树篱外面，可是那地精感觉到对方的软弱，便用锋利的牙齿狠狠咬住了哈利的手指，他怎么抖也抖不掉，最后——
　　“哇，哈利——你那一下准有五十英尺……”
　　花园中很快就地精满天飞了。
　　“你瞧，它们不大机灵，”乔治说，他一把抓住了五六个地精，“一听说在清除地精，就都跑过来看，到现在还没学聪明一点儿。”
　　不久，地里那一群地精耸着小肩膀，排着稀稀拉拉的队伍走开了。
　　“它们会回来的，”他们看着那些地精消失在田地那头的树篱后，弗雷德说，“它们喜欢这儿……爸爸对它们太宽容了，觉得它们很有趣……”
　　罗恩此时正担忧地望着陋居窗口。
　　“我说，他们那样不会出什么问题吧？”他问。
　　“我看不会有问题。”哈利说，“我相信他不会在我生日这天让任何东西惹得我不高兴。”
　　“我也相信。”弗雷德说，“可是你哥哥——他有点儿问题，是吧？怎么着，他对魔法部有点儿意见？”
　　“他怎么那么恨魔法部？”乔治问，“你看到他那幅模样了吗？他一听见关于部里的事就显得很不高兴。这是怎么回事？”
　　哈利纠结着，不知道是不是该告诉他们。从花园这里并不能看到厨房的窗口，于是哈利找了一块空地坐下，韦斯莱家的男孩们都看着他，等他发话。
　　“好吧，好吧，我只说一点儿——真的只说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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