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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余念愣住了。
“怎么了?”段倾问。
“拜托别再盯着我看了……”余念心道。
“呃……那要看是多重要的人吧。”她说着从段倾怀里起来坐好,希望可以完美掩饰住自己的心虚。
“心上人。”段倾不假思索道。
余念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她知道自己不想原谅这样的人,如果自己没有犯同样的错误的话。
见余念迟迟不答,抿紧双唇?或许是光线原因,脸色有些发白。
“脸色怎么这么白?”
余念立刻抓住这个机会,撒娇似的说:“亲爱的,我饿了。”
段倾无奈一笑:“走吧,想吃什么?”
“去我家吧,我给你做!”
“好。”
不要怀疑,余念这种日常不是泡在医院,就是泡在科研院的“鱼”,家里是不会存余粮的。和段倾在一起后的这些天,两人也是下班后混迹在大小饭店。
余念想给段倾做饭不是心血来潮,她其实一点也不饿,只是想做饭少不了要先去逛超市菜场,而这十年来,每当她去超市买东西对付晚饭时看到并肩而行的情侣,她都会感觉到那股迎面而来的平淡而惬意的幸福。可那是别人的,她只有一段曾被她亲手扼杀在摇篮的爱情。
她知道段倾今天的问题与她所想的不是一件事,但让心里有鬼的人去难佯作无辜倒底是难的;她知道有些问题是逃避不来的,但她还是觉得能晚一天就再晚一天吧……虽然她一向运气不好,但万一这一次恰好呢?
余念拉着段倾,在市场里逛了许久,久到天色将眠。
“快入冬了,天都这么短了。”余念有些扫兴。
“是今天阴天,”段倾拎着几样菜,陪她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还想去哪?”
“最后去买点鸡蛋,就走吧,下雨就不好了。”
余念把鸡蛋打散在碗里的时候,外面终于下雨了。
段倾关了阳台潲雨的窗户,回到厨房门口,继续安静地看余念对着咕嘟咕嘟地炖着排骨的砂锅发呆。
她今天怪怪的。
段倾在门口徘徊了这么久,终于打算做点什么。
她剥好了橘子,晃悠进厨房,把橘子送到余念嘴里。
余念回神,说道:“怎么还无事献殷勤上了?”
“余医生对‘献殷勤’的要求这么低吗?”段倾调笑道,“那我以后的日子可太好过了。”
余念低头一笑,伸手去要段倾手里剩下的几瓣橘子,“这橘子好甜。”
“嗯?我怎么觉得是酸的?”
“建议反思一下人品。”
“不要拿运气和人品挂钩。”
余念愣了一下。这是很多年前她常说的话。为什么今天总会想到以前的事呢?她想。
段倾离她很近,她一定是故意凑这么近的,这是个很容易营造接吻氛围的距离。
可是余念却想到了过去。她想象得到,带着痛苦的回忆,再温存热烈的吻也会变得苦涩。她不愿这样。
“我忘了,”她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你是欧皇。”
“我不是,”段倾没打算给余念开溜的机会,她两手抵着餐桌的桌沿把余念圈了起来,“我运气不好,懵懵懂懂这么多年,才把女朋友找回来。”
“怎么突然……”
“今天是我不坦诚,我的错,现在招还来得及吗?”
段声音很轻,很温柔,风一般拂过余念耳畔。
“你别这样,我……我招架不住……”余念整个耳朵都红了。
段倾笑了笑:“那我开始交代了?”
“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待见易青宸吗?”
“为什么?”
“因为我说的那个人就是他。”
余念脑子里闪过段倾方才在住院部楼下说过的话——“如果有人让你和你很重要的人分开很久,你会原谅他吗?”
“我不喜欢周家人,即使周未对许晨曦仁至义尽,我也不会有太大改观。”
余念不做声,安静地听着,这或许是熟悉的人之间陌生的陈年旧事。
“周家的生意很大,那样的家族内部盘根错节,再正常不过,可是生意越大,利益波及越广,越会牵扯无辜。
“易青宸那时候还不算周氏本家的孩子,周未也还没和家族闹翻,他就在周未手下做事。那时候周未有意收购一家公司,那是易青宸立功的好机会,可是他一个学生,又在周氏孤立无援,根本没钱从购买股份下手,于是他转而从舆论下手,一点点把它送上风口浪尖,直到后来公司破产,易青宸也就赢下了被周氏捡回来后的第一战。
“而他的第一步,就是为这家公司的logo以及产品的各种设计元素安上‘辱国’的帽子,而那个公司的主设计师就是我爸。”
“所以叔叔阿姨不是去退休旅行,是……”
“他那个年纪退什么休啊,”段倾苦笑一下,从余念身边退开,为她抽出椅子,“他这个人好交际,爱热闹,又重情义,在圈子里有几个真心实意的朋友,帮了些忙,他才顺利去欧洲发展。”
“你为什么不跟去?”
“他去欧洲,和逃难差不多,哪里能拖家带口呢,“段倾神色有些难抑的忧伤,“还得谢谢易青宸手下留情,没牵连到我和我妈,我爸才能放心去欧洲。后来他老人家也算东山再起,就是身体大不如前,我妈跟去照顾他,老两口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很多事情也看开了,安顿好我,就去云游四方了。”
余念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段倾逆着光的漆黑身影。
“他是个天才。拿下那个公司的时候,他才十六岁。”段倾对这一点竟然有些服气,“我理解他的难处,周氏那样的大家族盘根错节,想立足其中不容易,但我不能原谅他。”
“不原谅他……”余念小声说。
段倾伸手将余念的碎发挽到耳后,又说:“这是第一次。”
“接下来的事和你有关,要听吗?”
“你想说,我就想听。”
“好。”段倾又坐近了些,“他拿下了公司,但手段毕竟不干净,为绝后患,他又拿着事实向几家传媒公司发难,小公司自知拗不过周氏,就卖了几相关负责人,把损失降到最低。”
“包括我妈妈,对吗?”
段倾点了点头。
“她不会这么轻易放下这个家的。”
段倾听见余念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开始后悔告诉她了。
“阿姨不是那样的人。”
“他还做了什么?”
“你过去问过我,不过是有的男人能生孩子了,而有的女人不能了而已,为什么叔叔阿姨就分开了,”段倾说,“一个家庭矛盾往往不只是感情上的裂痕那么简单,叔叔那时候感染了分化病,阿姨又被公司出卖……在那么多打击下,她们需要时间各自冷静下来。”
而这对易青宸来说,却是正中下怀。
“这是他们不要我的理由吗……”
“鱼,苦衷总是难言的。”
余念努力收住眼泪,她知道这个故事还没讲完。
段倾看着她有些倔强的眼神,继续说道:“你怕你妈妈有阴影,所以没把你分化的事情告诉她,对吗?”
“但有人替我告诉了她了,是吗?”
“叔叔那边是另一笔账,易青宸想要他再无牵挂就必须让你远离他。他把消息传到阿姨耳朵里,阿姨知道后大概有逼你回到她身边。那天晚上之后不久,你搬空了屋子,再没了音信。”
“对不起,”余念再也忍不住眼泪,泪水模糊了双眼,模糊了眼前段倾的轮廓,这感觉就像她当年在飞机上最后俯瞰这片故土,心里清楚地知道段倾也终将在她记忆里模糊一样。
她一下子搂住段倾。
“鱼啊,你知道吗,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段倾抚着她的后背,“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也明白了你当时为什么走得那么决绝。我想让你在重逢后的每一天都无忧无虑,但想解开心结,就难免要提起会让你难过的旧事。”
余念,如果一定要怪谁的话,那就怪我吧,怪我从前是块木头,不明白你的心意,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怪我费尽心思也只能查出来龙去脉,连弥补都无能为力。
“我的错,你还是伤心了。”段倾的眼眶也湿润了。
余念摇头,发丝蹭在段倾颈侧,软软的,痒痒的。
余念永远会记得,在一个不太明媚的天气,一个不太开心的下午,段倾捧着她的脸,强忍着哽咽说:觉得对不起我的话,就别再狠心丢下我。
而她没有告诉段倾,她那时不是狠心离开,而是在心上剜下一块肉,再仓皇出逃。
她也不会告诉段倾,只要她一句话,就足以修补自己遗失的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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