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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成辉帝驾崩,京城缟素。
阁老言称遗诏上书由嫡长子夏晟继位,但京城瘟疫未得医治,故暂缓登基事宜。
夏朝一身孝服,跪于棺前,守灵七日。
第三日,夏晟于棺前晕厥,不省人事,其上有密密麻麻的红点,为感染瘟疫之象,即刻便被抬回府内救治。
第五日,其余一干皇子皇女发热,红点蔓延,亦为瘟疫。
宫中艾草不绝,却仍然阻止不了京城越来越多的人感染瘟疫,京城有一处角落,整日燃烧着大火,将尸体焚烧殆尽,亲眷恸哭不止。
“为何七皇子无异?”御医疑惑道。
“大胆!”
“臣失言。”
夏朝看着手腕,他确实未曾发热,更未染上瘟疫,他走到御医身前,说:“若能治疗瘟疫,本殿在所不辞。”
“臣便得罪了。”
“无妨。”
御医起身,细细问他诸多事宜。
“殿下幼时可患病?”
“无,本殿身体康健,甚少患病。”
“殿下平日饮食为何?”
“……”
御医仔细记载于册,夏朝饮食与旁人并无不同,从小生长于京城,若论不同,怕是体魄更为强健些。
他凝神思索,多次询问夏朝,夏朝一一答复。
七皇子无异之事传出宫中,众人大惊,御医将他包围,与病患对比,试图寻出不同,只是未曾料到,几日后御医纷纷病倒,无一例外。
夏朝居于长庆殿,无一人敢于靠近。
渐渐地,有流言于京城中流传,七皇子乃天煞孤星,幼时克死母亲,如今上了战场更是血煞缠身,罪孽不断,归京后克死君父,守灵时更是险些克死新皇和兄弟手足。
流言愈演愈烈,绝境中人们别无他法,死死地抓着放,固执地认为着。
“可是国师亲下批语,真龙之相,并非灾星之象。”
“如今何曾得见国师?”
“谁知道是真是假!”
“……”
旁人看他的眼神愈发莫测,令人无端胆寒,夏朝敏锐察觉到,宫女见了他便远远绕开,他若是走动,旁人都敬而远之,一夕之间,他从真龙之相变成了天煞孤星。
“师父。”
陈国师静坐于室内,不为所动。
“还记得我曾说过的话吗?明衍。”
宗明衍收于袖中的手紧握成拳,说:“明悟大道,护佑百姓繁衍生息。”
“此非天灾,而是人祸。所谓人祸,道者不入,不染因果。”
“道者不妄语天命,安身自持。”
陈国师定定地看着他:“我未妄语,妄语者,人也。”
他沉默下来,眼睑垂落,看着漆黑无光的青砖,昔日夏朝曾推开殿门带来一缕阳光,如今,这缕阳光尽数抽离,这扇殿门再次合上,将他困于其中。
“为此愿而来。”
“宗明衍,你想出去吗?”
宗明衍忽而起身,向着殿外行去。
他确实只做这一件事,不善下棋,只管掀翻了这棋局。
“明衍!”
陈国师喝道,有无穷灵力阻他去路,形成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他身上亦有灵力喷薄而出,顶撞回去,两两僵持,互相冲撞。
京城愈发低迷,连御医都倒下了,还有希望吗?百姓失声痛哭,有激烈者冲向宫门:“杀了灾星——!”
“他会把所有人都克死的!”
“……”
侍卫拦住这些状若疯癫的人,只是接二连三地有人扑上来。
夏晟带病现身,声音低微:“七皇弟不是灾星。”
只是没有人听他的,见宫门不开,有人跌坐于地,痛哭出声。
是夜,乌云蔽月,淅淅沥沥的雨水落下,这深夜更加寒冷,只见一声炸响,惊雷直直落下,正正劈向宫中,众人侧目。
“天生灾星——”
“是老天爷发怒了——”
“老天爷啊——”
“……”
那惊雷并未落到长庆殿,而是宫中某处,那棵树登时被劈得焦黑一片,生机断绝。夏朝闻讯前来,看着这棵树许久,他是入局了。
瘟疫一事,究竟是因何起?而国师何在?
次日,阴云不散,大雨连绵不绝,夏朝走出宫外,来到夏晟府邸。
“皇兄。”
卧病在床的夏晟脸色青白,红斑点点,不似作伪,他气息微弱:“七弟。”
夏朝沉沉地看着他,说:“我无意天下。”
“说什么话呢,你我兄弟一场,你的心思我还不明白。”
“瘟疫。”
夏朝一字一顿道,他看着夏晟的脸不放,却未能窥见片刻异样,夏晟的神色依然温和。
“我会离开。”
夏朝最后说道,转身离开了府邸。
当夜,夏晟病重,御医倾力救治,这才险险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流言再次四起。
“如今他要克死兄长,克死新皇!”
“大承之祸啊——”
“……”
夏晟不过稍好一些便再次病重,意识不清,御医多番排查下,最终于被褥间搜查出一片布料,其上沾染瘟疫,来历可疑,侍卫立刻搜查,竟于长庆殿内搜出深埋的药罐子,恶臭不已,骇人听闻。
七皇子夏朝竟谋害新皇!
夏朝手握红缨枪,尚未离开京城便见御林军层层包围而来,城墙上亦是重重守军,拉开弓弦,箭尖直指夏朝。
“咳咳。”
夏晟由人搀扶着登上城墙,他看着夏朝,目露沉痛。
“你我手足多年,父皇临终前尚殷殷嘱托,却未曾想到今日局面,若是我一人便罢,只是这京城百姓你又置于何地?”
有大臣高声道:“夏朝以瘟疫谋害圣上,有不臣之心,更害全城百姓,杀孽深重,克母克父克兄克弟,实乃天生灾星,其罪当诛!”
“其罪当诛——!”
“请圣上下令,处死灾星!”
众人齐声高喊道:“处死灾星——!”
声声入耳,夏朝攥紧了红缨枪,他举目四望,尽是畏惧仇恨的目光,若是百姓手有利刃,怕是也要一同前来将他处死,他闭了闭眼,看向夏晟。
“朕痛心不已,却再不忍百姓受此之苦。”
领将大喝道:“放箭——!”
刹那间,万箭齐发。
“叮叮叮——”
泛着幽幽寒光的锋利箭矢一齐向他发来,铺天盖地地落下,将他包围地密不透风,无处可逃。
红缨枪抡动,打落一片,深深钉入地下青砖,他的发冠被打碎,发丝披散而下,无数箭矢从四面八方射出,从他身上刺过,划出一道深深血痕,鲜血不断流淌而出。
无尽箭矢源源不断,未曾给他片刻喘息之机,将他死死钉在原地。
他手中紧紧握住红缨枪,眼中再没了那点光亮。
京城这么近,又这么远。近到他幼时可随意出宫往返,却又远到他再也出不了这城。
一滴滴血落下,将这青砖染上一片殷红,那血迹蜿蜒而下,向着城门而去,他忽而笑了起来,而后笑声越来越大,只是笑着笑着眼眶却泛起了红。
到底是真龙之相还是天生灾星,他自己也不清楚了,一个接一个的名头往他头上按,竟从未给他片刻安宁,或许他也同宗明衍一样,被困在这由他人筑起的枷锁中,只是希望,他不要像他一样。
“铛——”
红缨枪滚落于地,距离城门十丈。
万箭穿心。
恍惚间,他好像听见了从远处传来的缥缈的铃声,似有一袭白袍出现。
“——”
只是这声音过于微弱,在箭矢的破空声下低不可闻,最终消散于风中。
夏晟看着他倒下,这才舒了口气。
七皇弟,若你不死,我怎能名正言顺。
真龙之相啊,却也不过如此。
还不待他说些什么,却见一袭白袍急速掠来,夏晟一惊,看见宗明衍从他身旁落下。
地上满是箭矢,根本无从落脚。
白靴踩在断折的箭矢上,顷刻间染上刺目的血,宗明衍将他揽起,无尽灵气灌入,却又逸散而出,徒劳地漂浮着。
这双明亮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他窥见的这缕天光终究是离他而去了。
有一滴眼泪落在他的面容上,宗明衍抬手为他拭去,却唯有满手鲜血,这刺眼的红怎么也擦不干净。
粘稠的鲜血大片大片蔓延开来,浸透了他的白袍。
有一人从御林军中拼命冲了出来,扑倒于地。
“殿下——!”
兰香脸上满是红斑,她看着夏朝,颤抖着伸出手,却见手上满是红点,她缩回手,看着宗明衍,不住地磕头。
“殿下他不是灾星,不是灾星啊——”
“国师大人您救救他——”
“奴婢求您了,您救救他,您救救他——”
“求您救救他——”
她的额头已然出现血迹,却仍是不断地哀求他,百姓尚可乞求国师仙人,可是他又能向谁乞求呢。
谁能救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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