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经年

　　几分钟后。
　　苏净白气定神闲地拍拍衣服，冷眼看着滚在地上哭爹喊娘的男人。
　　“大家快来看啊，杀人了啊，不要脸的小王八蛋勾引我老婆还打人，没有天理王法了啊...”男人此时全无刚才的气势，像条癞皮狗一样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围观人群纷纷向他投去鄙视的目光。
　　谢晓余上前扶起女人和男孩，女人哭哭啼啼地向他道谢，男孩则一直捂着脸说不出话来，苏净白忙递给他一包湿巾，让他擦去脸上的血迹。

　　“他是你老公？为什么打你。”谢晓余问那个女人。
　　女人深深低下头去没有作声，显然十分羞愧。
　　谢晓余又看向男孩，“要不要帮你叫救护车。”
　　男孩没有作声，自顾自认真地擦拭着脸上的血迹，他的脸已经高高肿了起来，眼眶周围一片青紫，嘴角也破了，血滴星星点点地溅在衣领上，看上去十分狼狈。
　　“要不要帮你叫救护车。”谢晓余站到男孩面前又问了一遍。
　　男孩这才注意到他，艰难地笑了笑，伸手娴熟地冲他比划着看不懂的手势，谢晓余愣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是手语————男孩是个聋哑人。

　　“我们送你去医院好不好。”谢晓余看不懂手语，只能凭想像向男孩胡乱比划，男孩只是笑着向他摇手。
　　苏净白走了过来，“先送他上医院吧，伤口不及时处理可能会感染。”
　　“都别走。”地上的男人一听就急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挡在他们面前，“妈的把老子打成这样还想跑，我要上医院验伤，你们得赔老子医药费，还有护理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少一个子儿都不行，否则我就去告你们！”
　　“你确实是我打的，该我承担的一分不会少，但你把他打成这个样子——”苏净白指指男孩，“是不是也得一起上医院验个伤，然后赔人家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一分都不能少。”

　　“这个小白脸光天化日下勾引我老婆，老子打他活该。”男人强行狡辨道。
　　“既然这样我们就报警吧，反正商场里都有监控，到时就让警察看看他是怎么勾引你老婆的。”苏净白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拨打110。
　　男人一看他要报警立马慌了，急忙上来抢夺手机，谢晓余冷笑着拦住他，“怎么着哥们儿，大男人敢做不敢当吗，要不要跟小爷再比划比划。”
　　男人急得直跳脚，只能眼睁睁看着苏净白报了警，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转，骂骂咧咧地就想找机会开溜。

　　“妈的今天算老子晦气。”男人说着去扯边上的女人，“还不跟老子滚回家去，留在这里丢人现眼吗，今天要不是你这个死娘们儿也搞不出这么多事来。”
　　“打完人还想走？”苏净白拦住他的去路，“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要走可以，等警察来了再说。”
　　男人眼看着跑不掉，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起了臭无赖，鬼哭狼嚎的好像他才是受害者，苏净白切了一声，连个眼神都欠奉。
　　那边谢晓余冲男孩一通比划，催他赶紧和家人联系，终于让对方理解了他的意思。
　　男孩从衣袋里掏出手机，点亮屏幕开始发微信，发完后微笑着向谢晓余点点头。

　　警察很快赶到，将一行人等带回派出所问话，很快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男人是个无业游民，平时只能靠老婆赚钱养活，偏偏又家暴成性，经常对老婆大打出手。今天夫妻俩出来逛街买家电，结果为一点琐事起了争执，男人习惯性地当场向老婆挥起了拳头，一边路过的男孩看不下去，上前阻拦不成反被他暴打。
　　“警察同志，我承认自己打人不对，可话说回来，我们两口子打架碍着他什么了，要他来多管闲事。还有这小子上来就打我，您看看我这脸到现在还肿着呢，搞不好是要破相的啊。”男人一进派出所就怂了，开始在警察面前装无辜扮可怜。

　　“快闭嘴吧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占理了，你在大街上打老婆，人家小伙子见义勇为有什么错？倒是你把人给打成这副样子，就等着掏医药费吧，对了小伙子你通知家里人了吗。”做笔录的中年警察看向男孩道。
　　“他和家人联系过了，应该就快到了。”谢晓余忙帮男孩回答。
　　“Alex，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吗。”下一秒男子焦灼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苏净白猛地抬头。
　　正向男孩快步走来、一脸担心的男人居然是他早上还在恒勤打过招呼的唐安修！

　　苏净白惊得嘴巴都要合不上了，但唐安修似乎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熟人，他现在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叫做Alex的男孩身上。
　　Alex看到他，脸上绽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他轻轻拍拍唐安修，又向他比划了两个手势，示意自己没事。
　　唐安修紧紧拉着他的手，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一遍后转头对警察道，“警察先生，这里的事情结束了吗，我可不可以先带他去医院？”
　　“请问您是他什么人。”警察不禁多看了几眼这个气宇不凡的男人。
　　“我是他朋友。”唐安修犹豫下说道。

　　“是这样的，按照我们的流程，接到报警必须第一时间妥善处理，并视情况决定是否立案，如果你们同意自行协商的话，很快就可以完事。”
　　众人一致同意自行协高，警察很快宣布处理结果：先对双方进行了批评教育，对家暴男的态度尤其严厉，并由他承担男孩的全部医药费，当然苏净白打人也有过失，鉴于当时的实际情况，由他当场赔偿男人两百元医药费了事。
　　当着警察的面，男人哭丧着脸掏出身上所有钱不情不愿地递给唐安修，“那个...我今天就带了这么多。”
　　唐安修懒得和他纠缠，匆匆接过钱就要带男孩去医院，临走时看了苏净白一眼，目光中似有深意。
　　看来唐安修还是注意到他了，苏净白敏感地意识到自己很可能窥见了上司秘而不宣的隐私——唐安修看男孩的眼神和那种掩饰不住的心疼绝对超越了普通朋友的界线。
　　“你认识他？”谢晓余看苏净白一直望着唐安修的背影出神，一脸好奇地问他。
　　“我们先回家再说吧。”苏净白在心里叹了口气。

　　“什么？今天那个男的居然是你上司。”谢晓余大吃一惊，打个架都能碰上领导，这世界也太小了吧。
　　“我也没想到竟然是他。”苏净白一脸无语。
　　“你是担心他抓到你上班时间逛街吗。”谢晓余显然还没搞清楚情况。
　　“要真是那样就好了。”苏净白搂过他的肩膀，“你不觉得他和那个Alex的关系很不简单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谢晓余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是说他们两个...”
　　“就和咱俩一样。”苏净白的语气十分肯定。

　　“这么说你上司是gay的秘密被你发现了...”谢晓余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那你要怎么办，他不会找你麻烦吧。”
　　“应该不至于。”苏净白本能地觉得唐安修不是那种人，“就是再见面可能会很尴尬。”
　　“要不你换个工作...”谢晓余一开口就意识到不妥，马上把话打住。
　　“暂时还没到那个程度，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的话——反正上海有很多会计师事务所。”苏净白决定不再为这件事情烦恼。

　　第二天早上苏净白照常上班，结果和唐安修在电梯里不期而遇，他若无其事地跟对方打了招呼。
　　“唐先生早。”苏净白礼貌地点头。
　　“早啊小苏。”唐安修的表情也很正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看来他是想把这件事轻轻揭过了，苏净白暗暗放下心来，脑海中却不由浮现出Alex的样貌——身形赢弱个子不高，脸上因为挂了彩看不出真实长相，估计应该是个小帅哥吧，只可惜是个聋哑人。
　　想到这里苏净白不禁对两人的故事产生了几分好奇，唐安修看上去应该比Alex大很多，他们俩个是怎么产生交集的呢？
　　就这样一路无话到了恒勤所在的楼层，两人径直走向各自的办公室，接下来的时间里唐安修对他的态度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看不出丝毫异样。
　　不愧是做高管的，心理素质就是过硬，苏净白在心底默默想道。

　　这天是苏净白难得的休息日，吃过早饭后两人就一起窝在沙发上刷手机，突然谢晓余的电话响了。
　　是Emily打来的，通知他第二天到公司报到。
　　“您的意思是我通过Joe的面试了？”谢晓余的声音有些发颤。
　　“具体细节等你来公司后再详谈，总之明天不要迟到喔。”Emily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亲切。
　　挂断电话后，谢晓余兴奋地搂住苏净白，“Emily让我明天一早去公司，你说他们是不是要签我了。”
　　“应该就是这个意思，恭喜你晓余。”苏净白紧紧抱住他，“我媳妇终于要出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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