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下在周五，来得比往年要晚一些，但下得很厉害。

　　寒风呼啸，时鸣穿着黑色的棉服，和一旁穿着名牌棉服的曾轶一块儿走出了校门。他的脸蒙在浅咖色的围巾下，鼻尖呼出的热气儿往上冒，蒙得眼镜一层水汽。

　　雪下了一天，曾维临特地吩咐李秘书去接曾轶回家，早在校门附近等着。

　　时鸣今天要去学校附近的一家据说很权威的手机维修店拿手机，曾轶又被接走了，他就一个走。

　　到店之后，维修人员告诉他，那台手机没办法修好，劝他放弃买个新的。

　　这已经是他找的第六家手机维修店了。时鸣失望的拿着他妈妈的那支手机回了家。

　　到家那会儿雪已经下得厚厚一层，好在停了。

　　屋子里暖烘烘的，尤爱国做好了晚饭，爷俩一块儿吃。

　　时鸣吃完了饭，回了自己房间。

　　期中考试的成绩已经下来了，不过他的手机在收到吴老师的通知之后，还来不及看电子成绩单，就突然的死机了。

　　而后是漫长的黑屏。他那支毛病百出的旧手机彻底坏了。

　　天色晚了，雪还没停。

　　时鸣收起坏掉的手机，洗了澡换上睡衣，打开书桌的台灯看了会儿书就去睡了。

　　醒来时才五点半，时鸣下了床，拉开窗帘，天色漆黑一片，不过雪已经停了，厚厚的白雪堆满了人间。

　　书桌上还放着昨夜看了一半了书，时鸣将书翻开来继续看，直到天色微微发亮，他才收起书去洗漱。

　　尤爱国还没起床，时鸣轻手轻脚吓了楼，打算去巷子外的早餐铺买点早餐。

　　拉开门的瞬间，冷空气骤然袭来，时鸣呼出一口气，忽然听到院子一角的上方有响动。

　　顺着奇怪的响动声，他走到院子那颗槐树下，昂头张望，朦胧的晨色里，院中的槐树枝上，他房间的窗户外，赫然立着一个高大的黑色人影。

　　紧接着，是拍打窗玻璃的声音。

　　时鸣在第一时间就否认了“有小偷”这个想法，他想，大概没有哪个小偷会这么大张旗鼓的在清晨去敲别人的窗户进行偷窃。

　　昨夜雪下得不小，房屋、院子、树枝都被厚厚的白雪包裹着。很显然，树上的人还没发现时鸣的存在。时鸣为了树上那位不速之客的安全着想，也没在第一时间喊叫。

　　思来想去，时鸣重新退回屋内，进了二楼自己的房间。窗户被拍打得砰砰作响，时鸣拉开窗帘，水汽笼罩的玻璃窗只能隐隐窥见窗外一个模糊的影子。

　　他打开了窗户，凛冽的空气中，一个带着黑色帽子黑色口罩的人出现在时鸣眼前。他几乎想也没想，脱口道：“曾轶？”

　　曾轶拉开口罩，嘿嘿笑：“你咋知道是我？”

　　时鸣撇撇嘴：“这么早你敲我窗户干什么？”

　　被问到重点了，曾轶一只手扶着枝干，另一只手连忙在兜里掏。

　　时鸣看他这个样子，怕他摔下来出事，忙说：“曾轶，你快下去吧！有什么事下去再说。”

　　曾轶刚要掏出兜里的东西，一听时鸣说得很有道理，就先把这事儿放着了，让时鸣开了两扇窗户，又让他退后点儿，很熟练地通过窗口，进入了时鸣的房间。

　　时鸣：“……”

　　时鸣无奈地摇摇头，关上窗户。他看曾轶虽然全副武装，但是并未带手套，就替他拿来一个暖手宝，又替他搬来一张椅子。

　　曾轶接过暖手宝，坐在椅子上，想起了昨晚的郁闷，说：“我给你发信息你怎么不回啊？打你电话也没人接，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

　　时鸣淡然道：“我手机坏了。”

　　“坏了？”曾轶伸出一只手，“给我看看。”

　　时鸣把坏掉的手机拿给他。

　　曾轶摁了摁开机键，手机没有任何反应。

　　他捏着手机说：“我认识一个朋友，特别会修，要不回头我拿给他瞧瞧？”

　　时鸣没有拒绝他，说：“好，修好了我给你钱。”

　　“钱不钱的无所谓。”曾轶把手机揣兜里，带过了这个话题，“对了，你今天有啥安排不？”

　　时鸣摇摇头。

　　曾轶乐呵呵地从兜里掏出两张滑雪场的现金券，在身前晃荡，“我爷给的，我请你。”

　　时鸣疑惑地望着他：“干嘛？”

　　曾轶笑嘻嘻地说：“滑雪啊！”

　　时鸣想起来，前段时间他俩闲聊，有聊过滑雪的事情。他不会滑雪，倒是挺有兴趣的。

　　曾轶见时鸣没反应地背过了身去，以为他要拒绝：“鸣鸣，你不会不想去吧？我给你说滑雪可好玩儿……”

　　时鸣从衣柜里拿出一条浅咖色的围巾，转过身来，打断了急切的曾轶：“我总得拿条围巾吧！”

　　听他这么说，曾轶笑起来，知道他答应了。

　　俩人一块儿下了楼，打开房门出去买早餐。

　　道路湿滑，时鸣走得小心，边问：“你吃什么？”

　　曾轶说：“你买啥我吃啥。”

　　时鸣就照旧在巷口的早餐铺子里买早餐，这次是三人份的。

　　他俩买完早餐回了家，正撞上刚起床洗漱完的尤爱国，尤爱国正巧看到外孙拧着一堆早餐回来，紧接着外孙身后又突然多出来的一个人，他眨巴了几下眼睛，认出了那是先前来过他们家吃饭的同学。

　　尤爱国笑眯眯冲着他说：“这是，先前来过的那位同学吧？”

　　时鸣点头肯定：“嗯。”

　　尤爱国有些惊讶地问：“怎么这么早？这是，有什么急事要找我们家小时？”

　　曾轶摆摆手：“我没什么急事儿。”

　　时鸣叹气，谁知道这人一大早的就来扒拉他家窗户，就是为了约他一块儿去滑雪？

　　尤爱国赶忙招呼曾轶。

　　时鸣把早餐放桌上，三人一块儿吃早餐。

　　曾轶边吃肉包子，边和尤爱国商量：“外公，一会儿吃完了早餐，我能找时鸣一块儿出去玩儿么？”

　　他本来是不想和尤爱国打报告的，但既然遇上了，还是觉得应该说一声比较靠谱。

　　“好啊！”尤爱国听了这话显得很高兴，他放下手中的勺子，望向曾轶说：“我这个外孙啊，平时除了学习就是打工，很少见他什么同学朋友，也很少见他出去玩儿，现在有你这么好的同学和他一块儿，我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啊！”

　　曾轶“嘿嘿”地笑，以往他这么笑着和他爷爷交谈，他爷老高兴了。这一招果然管用，他看着尤爱国高兴得和他爷差不多。

　　曾轶拍拍胸脯说：“外公，你放心，只要我和时鸣做一天的朋友，我就一定会多带他出去放松放松，换换心情的。”

　　吃过了早餐，时鸣和外公道了个别，引着曾轶一块儿出了门。

　　他俩在巷口打车去了大岭山户外滑雪场，买的是全天票，买完票后，两人换上绿白相间的滑雪服，带着滑板上了缆车。

　　时鸣是第一次滑雪，曾轶很贴心地为他选了初级道。

　　到了山顶，他先教时鸣穿戴好双板滑雪板，然后自己也穿戴好，装模作样地开始讲解所谓的滑雪要领。

　　他讲得很快，其实也没啥好讲的，他自己滑雪属于那种天赋型，滑着滑着就会了，讲的要领其实都是一些以往滑雪时的回想，也不知道他讲的时鸣听不听得明白，反正讲完他觉得自己挺不擅长教学的。

　　时鸣点了点头，双手拄着滑雪杖，有点儿跃跃欲试。

　　曾轶问他：“鸣鸣，你准备好了吗？”

　　时鸣点点头。

　　曾轶深知时鸣的运动天分过于贫瘠，还是有些不放心，贴心地说：“这样吧，我陪你一块儿滑。”

　　“嗯。”时鸣轻轻地回应他，然后开始了有生以来第一次滑雪。

　　他滑动的瞬间，余光中能明显窥见曾轶就跟在他身边，配合着他的速度和节奏。

　　由于是第一次滑雪，时鸣感觉到自己的双腿有些发抖，对于雪仗的控制也不是很好，勉勉强强地滑完了一轮，竟然只摔了一次，他已经很欣慰了。

　　一上午过去，初级道对于时鸣来说已经毫无压力，他又试了试中级道，虽然有些勉强，但感觉还不错。

　　中午的时候，他和曾轶一块儿在滑雪场的自助餐厅解决了午饭，又休息了一小会儿。

　　他俩商量的下午继续滑，不过时鸣经历了一上午的练习，虽然中午小做调整休息，但依然感觉没多少力气再继续滑了。

　　下午一进雪场，时鸣就直摇头。曾轶见他确实有些累，就提议让时鸣在高级道的坡下等自己，时鸣欣然同意。

　　曾轶一看就是雪场老手，高级道对他来说简直游刃有余，几个轮回之后，他又开始不满足了。

　　他将时鸣拉到一边，指了指雪道旁白雪皑皑的山岭。

　　时鸣隐隐感觉出不妙。

　　曾轶提议说：“鸣鸣，你知道那上面吗？也可以滑雪。”

　　时鸣当然不知道，面带狐疑地望着曾轶。

　　曾轶继续说：“我觉得雪场人工道限制了我，咱们去道外滑吧！”

　　既然雪场老手都这么说了，时鸣也觉得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干脆就陪他去吧。

　　他俩搭乘缆车去了道外山顶，路上遇到几个和他们一样来道外滑雪的人。

　　站在雪山顶上眺望着被白雪包裹的世界，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曾轶换上滑雪板，兴致勃勃地问时鸣要不要一起。

　　时鸣摇了摇头：“算了吧！”见曾轶准备就绪，他指了指树林的坡道，又问，“你打算从这儿滑下去吗？”

　　曾轶点头说：“对。”

　　时鸣提议道：“那我先下去，一会儿你滑过来，我们再会合。”

　　曾轶兴致勃勃地说：“好！”

　　目送完时鸣走到雪山下方的坡道旁，直至看不到他的身影，曾轶开始了他的炫技式滑雪。

　　膝关节和腿部力量的完美运用，使得他敏捷又迅速地穿梭在林间的雪地，耳边是风呼啸的声音，偶尔的枯叶悄然地落在他的肩上，而后又被风带走了。

　　前方白绿的身影，显然就是时鸣，曾轶高兴地朝他挥手，忘了减速，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单板上的整个身体在极速之下冲过时鸣身旁。

　　天旋地转之间，他连着几个翻滚掉到了坡下一个两米高的低处。

　　一时间，什么都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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