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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余樾没想过陈河能再主动找他,连忙趿拉着拖鞋去给他开了门,满脸愕然地问他:“怎么了?”
他鼻尖眼眶都还红着,陈河打眼一看就知道他刚哭过,但他没挑明了说,只拎着手上一个精致的蛋糕盒子进了屋,又把盒子放在桌上,换了个轻松的语气:“给你过生日。”
余樾一愣,小声说了句“谢谢”。
陈河笑了笑,闭口不提前几天的事。只慢悠悠地把盒子拆开,又把店里附赠的蜡烛插到蛋糕上,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随后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把插好的数字蜡烛接连点燃。
数字是“二”和“六”,一红一蓝,顶上冒着温暖的火光。他顺手把屋里的灯关了,墙壁上就有火苗跃动出来的、小小的阴影。
“许个愿吧。”陈河说。
余樾让他这□□的有点无奈,他没什么仪式感,而且总觉得双手抱拳对着蜡烛默念一个不实际的愿望有点傻——愿望大多都不会实现,这仿佛是他人生里的既定规则。
但他不好意思扫陈河的兴,尤其是他们现在处在这样不上不下的尴尬关系里。
余樾闭着眼,在心里笼统的默念了一句“希望大家都开心”,再睁开眼的时候,陈河已经开了灯。
“生日快乐小樾,”陈河往他的盘子里分了快蛋糕,放在他面前,笑着说,“天天开心。”
余樾盯着盘子里雪白的奶油和蛋糕夹心处不合时令的草莓,心里已经明白这块蛋糕肯定不如看起来那样好吃,这会的草莓都是大棚催熟,徒有其表,入口能酸倒两排牙。
他不准备在这件事上面挑刺,无论如何,他这次都没有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过生日,陈河还在陪他。
他们相对无言的分吃掉一整个蛋糕,余樾最后意外的发现草莓被糖渍过,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酸。陈河收拾好桌上的垃圾,看起来好像是真的来给他过生日一样,拎着那个空纸盒就要出门。
余樾懵了,手比脑子快地拉住他:“你就走了吗?”
“不然呢?”陈河问他,“你还想要我给你唱一遍生日快乐歌吗?或者我带你去海底捞找十个服务员给你——”
“不是!”余樾着急了,脱口而出,“现在是第四天了!”
零点二十七分,确实是第四天了。按理说他们现在应该坐下来促膝长谈,像研究和弦音程那样分析自己的情感状态,最后再给他们的关系找一个新的落笔处,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陈河来也不光是为了要给他过生日,他也迫切的想知道一个答案,感情问题不是他的擅长领域,这不是像练下来一个很难的曲子那样,只要重复几十次,磨出一个肌肉记忆来就能轻松解决的问题。
这种无力感让他焦虑。
但开门之后他突然就打消了想听结果的念头,就在那个瞬间,他又开始觉得只要陪在他身边就行了。
即使心里在叫嚣需要更多,他也没办法完全收敛起本性的贪婪,可他一看见余樾不怎么开心,就觉得能陪在余樾身边就可以了。
“要不别说了,”陈河跟他开了个不痛不痒的玩笑,“我现在很脆弱的,如果不是什么好结果我可能会回去闷在被子里哭。”
余樾显然是不信:“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陈河把手里的垃圾放在门边,双手抱臂,靠着墙,姿势透露出许多心里的不安来:“如果我们因为这个事情变得很尴尬,或者从此谁都不再联系谁了,我真的会觉得难过。”
他毫无遮掩地说出自己全部的担忧,无非是想依靠他们先前那些年积攒下来的心照不宣去换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再次失去余樾这件事会让他恐惧。
余樾听了却笑起来:“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坏结果?”
“陈季明告诉我的,他说你顾虑很多,我不应该逼你。”陈河想当然地把他弟又卖了,然后又说,“而且我觉得你现在不太高兴,要不下次吧?”
这是刚刚他去买蛋糕的时候陈季明顺嘴秃噜给他的,他弟在他面前不像平时做生意时有那么深的城府,整个一个漏勺,在蛋糕店说完都没有反应过来,到了酒店门口才意识到自己嘴快。
余樾没计较,直直地看着他:“不高兴也不是因为这件事,我想我妈了。”
陈河一愣:“嗯?”
余樾坐在床上,手肘支着大腿:“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回国吗?因为我妈自/杀了,我必须得回来。”
他没跟人细说过那几年的事情,痛苦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就没法共情,他也不愿意过度渲染自己的悲惨身世去激起别人的同情心,再从别人那换得什么东西。
同样是身边的人,杨博文的嘴却比陈季明牢靠许多,连半分都没有透露给陈河过。
酒店房间里一直都是稍暗的暖光灯,照得人昏昏欲睡,在这样安宁又祥和的氛围里,陈河听余樾低声给他讲他们中间错过的那几年。
那是怎样的几年呢?陈河一直只是觉得他家里经济出了问题,却从没想过是这样的大的问题,其实从之前的一些端倪里他本来就能窥见这个事情的原貌,比如他回来之后从来没见过余樾他妈妈。
但他当时满心满眼都是想怎么才能让自己和余樾再次同台演出,这些有点固执又有点幼稚的念头,让他在这件事里看起来就像个傻子。
他从来都不知道,之前那个天真又快乐的余樾,这些年都在独自经历什么。
余樾眼眶泛红的笑了笑:“所以我不想让你因为这件事跟家里人起冲突,你爸妈教养你这么多年,知道你的性向是一回事,你领个男孩回去就是另外一回事……”
陈河站直了身子,缓步走到他面前,蹲下来,问:“如果我可以说服他们呢?”
“这样不轻松,”余樾偏过头去不让他看,“你没有必要为我做这么多。”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陈河固执的强迫他直视自己,笃定地说,“我们还没有开始,就不要考虑那么多以后,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真的迫切的想跟我拥有以后。”
余樾怔住,陈河却突然笑起来:“我没看出来啊,你那么喜欢我,能替我考虑得那么长久。”
见他笑起来,余樾也跟着稍微放松了许多,坦诚地说出自己的困惑:“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我没有谈过恋爱,但是我不想让你因为我为难,也不想让你一直像前几天那样不理我,更不想……”
他顿了顿,有些难为情的开口:“更不想看你跟相亲对象一起说话……这是喜欢吗?”
陈河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感情陈季明这个漏勺还是双面的。但此时此刻,他在心里开始感谢陈季明,如果没有这个漏勺,他可能一辈子都听不到余樾讲这样的话。
他抓住余樾的一只手,捏了捏,回答他:“我也没谈过恋爱,但我跟你想的一样,甚至比你多一点。”
余樾不解:“多一点?”
陈河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揩掉余樾眼角没干的眼泪,低声说:“我不想让你哭,看见你哭,听见你吃了这么多苦,我要心疼死了。”
余樾从被他触碰过的眼角一直到掌心都在发烫,但眼泪说什么都停不住了,就像小孩在外面摔了一跤可以拍拍屁股自己爬起来,但当着家里人面摔跤之后却会先哭一场一样,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一句“心疼”。
心疼,舍不得,陈河以这种柔软的情绪包裹住他,让他在长久的自我折磨里找到一个支点。
他突然觉得委屈极了,两只手捂住脸,似乎要把这些年的委屈一口气全哭出来。
陈河既心疼又无奈,站起来抱住他,一只手在他后脖颈抓了抓,像安抚小动物那样:“哭吧,下次难过的时候,我还会陪着你。”
他俯下身,用下巴贴住余樾的头顶:“跟我试试,小樾,如果你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我来告诉你。”
余樾被陈河困在怀里,抽抽搭搭地点了点头,随后又闷声说:“可是问题会很多。”
“不怕,”陈河笑起来,“我们一起解决它。”
陈河这人好像有什么魔力,几句话就把余樾梗在心里这么多天的不安彻底打散,让他结结实实哭了一场大的。哭到最后他也累了,慢吞吞地起身,顺手从床头的纸巾盒里抽出张纸擦脸,又看见陈河衣服上有很大一块湿痕,于是又把纸巾盒扔给他,哑着嗓子说:“擦擦。”
“不碍事,反正也该洗了,”陈河接过纸巾盒放到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刚才答应我的,不要反悔。”
余樾点头说知道,开始要赶人:“半夜了你快走快走!”
陈河失笑,带走撂在放在门口的垃圾,没想逗他,只问:“明天叫你吃早饭?”
“那你来叫我,”余樾抹了把脸,“我怕我起不来。”
余樾以为自己还要失眠,但躺在床上没过多一会,他就像个疲惫了很久的人一样沉沉睡去。他难得能按时按点睡个囫囵觉,大概是因为心里真的放下了事,他做了场很长的梦。
梦里,他站在琴房的门口,日光像水一样从窗户流淌进整个房间,窗户大开着,他走到窗边,看见楼下的人密密麻麻的聚成一个圈,中间有个倒在地上的女人。
余樾颤声喊了句“妈”,想越过窗口也跟着跳下去。
然后他就被人拉住了。
陈河从身后抱住他,捂住他的眼不让他看,随后,他在他耳边说:“小樾,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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