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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真的穷
为何还逗留仙界?
上神问话,月隐不敢隐瞒,“回禀上神,汸遥大婚前,曾来找过下侍,若下侍不去扶虚山,她便要以上神扣留泽山之女,外加扔汸遥出沉华殿为名,污蔑上神对北海不敬。”
事实上,汸遥也的确那么做了。
在青宣殿,汸遥言语间无不在暗示旁人,月隐受桃鸢欺辱,她看不过去,为月隐打抱不平才遭桃鸢出手,被扔出沉华殿。
如果没有月隐后来的自拔蛟龙筋,凭桃鸢在外本就不佳的声名,众人偏听偏信再正常不过。
“你为何当时不说?”
月隐略有歉疚,“下侍并无证据,且……此事的确是下侍犯蠢,连累了上神,下侍甘愿受罚。”
她虔诚地跪着,等待桃鸢发落。
桃鸢饮一口茶,清香中藏着苦涩。
“月隐,你该知道,本君从不在乎声望。”
对北海不敬?
桃鸢要的是整个北海的灭亡呢。
“下侍日后绝不再犯!”月隐保证道。
大概是干活干久了,又跪了会儿,她身体本就虚弱,这下脸色更是苍白得吓人,好像随时会昏过去。
桃鸢放下杯盏,拂袖收走桌上的茶具。
要说惩罚,月隐失去蛟龙筋,已是最大的惩罚。
且假使月隐真有不诚之心,以付出蛟龙筋为代价来博取信任,未免得不偿失。
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桃鸢很清楚这一点。
说到底,她还是在怕重蹈当年的覆辙,怕养出个一模一样的赤羽。
桃鸢不由地恼了。
恼自己居然会怕。
笑话,她会怕?
区区一个赤羽,哪怕重来一次又怎么样?
她起身觎一眼脚下跪着的月隐,“起来吧,先随我回去。”
月隐惊喜抬头。
上神是允她回沉华殿了?
“是!”
月隐赶忙答应,生怕上神反悔,踉跄着起身紧随在上神身后。
待重回沉华殿,还未进门,月隐便看到一蓝头发,穿灰蓝道袍的少年郎,背靠殿门旁的墙壁,抱膝缩在那。
少年见桃鸢回来,大喊:“娘亲!”
月隐呆了,上神何时有这么大一儿子?
桃鸢虽不想认小冰凤,却也控制不了小冰凤非要喊她娘亲。
把小冰凤扔给月隐安置,桃鸢就管自己去后山思愿池继续收集真心和假意了。
“原来少君是上神认养的孩子。”
廊下幽寂,月隐听小冰凤简单讲了下由来,便大致知晓了。
小冰凤颓丧地摇摇头道:“娘亲不认我。”
月隐失笑。
明明小冰凤与她一般高,只因被困三万年,不见天日,是以心性单纯地像个孩子。
她忍不住摸一摸小冰凤毛茸茸的蓝发,安慰道:“上神她……其实一直都是面冷心热,若真想弃少君于不顾,有的是办法。”
“真的吗月隐姐姐?”
“嗯。”月隐很确定。
小冰凤喜笑颜开,“月隐姐姐,你别叫我少君了,叫我小冰凤就好,这是娘亲给起的名字。”
月隐微愣,想到日后冷清的沉华殿多了这么一个活泼话多的小冰凤,或许能让上神的心结打开一二。
尽管月隐并不知晓,上神的心结究竟是何。
“到了。”
月隐带小冰凤来到后院,停下脚步,示意小冰凤,“沉华殿人少,多的是空屋子,你随意挑选一间便是。”
小冰凤依言看了一圈,房间太多,他又对这不了解,干脆问月隐:“月隐姐姐,你住哪间?”
月隐往前一指。
小冰凤高兴道:“那我就选月隐姐姐旁边的屋子。”
月隐自然没意见,就带小冰凤去了。
小冰凤推开房门,一股子陈旧的味道伴着灰尘扑面而来。随后屋子里的摆设一览无余。
除四面墙壁外什么都没有。
真的是什么都没有。
家徒四壁。
“怎……怎会如此?”小冰凤惊了。
谁能想到外表看起来金砖玉瓦,恢弘气派的沉华殿,内里竟会寒酸成这样?
原来娘亲当时在金羽殿说自己穷,并非推托之词,是真的穷啊!
小冰凤抬头望天,不让眼泪流下来。
好歹在洵水底下,他还有个蛋壳。
对此,月隐也有点尴尬,琢磨着该怎么说才好维持住上神的形象,就听小冰凤懂事道:“娘亲真是太不容易了。没关系,等我将来出息了,一定好好照顾娘亲。”
好孩子。
月隐很欣慰,叫小冰凤放心:“你先凑合几日,一应用具待我禀明上神,很快会为你凑齐。”
谁料,小冰凤拒绝了,“不用了,不能再劳烦娘亲了,我去找父君想办法。”
父……君?
月隐倒吸一口凉气。
今日的震惊一个接一个。
怎么又冒出来个父君了?
试问这九州八荒、六界众生,谁敢当上神孩子的父君?不要命了?
月隐吓得差点要去捂小冰凤的嘴,生怕小冰凤再喊一声“父君”,明日就要丧父了。
这份担忧,小冰凤毫无所察。
等送走月隐,他打扫下房间里的灰尘,席地而坐,唉声叹气地掏出一只金铃铛。
“父君,孩儿已在娘亲殿中,一切安好,只是娘亲这儿委实太穷了。唉,别说床,连把椅子都没有。”
话语化作一行流光钻入金铃铛。
身在九幽冥府的星暮正左手捧书,右手执笔,立于阴阳交界口。
一道又一道的魂魄,手脚栓着“丁零当啷”的铁链,从阳间踏入阴间。
星暮仔细清点魂数,在册子上勾下一笔又一笔。
乾坤袖里的金铃铛震动。
星暮分心聆听,小冰凤的话语一字不落地传来。他不禁好笑,才知道原来桃鸢上神是真的穷。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沉华殿就收到了一堆的物件。
床、桌子、椅子、茶具,还有名贵的灵珠仙果等,最后是满满一匣子仙玉。
就听前来送东西的冥使说:“桃鸢上神于我家仙君有恩,这是我家仙君命下使送来,聊表谢意,烦请上神收下。”
桃鸢都快气笑了,“若本君不呢?”
“仙君说了,若上神不收,他便亲自前来。”
嗯。
很好。
桃鸢收了。
之后,这件事情风一样地传遍了整个仙界,走到哪都能听到小仙们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沉华殿那位,穷得连冥界都看不下去了。”
“可不是?丢脸都丢到冥界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仙界怎么亏待她了。”
“啧,堂堂上神居然比我还穷,真是笑掉人的大牙。”
“知道是冥界哪位仙君送的吗?”
“没打听出来。”
“嘘!小点声,那位可不好惹,连泽山上神对上都没讨到什么便宜。”
……
傍晚时分,残阳如血。
沉华殿被镀上一层金芒。
天帝再次登门,与桃鸢对坐花架下,切磋棋艺。
“我听闻冥界有位仙君往你这送来不少用度。也是我疏忽了,回头就吩咐下去,给你涨涨月俸。”
桃鸢执黑棋,落下一子,欣然接受,“那就多谢天帝了。”
天帝愣了愣,执白棋拦住黑棋的去路,“我以为……你不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瞧天帝这话说的,没有身外之物,谈何存世?”
真把她桃鸢当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了?可惜桃鸢是个俗人。
天帝沉默片刻才说:“桃鸢,日后你有困难大可告知于我,冥界那边终究是外人,万不能损了仙界的威望。”
比如现在,外面闲言碎语闹得沸沸扬扬,冥界又会怎么看待仙界?
“所以天帝来此,涨月俸是假,敲打是真?”桃鸢语气轻巧,好似被敲打的不是她。
“我并非这个意思。”天帝拢了眉头,“你为何总要曲解?”
“啪”地一声,桃鸢再落一子,“天帝再不专心,可是要输了。”
果然,棋盘上黑棋呈包围之势紧逼白棋。
天帝再不想办法突围,局势对他越来越不利,就要满盘皆输了。
他只得止住话头,沉下心先把难关渡过去,随后再问桃鸢:“那位冥界的仙君是何人?你与他……”
“他乃小冰凤的父君,依天帝看,我们是什么关系?”
天帝手指一颤,险些毁掉一盘棋,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桃鸢,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哪怕是清冷孤傲的扶虚上神大婚,天帝也没多少意外。唯有桃鸢,天帝从没想过桃鸢会有仙侣。
桃鸢是谁?
上古时期,神界的真神!
亦是现今唯一存世的神祇!
她的仙侣?
何人有资格成为她的仙侣?
何人配得上?
天帝认为桃鸢定是在诓骗他。
他道:“你……我了解你,你不会。”
桃鸢嗤笑:“天帝当真了解我?”
“自然,这世间除我以外,还有谁……”
“是吗?”桃鸢指尖夹一粒黑子,牵引着天帝急切的目光,下到棋盘上,“但……你输了。”
黑棋以自身为饵,诱使白棋跌落陷阱,最后溃不成军,再无翻身之日。
胜负已分。
天帝失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桃鸢,你又是何苦?”
桃鸢起身弯腰,双目直勾勾地注视天帝,其内危险越蓄越多。
她声音仿佛来自幽冥鬼域:“只要最后赢的是我,便好。”
说罢,桃鸢直身站立道:“天色已晚,我要休息了,天帝请自便。”
而后转身离去。
望着桃鸢渐行渐远的背影,红衣乌发,冷漠决绝,哪怕夕阳使出浑身解数地照耀她,也暖不回来。
黑夜,终究是要来临的。
那句“只要最后赢的是我,便好”,叫天帝心头腾起强烈的不安。
他在她身上,根本找不到一丝玄木的影子。
桃鸢,当年的事,你当真不能放下吗?
那个心怀苍生,善良柔软的玄木神君,真的回不来了吗?
晚风起,落日余晖撒满庭院。
“我不希望,有和你兵戎相见的一天。”天帝轻声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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