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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到坐望流云山时,阿洛身上的酒气已散了大半,走得有些累了,坐在石阶上休息。
深夜山林中的风有些凉,快要将那点“酒壮怂人胆”吹散。
她不爱亏欠别人什么,也不见与什么人过分亲近。
总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强硬,软下来的时候并不太多。
即便是老榕树、夏双、秋婉也没见过她哭几回。
谛听曾说过她,说她对人是真心的没错,就是若即若离的,有点像一团雾,看得见摸不着。
阴司的恩情这么多年帮忙帮下来,多多少少也算还了一点儿,再说阿洛早已把那儿当作家了……
可是宁珩之……
阿洛把脸埋到手心里:稀里糊涂的,欠了他十年光阴,太不应该。
她笑了笑,那笑有点涩:生身父母皆已故去,老榕树飞升仙界。除却师叔师姑,在这人世,宁珩之是同我牵绊最深之人了……十年,光阴如流水不可回头,想还也还不上,心有余而力不足。
困意上来了,阿洛正想着施个结界在此凑合睡一宿时,一个慈眉善目的小老儿“春笋抽芽”似的从地底冒出来。
小老儿拄着拐杖,向她行了个礼,道:“吾乃是这儿的土地公,等候山神已久。山神怎的这个时候来任职?”
“福德正神不必客气,按理我还得叫您一声‘前辈’呢!”阿洛稍稍有些尴尬,“我吧,喝了点儿酒出来走走,散散酒气儿,一不小心就走到这儿了。您看我现在这副德行,我也不好意思任职啊……”
“无妨无妨!您任山神的消息早好几年就下来了,山神庙都建完两年了。您啊,只需跟着小老儿我去庙里去就成,什么都不用带!只要往庙里一站,正神归位,就行了!”
“也……行……”
至少今晚不用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了…
说起来这山神任职,坐望山理当前来拜会,那时见宁珩之怎么着也比这时候来得好。
这么一看,土地公公来得挺是时候的!
跟着土地公,不一会儿就到了山神庙。
这山神庙阿洛很是满意,就在城隍庙旁边,没事儿能串门去城隍爷那儿聊聊天、划划拳什么的,还可以抓几个壮丁来处理祈愿。
山神庙不大,就一座放神像的“山神殿”和一个小院儿,平日里来的信众不多,更像是建来避雨、乘凉用的。
阿洛刚一踏进山神庙中,整座庙就像是被大雨冲刷过似的,焕然一新。
阿洛顺顺气:幸好不是打三声响雷什么的……
千里外的青陵,山神庙上方凭空起惊雷,连响三声……
土地公给拿了褥子和被子过来,阿洛娴熟地给自己打了个地铺,沉沉睡去。
“来,刚出锅的烧饼,趁热吃!”土地公提着包烧饼就进了山神庙,阿洛已洗漱完毕,收拾好自己了。
“您起得真早!”阿洛忙接过烧饼放桌上,还是烫的。
她握住土地的手看了看,关切道:“这么烫,您手没烫着吧?这么烫的东西,您怎么用手拎着就过来了?您看看!都红了!”
“嗐,没事儿!老爷子我皮糙肉厚,不怕!”土地笑得很是慈祥,就像在看自己孙女似的。
他把包烧饼的油纸拆开,“快吃吧,我来的时候看到宁山主带着俩徒弟往这儿来了!”
阿洛施个术法把饼子吹凉些,掰了一半给土地:“您也吃。”
土地满面笑意地接过,他有些年没见过如此年轻有为还谦逊的后辈了。
如同所有长辈一样,开口问道:“山神殿下,您以后怎么打算的?”
这一句“殿下”叫的阿洛差点被噎到,“不不不,晚辈哪能承得起您一句‘殿下’呀!您这么叫,我要折寿了!您叫我‘阿洛’就行,‘洛河’的‘洛’。”
土地见她这样慌慌张张的样子,就改了称呼,道:“阿洛以后怎么打算的?”
“我这个山神是西王母陛下赏的,我自觉还没到做山神的境界呢。”阿洛边吃边说,“但我既然做了这个山神,别的不敢说,‘在其位而谋其事’还是能做到的。日后还请土地公多多照顾。”
土地听了,赞赏地点点头,捋了捋胡须,道:“那是自然,阿洛放心——坐望山的人来了,那小老儿就先走了。”
土地说完,一转身就没影了。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扣门的声音,“坐望流云山弟子前来拜会山神,还请行个方便,开开门!”
阿洛轻笑:听雨这小子,还是这般不稳重。
一抬手,门缓缓而开。
她道:“宁山主请进,委屈两位小郎君在外头候着了。”
宁珩之应了声“是”,走入其中,门应声而关。
庙中无人,宁山主的每一次落脚都清晰可闻。
行至殿中,他朝神像深深一拜:“坐望流云山宁珩之,拜见山神殿下。”
那神像中传出一道术法,将宁珩之托了起来:“宁山主不必拜我。辛苦山主亲自来一趟,我可许山主一个心愿,定当满足。”
宁珩之垂下眸子,隐忍着道:“可否劳烦山神殿下带晚辈去地府一次?”
“为何?”
宁珩之:“晚辈与一人有约,二十年为期。”
“二十年期满了?”
“并未。只是晚辈不想再等了。请殿下成全。”
只寥寥几句话就让神像后头的阿洛心疼,宁珩之这十年是怎样过来的,她都不敢想。
“宁山主,闭眼。”她命令道。
宁珩之应了声,便把眼睛闭上了。
阿洛自神像后头走出来,走向宁珩之。
短短几步路,却像是踏过十个四季轮转,自十年前走到今日一般。
她几度张口都说不出话来,终于全身颤抖着抱住了宁珩之,喑哑且含糊不清地说:“我也不想再等了。”
宁珩之猛得抱紧她,似乎要将她揉进怀里。过了一会儿,他松开手,捏着阿洛的两肩,以近乎凶狠的神情和几近乞求的语调问:“阿洛,你真的回来了?”
阿洛点头,泪水不知何时模糊了双眼,她道:“回来了。我再怎么混账,也知道‘君子一诺千金’,既然许了诺,我又怎会不守。”
宁珩之又将她死死抱住,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温度。
他在确认一件事:她真的回来了。
抱了好一会儿,宁珩之才把阿洛放开,阿洛拉过他的手,两人坐到蒲团上继续抱着。
阿洛知道,宁珩之这会儿正是患得患失的时候,怕这只是黄粱一梦、怕自己再离开他。
她拿出红绳给自己和宁珩之系上,说:“月老那讨来的红线,这下总该放心了吧?”
宁珩之愣了愣,道:“阿洛,你可想好了?”
“想好什么?”
宁珩之神情郑重:“与我白首偕老。”
阿洛伸手捧住他的脸,在那枚红色小痣上亲了下:“早就想好了。”
宁珩之握住她的手:“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阿洛回握住他的,“有些事,我觉得还是同你说了比较好。”
“宁珩之,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也愿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但我不想坐花轿、穿嫁衣、拜堂成亲,也不想收你的聘礼。”
宁珩之替她理了理碎发,柔声道:“为何?你不想嫁给我吗?”
“不是不想。”阿洛注视着他的眼睛,“我们就找几个亲友吃顿饭,说我们俩在一起了就成……我在地府这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见过数以万计的女子生生被困死在‘相夫教子’、‘温良贤淑’还有什么‘七出之条’里。我……我曾在一个囚笼里困了十七年,我再也不想被什么东西困住了。”
宁珩之搂住她:“好,阿洛只是阿洛。”
阿洛笑了笑,趴在他耳边道:“今日开始,阿洛有时可以是你的阿洛。”
宁珩之吻了她:“但宁珩之从今日起就是你的了。”
俩人又抱着说了会儿话,阿洛提到听雨,这才记起还有俩倒霉孩子在外头等着呢。
于是庙门开了,闻风、听雨一抬头,见着宁珩之身侧站着的阿洛,立时僵在原地。
阿洛伸手按住听雨的肩,道:“好久不见,叫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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