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一梦

　　这几天小桃显得有些郁郁寡欢，不像以往那样说说笑笑了。哎，说来也有些怪我。本来看她跟楚菱情投意和的，跟阿澈说了，阿澈当即在书房传来楚菱，亲口说了要为他跟小桃完婚，谁想却遭到楚菱的拒绝，说什么功业未建，无颜娶妻。恰好被小桃听见了。小桃当即就气哭了，楚菱来找了她几次也不理。我也觉得楚菱有些过份了，话不能说得婉转一些，澈不以为然，还反驳我说话说得再婉转也改变不了事实，万一叫人误会就不好了，还是直来直去的比较好。唉，男人啊。我当即去安慰小桃，可是遭遇到自尊和心上人双重打击的小桃只是哭，什么也不说。倒是澈对楚菱的印象一下子好了几倍，出门办事也经常带着他。
　　我一个人有些无聊的在府中闲逛，正礼已经出发前往通州了，通州是南乐与西域诸国以及北方开展互助贸易的地方，临行前将按照我说的那样做好的玻璃珠及棋盘交给我，本想与澈下跳棋取乐的，可是他近来分外的忙，一直找不到机会。墨雪十分的可爱，也十分的单纯，不过才十二岁，府中诸人都很喜欢他。我闲来无事，说要教他识字，他欢天喜地的答应了。于是这些天天上午我都教他认字，下午他就自己一个人练习。其实这只是再小不过的事了，可是冬伯伯却感激不已，非要报答我们。我与澈连说不用也不行，后来他偶然听说正礼走后，铁铺缺少领头的，自告奋勇去管理铁铺。澈想了想答应了。我真是感叹，越是没有读过什么书的人，反而越善良纯朴，知恩图报，难怪人们常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尽是读书人啊。
　　澈直到吃完晚饭才回来，我本心有怨言，看他那疲倦的样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喝口水吧”我递了杯水给他，他一饮而尽。“你最近可真是日理万机啊！”我不无取笑道。“好啊，你居然敢笑我。”他斜了我一眼。“难道不是么，你算算这些天你在家呆几个时辰？”“哦，原来阿云是在怪我没在家陪你啊！！”“你”我被说中心事，反而不好说什么了。他拥我坐下，“好了，忙完这阵我可以闲一下了。你不知道，玻璃珠制成的首饰非常受西域各族人的欢迎，赚了很多钱，大哥他就近买了很多粮食布帛，派周泰千里迢迢运来，我这些天就是跟渔阳太守研究将粮食布帛分给乡民，以解燃眉之急。待大哥回来再将他说的那个什么水车制造出来，希望可以克服干旱的影响，灌溉农田。”“大哥确是一个十分难得的人材，难得又有忧国忧民之心。”“是啊，可惜----”“可惜什么？”“可惜他不是渔阳太守的亲生儿子。”“那又怎么了？”“渔阳太守年纪大了，我多次建议他将太守之位传给大哥，可是每每遭到太守夫人的反对，而不成功。”“你们这儿的官职竟然是世袭的？”“官员在临退之前通常会推荐人接任，一般也都会被朝廷允许。”“大哥即便不能接任太守之位，但凭借是太守的儿子怎么也能当个县令什么的，一步一步来也算有望。但是最可惜的是周泰---”“周泰是谁？”“周泰原是一个打铁的工匠，但是此人极有才能，此次玻璃能制作成功，他功不可没。大哥数次称他为奇才。这回大哥派他千里运送粮食布帛，他能督办的妥妥贴贴，及时运到还不引人注意，实为大将之材啊！”“如此确是人材，你可以好好重用他啊，为你效力。”“可是他不过是打铁的，又出身平民。本朝规定非世家子弟不得做官。”“古人云，十室之内，必有忠信。你不是常常忧虑没有人才投奔你吗，眼前不就是么。你不任用他，有一天，他也许就会被别人任用，到那时可就悔之晚矣了。再说人的出身能代表什么？父善游，子亦善游乎？”澈连连点头“有理有理，难怪大哥常说你总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朝中有很多人，无甚才学，不过是仗着家族的势力就可以做大官。这些人不学无术，闹出过不少笑话。当朝的宰相刘先客，他的妻弟生了个儿子，他送去贺词，闻有弄璋之喜，这话原来也不错，可是他竟然将玉字旁的璋，写成了獐头鼠目的獐字，弄得他妻弟哭笑不得，挂也不是，不挂也不是，人们背地里称他是“弄獐”宰相。”“哈哈，一字之差，天壤之别啊！”我快要笑出眼泪来了。“朝中有这样的大臣，难怪昏愦至此。”澈气愤道。“对了，朝中局势如何？”“哼，刘先客善于逢迎父皇，父皇对他宠信备至。他看尚贵妃得宠，就跟她勾结，极力鼓动父皇废太子，立豫王。不过太子乃皇后亲生，皇后家族势力也不可小觑，目前两派正斗得热火朝天呢。”“那司徒家？”“你的两个哥哥俱在朝中为官，一个为礼部尚书，一个为户部尚书。”“对了，小桃自从那天被楚菱拒绝之后，闷闷不乐的。”“为什么啊，楚菱不过是暂时不想成家而已。”“你是说他并不是不喜欢小桃？”“这，我怎么知道他喜不喜欢小桃啊？”“改天我抽空问问他。”“你现在累么？”“无妨，你要干什么？”“我来教你一种新的棋，跳棋。”我拉他到桌边坐好，将跳棋取来。“咦，这不就是那天你让大哥做的吗？”“正是，我来教你，很好玩的。”
　　澈果然被跳棋吸引住了。从前我跳棋下得就不错，澈也很少能赢我，这更激发了他下跳棋的兴趣。“好啊，你居然敢趁我不注意登堂入室。”“你过河拆桥。”“你为了堵住我，不惜拆你自己的桥，够狠。”“我可不能让你借我的棋子的东风。”“什么，我居然输了，再来！”“才赢了两步，不过瘾，再来。”我们经常坐在池边，一下就是一天。小桃和墨雪经常充当观众。自从我问过楚侍卫，他承认并非不喜欢小桃，并且承诺一旦有能力，一定要好好照顾她。我放下心来，偷偷告诉小桃，小桃的愁眉苦脸一扫而光。
　　一天当高德带着周泰来拜见澈时，见到的就是我们下棋下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就是，也不告诉我们一声。”高德朗声笑道“我见二弟，弟妹玩得正入神，不好打扰。”说罢，细看了一下棋子和棋盘，向我道“这不是当天你让我做的吗？你们是在----”“大哥，此为跳棋。阿云发明的，有趣得很。来来来，坐下来，我教你，咱们三人也可以下呢！”高德正要坐下，忽然瞥到旁边站着一个人，忙道“看看，我都忘了介绍，这便是周泰，这次多亏了他。”他一指，周泰便参拜“小人周泰见过王爷，王妃。”“快快请起！此番周先生真是劳苦功高啊，听大哥说水车也基本上是你的主意，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啊！”“哪里，王爷过誉了。怎么比得上王爷的奇思妙想。没想到玻璃珠深受欢迎。”“应该是阿云的奇思妙想才对，玻璃制法是她最先想出来的。”我不料阿澈竟然当众这般说，脸红了一下。周泰十分惊讶的看了我一眼，“原来是王妃的高见，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哪里，我只是大致说了原理，真正能制作出来还是少不了大哥，你还有众位工匠的辛勤努力啊。”“好了，大家别谦虚了。此事众位功劳都不小。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此行如何？”“昨天傍晚回来的。此行堪称战果辉煌啊。除去路途花费，购买粮食，布帛等，还净赚黄金1000斤”“哦，赚了那么多？”我与澈俱是十分惊讶，不想到不值钱的玻璃珠，竟然真能换到真金白银。“那些胡人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乍见到如此闪闪发光的珠子，怎能不当成奇珍异宝？听闻有人情愿用一斤的上好珍珠来换一颗玻璃珠呢。”我掩口失笑，看来买赎还珠古今不绝啊，如果被现代人知道在他们眼中不值一钱的玻璃珠居然被这些古人当成稀世之宝，还不把肚子都笑疼了才怪。我忍住笑道“大哥千万要注意玻璃珠不可制造过多，要制作出物以稀为贵的假象，价格还会更高的。”澈用语重心长的口气道“唉，人家赚钱也不容易，做人要厚道”说罢自己也撑不住，笑个不停。等笑够了，对高德道“此次赚来的钱，大哥拿一百斤去奖赏有功之人，尤其是周泰。”“这，太多了”高德忙推辞。“哪里，这都是你们应得的。对了，你不是说要做水车吗，缺多少钱，尽管拿去。”“这，王爷对属下的大恩大德，属下没齿难忘。”高德与周泰跪下 “快起来，快起来，这是干什么，不是早告诉过你，不要叫我王爷么。”澈连忙扶起高德与周泰。“王爷对下属如此慷慨，对民众如此关爱，当朝恐怕无人能出其右。”，周泰深有感触道。“周泰善于理财，本王已经跟太守说了，任命你为支度郎，负责渔阳的各项用度。”“王爷，小人出身卑微，怎么”澈微笑打断道“出身算什么，你的才华纵使那些世家子弟也比不上。从此渔阳百姓的吃穿用度可都在你手里了，你千万要慎之再慎啊！”周泰跪下，哽咽道“小人感激王爷的知遇知恩，定不负王爷所望。”“起来起来。今天好不容易大家聚集在一块，就不要说那些政事了。来来来，下棋。”我在一旁看他们宾主尽欢，心中暗喜，这下子高德和周泰可是对澈感激得五体投地了。
　　待他们走后，澈拥着我高兴的道“有了高德周泰相助，再加上你，何愁大事不成！”“都是你的好计策，没想到区区一堆珠子，居然能赚那么多的黄金。阿云，你才是那个聪明绝顶，无人能出其右的人啊，我有你，何其有幸！”我辐下身，尖着嗓子道“小女子愿效犬马之劳。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你，哈哈。”澈笑着搂住我。“我们再有本事，也要靠上官公子你英明啊，听说外面的百姓都对你感激不尽，直呼贤王呢！”“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此次为百姓发粮发衣，朝野有所耳闻，他们虽然碍于所谓的大义，明面不说什么，父皇赏赐甚多，还下诏让我做凉州刺史，但是他们内心势必对我忌惮得很。”“嗯。”我点头。“所以我上书，辞去了凉州刺史之职，表述对父皇的思念，引番做为不过是为父皇分忧而已。”“那他怎么说？”“他没说什么，也没再坚持让我做凉州刺史。”“看来他之前不过随口说说，更有可能是试探你。”“哼！”“不过此次，可让天下百姓记住你了，百姓只念叨真正对他们好的人，对你日后很有利啊。得民心者得天下啊。”澈笑着不语。“父皇老了，朝中太子与豫王之争越来越厉害了，这天要变了。”“皇上不喜欢太子？”“皇上有几个喜欢太子的，如果你是皇上，你会对注定要接替你的太子有好感么，你能容忍朝臣与太子沆瀣一气，把你架空么！”澈看着我意味深长道。我恍然大悟，“太子在朝中势力越大，得到朝臣支持越多，皇上就越讨厌他。”“再说帝王家对子女感情淡薄，不像平民从小将儿子拉扯大，感情深厚。”澈深有感触道，“每当我看到冬伯伯对待墨雨墨雪兄弟，总会有如此感慨，这才叫舔犊情深呢。”历代帝王为了帝位杀子，杀兄，杀父，杀侄的比比皆是，确是没有平民家的血浓于水的亲情啊。
　　周围万籁俱寂，耳旁想起澈的话语，这宁静能持续多久。城门失火，央及池鱼，到时等待我们的又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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