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博士的恋战

　　我在大街上游荡了一整天。
　　因为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去干什么。

　　看到许正凯的车停在楼下。
　　我没有走过去。
　　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开机，果不其然无数的短信。
　　我打给季晓晓。
　　“师姐，你在哪！？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不必再说了。”我直接打断她的话：“你现在下楼去告诉许正凯，如果他不走，今天我就冻死在外边！”
　　吧嗒挂电话。
　　我很庆幸自己还有骨气和血性。
　　过了一会，季晓晓下楼，说了几句话。我看见车子终于开动。
　　确信车子开远了，发了条短信给许正凯：“在我找你之前，不许出现。否则后果自负！”
　　关机，上楼。
　　全身散架一样，倒在床上闷头就睡。
　　季晓晓无声无息地出去了。

　　我对自己的反应觉得很奇怪。
　　正常情况下，不该是呼天抢地，痛不欲生吗？那些看烂了的桥段，我闭着眼睛都会。
　　当然也可以别具一格，干净利落，潇洒放手，让他滚蛋。
　　为什么我两种症状都没有，至少不明显。伤心愤怒是难免的，却只是堵得慌，坚强也是有的，似乎又不全是自己的。
　　突然想起几年前，心口一阵绞痛，努力把那感觉压抑下去，我吸口气，对自己说不会的
　　终于明白什么毛病在哪了。
　　到现在我也不相信这是事实。
　　他怎么可能在我们情最浓的时候去找别人？
　　他甚至都隐约透露出结婚的念头，他那么深情地对我说他爱我，他在乎我吃醋的样子绝对是装不出来的，那个女人我不是没见过他根本就没兴趣……一切的一切怎么可能就在我回家的一天之内颠覆？
　　换位思考，如果这都是真的，那只能说明他一直都在，骗我？不可能，我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心咚咚的。不要慌，也许是个误会……

　　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就没办法挽回，更没办法更改。
　　我曾想过，如果当初我先听许正凯的解释，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只是没有如果，或者说我一直都没什么好运气。
　　先来找我的是那个女人。
　　我当然不知道她是从校园里打听过来的，顺便留下了无数的谈资，还纳闷她怎么就知道我住在这里。
　　有钱的男人大多自恋，有钱的女人大多矫情。
　　不就地方小点，东西乱点，至于又捂鼻子又咂嘴的吗？
　　眼下我可没心情理会这些，巴不得她呆不下去，给我马上消失。
　　她却坐下了，还很有礼节的自我介绍：“我是王璇”
　　我问你了吗？心里鄙夷道，你以为你是大明星大领导，说个名字我就知道你什么葱，如雷贯耳啊。
　　“对不起，没听说过，有何贵干？”
　　我摆出迎战的架势，不想输了这口气。
　　她一愣，“看来我有点小看你了。”
　　“是吗，我也从来没大看过你。”
　　我真佩服自己的伶牙俐齿，临危不乱，或许这是女人的本能，绝不会在别的女人面前示弱，尤其是和我抢男人的女人。
　　我可不是一般人，她以为我看见昨天那一幕，就会不战而退，或者阵脚大乱，好让她奸计得逞？我固执地认为这是我和许正凯之间的问题，不想和她费口舌。
　　“程小姐，”她反而有点沉不住气了：“你难道就没什么想问的或者想知道的吗？”
　　“对不起，没有，如果真有这个需要，我会问许正凯。”
　　她有些不自然，突然冷笑：“我可不可以认为这是逃避？”
　　“随你怎么想”我心里一动，回了一句。
　　“看来正凯的口味变了点，”她改变了策略，开始迂回：“我一直以为他就喜欢百依百顺型的。”
　　我腹诽，你以为你以为的，你和他很熟吗？哼！
　　看她妖媚的样子，我已经自动把她划归到狐狸精的队伍里，就知道勾引人！搞不好许正凯就是落到套里了。
　　“怎么，不相信我的话？”她扫了我一眼：“我们在一起毕竟两年，我还是了解他一些的。”
　　两年？我没听错吧，我震惊地抬头，他们以前就认识，会是什么关系，是……男女朋友？不是我想的她剃头担子一头热？这下换我乱了，有些接不上话。
　　“呵呵，看来他没和你说过，你们的事我可是很清楚。”
　　我知道她在激我，保持头脑清醒，不肯低头：“那又怎么样，谁没谈过几场恋爱啊，我只知道他现在的女朋友是我！”
　　“这么肯定？”那女人太狡猾了，媚眼如丝，突然来了一句：“说不定也就是候选，还没扶正！”
　　我呆住了，喃喃自语：“你什么意思？”
　　“如果我告诉你，我和他这几个月来一直在一起，你作何感想？”
　　她也不绕弯了，盯着我要答案。
　　“不可能！你少胡说！”
　　怎么听着都有些声嘶力竭，我的心口抽得紧紧的。和前女友恢复往来，这么久，在我眼皮子底下，我竟浑然不知，我不信。
　　“你以为在他公司，碰见我两次，昨天在他的公寓，都只是幻觉？”她笑得漫不经心，“听说你还是个博士，脑子不怎么好使嘛！”
　　我的脑子彻底迷糊了，两次，对啊，我怎么忘了，她亲昵地叫着正凯，怒气冲冲地质问，慵懒地出现在许正凯的公寓，加上许正凯脖子上的明显女人的痕迹……为什么以前我就没发现这么多巧合？？
　　“那又怎么样，”我最后一搏：“他说他爱我。”
　　“我知道，”她继续补上一句：“他也对我说过。”

　　王璇像得胜的将军，凯旋而归。
　　我跌落在沙发上，久久没有办法思考。
　　之前还百种证据，说明的不可能，瞬间有了可能。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许正凯真的从头到尾都是在骗我了？
　　我不寒而栗，不由自主蜷缩在沙发上。

　　记忆潮水般浮现。
　　告别了高中时代的青涩和伤感，刚入大学校园，林波出现。
　　他高我两届，计算机系的高材生，几乎符合了我憧憬中的所有条件，如果不是有了那么一次挫折，我估计很快就答应他了。
　　我耍了小心机，故意不理他，故意装作不在意，偶尔小小刁难他一下，只是为了确定他是真的喜欢我。
　　我终于动心了，再也不忍心看他每天疲累后惆怅的脸孔。
　　那天，没见到他出现在自习室，我有些失落，然后就听说他生病了。
　　人生有时候如此雷同。
　　我带着在食堂买的白粥，第一次去他校外租住的地方。
　　结果见到了另一个女人，苏灵。
　　同时也看到林波惊慌躲闪的眼神，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们是旧情人，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苏灵不肯放手，他是不忍伤害她，就那么混着。我听完林波的解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时他最后说什么来着，他真正爱的人是我？
　　一年多，啊，上次他说16个月，他记得比我还清楚。
　　虚假背后的真相如此残酷。苏灵歇斯底里找上门来的时候说的话，我到现在都记得：你以为他爱你，做梦！他只不过想征服，我才是他真正爱的人！
　　太可笑了，是我当时最大个感受，潇洒地转身，从此心门紧闭。
　　……
　　如果，只是说如果，仅仅是想到许正凯竟然和林波一样，我岂不是太可悲了？竟然犯两次同样的错误。
　　浑浑噩噩地掏出手机，拨了电话：“我要见你！”

　　许正凯来得非常快。
　　神色不安，惶惶然不知所措。
　　一进门刚要走近我，“菲菲……”
　　我一指沙发：“坐！”
　　他僵住，终于还是坐下去。
　　“许正凯”我端起杯子平静一下：“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菲菲，我……”
　　“回答问题！”我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眼睛。
　　“7个月”他想了想，“从四月到现在。”
　　“我瞒过你什么吗？”
　　“……没有”
　　“那好，你有没有什么没告诉我的，现在我给你个机会，你都说清楚。”
　　开场白完毕，我表面平静，心里波涛汹涌。
　　万一他说出的答案不是我想要的，该怎么办？
　　“菲菲，你听我说，昨天的事情全是误会，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在那里！”
　　我手稍稍用力，握住杯子：“你和她什么关系，她去你的公寓你会不知道？”
　　“我们在工作上有些往来，昨天酒会上我喝多了，后来好像醉了……”
　　我的手开始颤抖，他发现了，惊疑不定：“菲菲，你怎么了？”
　　“你们之前认……认识吗？”
　　许正凯沉默了一下，终于吐口：“我们只是在公事有点往来，之前没……没见过。”
　　似乎听到心里一直紧绷的弦，叮地断了。
　　我最后的一点希望，全数淹没。
　　他不肯坦白，可是我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几个月前旧女友找上门，是旧情复燃，还是藕断丝连，我已经没有力气探究。我只知道他在骗我，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
　　我站起来，手太用力，以致关节些微变形，冷冷地说，“你现在可以走了！”
　　我需要时间沉淀一下。
　　许正凯豁地站起来：“菲菲——”扳过我的肩头：“你相信我，我什么都没做过，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
　　爱？多年前的感觉重又回来，可笑！
　　我一扬手，一杯子的水全泼在他脸上。
　　这个骗子！！

　　许正凯目瞪口呆。
　　这一杯水耗尽了我所有努力维持的平静：“有意思吗？”
　　我真是太没出息，本来是想赶他出去，谁知早已哽咽：“这么骗我有意思吗？”
　　“菲菲——”他的慌乱是无法掩饰的，我终于知道痛了。
　　“王璇，那个女人是你的前女友，我都知道了。”
　　许正凯顿时脸色苍白。
　　“没关系，之前我一遍一遍对自己说，谁没有过去，说清楚了就行。我等着你，给我一个解释，告诉我真相，结果我等来的是彻头彻尾的欺骗！”
　　“许正凯”我看着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我想问他，怎么能这么对我？自己暗度陈仓，却可以理直气壮地指责我。我什么都没有瞒他，怕他误会，怕他不痛快，更怕他说我在骗他，一五一十什么都告诉他，哪怕有些事说起来自己都痛，还是说了。看着我放下面子，放下自尊，向他低头认错，是什么感觉。我还以为了解他了，我自认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到头来换来的就是他这样的对待，还有没有天理，他当我是什么？！
　　一想到清白毁在他手里，再联想到他和旧女友在那张床上的样子，我觉得想吐，头痛欲裂……
　　我扶着桌子向下滑去，许正凯疾奔过来来，“菲菲，菲菲，不要这样，我错了，我该死，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不想瞒你，我有苦衷！”
　　如果我这时候还被他脸上的痛楚和后悔打动，我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傻瓜。
　　我冷漠地推开他，心里早空了一大块，转眼世事巨变。
　　乐极生悲，物极必反，我怎么就忘了？我真以为我就要抓住幸福了，在爸爸的墓前我还偷偷地说着，给他找了个好女婿。
　　可是，那天，一年中我最难过的日子，在我以为可以开怀的时候，在我已经开始憧憬着未来的时候，他以我最不能承受的方式伤了我，虽然我脸皮厚，我好了伤疤忘了疼，我贪恋美色，可也不是铁打的，尤其是旧伤疤上再捅一刀……
　　我要不再有所行动，就是脑袋被门夹了，天生软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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