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四十四章
“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宇智波羽胜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依然躺在卧室的榻上。他坐起身摸了下额头,上面有一层细密的薄汗。
一个月多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大概是身体日渐衰弱,他近些日子总是会梦到那些逝去的故人,过往的一幕幕在梦里都是如此清晰。
羽胜长叹一口气,披上衣服拉开窗帘,清晨的阳光照进屋内,给家具和榻榻米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
火核和安树一早就出门执行任务,只在客厅桌上留下一张便条。
“爸,我们出门了。药在炉子上记得喝,晚上我约了姚华一起来家里吃晚饭。”
这个臭小子。羽胜勾起嘴角将纸条放下,转身去了厨房。当他刚返回客厅,便听到院中似有人声。
“羽胜大人在吗?”
羽胜推开门,看清来人后蹙眉冷淡道:“是你?你来干什么?”
“知道您身体不太好,来看看您。”
清依像是没看到对方眼中的不满,她径直走到院内,将包裹放在廊下说:“秀幸大夫今天没空,过不来了。”
“是你告诉秀幸我生病?”
“您早该看医生了,为什么要瞒着?”清依疑惑反问。那日秀幸给羽胜检查后她才知道情况有多严重。
“婚礼您没参加,之前几次来探望,您也一直将我拒之门外。清依不知何故,今日才借送药再次叨扰。”
羽胜轻嗤道:“现在你已经进了宇智波的门,怎么还能说是我将你拒之门外?”
他走到廊下坐着,移动包裹时顺带撇了一眼旁边的相册。
“您是自家长辈,以后同处一族,我只希望您不要再讨厌我。”
她的目光也不经意从相册上划过。相册没有合上,里面的人像熟悉到足以让她的心骤然一动。
羽胜窥见了她眼中的异样,只冷声道:“斑糊涂,我可不糊涂。可既然婚也结了,还望你今后好自为之。”
他看了那人像一眼,“至于他为什么娶你,想必你心里也有数。”
花街的女子,嫁给忍界数一数二大族的族长。羽胜除了想到“攀龙附凤”四个字,实在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词来形容这门极其不对等的婚事。
“我知道。”清依停顿了一下,又说:“他喜欢我的原因,也是您讨厌我的原因。对吗?”
羽胜眼色一动,抬头蹙眉道:
“你在说什么?”
清依拍了拍衣服,也坐到了廊下。羽胜复杂的目光一直盯着她,只听她说:
“因为您不能接受,一个卑微的女人顶着她的脸,占着她的位置。您觉得这是对她的侮辱。”
羽胜微敛眼色,沉默片刻随即转过头沉声道:“是,我不能接受。”
“您很介怀当年的事。”
羽胜没有回应清依有些逾矩的话,也不再看她。他像是陷入回忆,只自顾自地说:
“这么多年,我很自责,很惭愧。以为当初让她离开宇智波就能保住性命。呵,什么漩涡血统,如今不是同处一个屋檐下?为了表示对漩涡的友好,火影连他们的族徽都搬到木叶了,这才不到16年啊!宗宣……你们,死得真不值。”
照片上的那些人都还是当年的模样,恍若时光定格。而他已是垂垂老矣。
“请您节哀顺变。”清依默默了良久,说:“逝者已逝,您好好保重身体才对。”
不想羽胜冷笑一声又嘲道:“保重?行了,你也别说这些虚话了,我这把骨头还有几天可活。”
“您不要这样说。”清依打断着否定他的话,随即将包裹取过打开:“秀幸把药方改了,更有助止痛。这是一周的量。”
上了年纪的忍者大多会受到年轻时暗伤造成的病痛。羽胜看了一眼包裹里的药,透着淡漠的语气略有缓和:
“我一个将死之人,你又何必来这里讨没趣。”
“您也说我和斑成了婚,全当我是作为他的妻子前来关心吧。”清依并没在意羽胜不太友好的态度,而是耐心说:“我们等会就要出发去川之国了,半个月后才能回来。”
川之国的新国君邀请木叶前去参加登基典礼,再谈忍村互通商贸的事。
大概是将漩涡的族徽搬到木叶让柱间有些心亏,为了表达对宇智波和斑的重视,他特意将这个本该是火影和火影夫人的外交任务交给了斑和刚刚新婚的清依。
可柱间却不知这样斑的火气反而更大了。他最讨厌和那些两面三刀的公卿谈合作,也根本不在乎什么代表火影一类的形式主义。
他只知道柱间把漩涡族徽印在木叶忍者服的背后,就是坐实了他们“木叶第一盟友(外戚)”的位置。这在斑看来无异于是在扇宇智波的耳光。
羽胜是了解斑这点性格的,但他已经无力再管这些糟心的杂事了。其实不仅是斑,就连族内其他人也会如此想。只是他们选择了妥协,所以才答应将明月嫁给扉间。
清依见他神色复杂并未发言,只将包裹包好放回原处:
“您现在需要将心态放松。”她停顿了一下,又道:“那,我走了。您好好休息吧。”
说完她默默看了羽胜一眼,起身向门外走去,可刚走到门口却又骤然闻声止步。
“对不起…”
清依缓缓转身。羽胜没有抬头,只伏在廊下看着那本相册,低声自语道:
“孩子,希望到时你能原谅我。”
那个身影和多年前熟悉的重合在了一起。只是比起盛年,如今的羽胜显得有些佝偻,头发也留下了岁月的斑驳。
如果父亲还在,应该也会是如此了。清依怔怔地看了良久。她动了动手指,终还是开口道:
“她从来没有怪过您。”
霎时,羽胜的目光猛然一动。他缓缓抬头,只见她眼神深邃,又说:
“或许当年您有过犹豫,但守护家族本就是您的职责,您没有做错。”
“你……”
羽胜的大脑蒙了片刻,接踵而至的是一种足以贯穿身心的震撼。他站起身,廊下的相册也随即掉到地上让积雪染上了泛黄的过往。
羽胜直直注视着清依。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发出一声自嘲的苦笑,沉下目光掩盖着即将泛红的眼角,用略带沙哑和颤抖的声音道:
“可我始终是犹豫了啊…如果我在宗宣被逼迫的时候立即站出来…如果我能拼死护住东云而不是赶她走…一切也许就会改变,他们也——”
“护不住的。”清依尽量忍住自己随时都会迸发的情绪,摇头说:“那样的情势下,您已经做的很好了。至少您争取过,也给了他们最后的尊严。”
当年那疯狂的一幕即便到了现在她也不敢去回想。清依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为何一夕之间成了众矢之的,母亲漩涡一族的身份又是怎么暴露的。他们死于族人对战争和敌人的痛恨,死于族人对父亲刻意隐瞒的质疑。
而最讽刺的是,仅仅只过了十几年,这些人就要和昔日恨之入骨的敌族同处一个屋檐下,日日面对他们的族徽,说着团结友好的虚话。
十几年前疯狂的武斗派,如今却如当初逼迫自己父母一样,又逼迫斑做出了停战的选择。
可谁又能说谁做错了呢?识时务者为俊杰。身处乱世,与动荡的大局相比人的性命真是一文不值,如同草芥。
一阵沉默后,羽胜忽然抬头问:“我…真的可以被原谅?她真的没有怪我?”
“您不该被责怪,更不该背负那些负担。”清依再次摇头,随即柔声一笑轻松道:“放心,她过得很好,以后也会很好。您永远,永远都是她的叔叔。”
羽胜怔怔地看着她,忽然眼角一红,有些失神地上前了两步,刚刚抬手便听到门外传来了族人的呼喊:
“该出发了!”
两人瞬间被拉回了现实。清依回头看向羽胜,如同在山顶的那个雨夜,她朝他鞠了个躬。起身后只见他目露欣慰,眼角似有晶莹。
“我先走了,您注意身体。”她停顿了一下,又道:“等我回来再来找您。”
“好,好。早点回来。”羽胜点点头,竟难得释怀地笑了。
他很自然地隐去了眼底那抹苦涩,也不再看她,只转身走回廊下拾起了那本相册。
这一幕在清依跨出门的一瞬间让她有了一种时间定格的错觉。她想再次驻足,但还是在族人一再的催促下匆忙离开了。
自此,她对羽胜的印象永远停留在离开时的那个背影。就像很多年前,羽胜同样也是背对着她,知道是永别,暴雨淋漓中再不愿多看一眼。
从川之国回来后,宇智波的神社已经挂起了白幔。灵台上又多了一块冰冷的神牌,在烟火缭绕中永远沉寂。
“原来你最后还是告诉了我爸。”火核淡淡一笑,说:“也好。如此他心中的负担少了许多,所以走的才那么安详。”
“我从未怪过他,我父母应该也不会。”清依落寞地看了一眼那块崭新的神牌,随即转向火核道:
“身在这样的家族,又处在那样的位置,需要承担的责任自然也更多。可是,叔叔走过的路,你真的想好要再走一遍?”
她知道他志不在此。以前有父亲和哥哥,他或许还可以做一个闲散无事的欢脱少年。火核敛起目光,说:
“其实我曾经也很怨我爸。小时候他对我们太严苛,严苛到没有人情味。我哥5岁就被他带上战场,在他一手指导下成了宇智波对外战争的工具。直到弥留之际才对我说,短短22年他从来没有一天是为自己活过。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的人生无非也同他们一样,不停地打仗,任务,直到某一天失手被杀,或等到暗伤发作病亡。忍者嘛,无非就是这两种死法,从生下来就能看到结局。”
这些事发生在她离开的十几年中,可待她回来宇智波早已是另一番景象了。
清依恍惚还记得,当年的承影也是一个面目清俊的开朗少年。他总像大哥哥一样照顾他们,眉目间时常都是云淡风轻,从不会显露战争带来的残酷。
兄弟俩的长相是很相似的,只是比起火核这个弟弟,承影更多了一些成熟和坚毅。
“你真的很像你哥哥。”清依看着他的脸,少时的散漫只在偶尔才会流露,大多时候他的确还是活成了兄长的模样。
火核像是给她讲述,又像是自己在回忆,他继续道:
“我哥死后我和我爸足足有两个月没说一句话。那时我很恨他,一直和他唱反调。后来有一次我爸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昏迷了半个月。斑找到我,二话不说就把我揍了一顿。哈,他那时倒不像一族之长,我想我哥要是活着,见到我那个样子估计也会这么做。”
“你不仅是在为自己反抗,也是在为安树反抗吧。不想侄子以后也走上这条路?”清依一语点题,随即想到斑揍人的样子又觉得难以置信。
“我还真没想到斑会这么做。虽然他以前拽是拽了点,但大多时候都很冷静。”
“我看到他最不冷静的样子就是得知你出事的时候。”火核见清依的目光动了一下,随即又说到:
“他揍我是揍对了。安树那时还不到2岁,父亲去世爷爷重伤,而我这个做叔叔的还在耍小孩脾气。我姓宇智波,我的所为要对得起这个姓氏。自此我才真正开始取代哥哥的位置给斑做助手。但之后在对安树的教育上我和我爸还是有不少分歧。但总归有我在,他的日子比我们小时候好过多了。”
隔三差五还能跑去买零食,带着族外的小女孩遛弯。这种生活火核以前想都不敢想。
清依道:“所以叔叔并非那样不通情理,安树和百叶经常一起我从没见他说过什么。或许这么多年,你一直对他有误解。”
“我哥曾经在一次任务中受了重伤险些丧命,是百叶的父母救了他。而他们又是同一年去世的,所以我爸和中村家也经常来往。”火核沉默了一下,说到:
“他确实没有那样不通情理。最后我才知道,我对我爸可能真的没那么了解。”
“比如,他很爽快地答应了你和姚华的事。”
“对。之前我以为是他不想宇智波嫁女联姻。但后来他告诉我,将我生在这样的家庭,让我和我哥注定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他其实一直都很愧疚。”
清依默默了片刻,最后朝着羽胜的牌位拜了三拜,抬头目哀道:
“时代的洪流下,人的命运很难改变。叔叔为家族拼了一辈子,从来没对外族妥协过。但最后,他想让你为自己选择一次。”
“就像你,兜兜转转还是选择了斑。婚约是父母之命,可最终还是你们自己做了主。”火核看着她说道:
“之前我一直不敢相信你竟然真的回来了,还瞒过了所有人,甚至我爸都没有看出。可你知道这是多么危险的举动?就为了斑?”
清依摇摇头:“我本没想过回宇智波,也没想到会在吉原再遇到他。一开始我是抱着想要弄清当年真相的目的,包括去北条府做事,可如今又觉得没必要了。”
“你是心里有了答案?”
“不知道。总之我现在回来了,今后我也只想在他身边过普通的日子。宇智波也好,木叶也好,他到哪儿我就到哪儿吧。”清依眼色一沉,又蹙眉道:“可眼下这个情形…虽然就要搬到村子里了,我却总感觉他并不开心。”
火核看着羽胜的牌位,沉默了片刻又开口说:“你知道我爸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他转向清依,看着她疑惑的眼神苦涩一笑:
“他说,他很庆幸自己是在世代生活的族地上,仅以一个宇智波忍者的身份死去。”
插入书签